京都府衙外。

许朝暮身边跟着花烛,在人群里面垫着脚看热闹。

看着梅执礼本来在李弘成和司理理的证词下,已经要判范闲无罪的时候,太子的车驾到了。

说起来许朝暮虽然跟李承泽扯上了关系,但一来只是个会赚些银钱没有背景的商家女,二来除了对李承泽一见钟情痴心不改外在京都内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名声事迹,许多人,包括太子李承乾,都没有将她放在眼里过。

但是今日,太子在进入府衙之前,朝她这个方向深深地看了一眼。

许朝暮当然知道是为什么。

今天跟在她身边的不是柴藤而是来京都没几日的花烛。

花烛与柴藤不同,她是个八品高手,与谢必安相当。

花烛是她的婢女,她是对二皇子李承泽一见钟情痴心不改的商家女,在许多人眼里,花烛这个高手已经等同于与李承泽挂上钩了。

许朝暮相信,不只是太子和长公主李云睿,庆帝和鉴查院,也早就铺开人手去调查花烛来京都之前的事情了。倒没有什么太担心的,蛰伏这么多年的安排就算被查出来也要颇费工夫很花时间,这些人啊,已经要分太多心思给范闲了。

太子看过来眼光停留并不久,很快便走进了京都府衙内。

许朝暮隐在人群中,看着太子李承乾走过的身影,也忍不住叹了口气。

谁都有身不由己,也都曾单纯善良过。

可惜啊……她的心还是偏的,只能顾着她想顾的人而已。

李承泽赶过来的时候,在府衙门口的人群里,一眼就看到了正往里面张望看热闹的许朝暮。

许朝暮感觉到他的视线,转头朝他笑了一下。

此时毕竟不是叙话的时候,李承泽微微皱了一下眉,还是踏步走了进去。一向跟着李承泽的谢必安没跟着进去,想了一想,走了过来跟她点了点头,不发一语地站到一边了。

许朝暮就在府衙外面,看着来来往往一个个粉墨登场的人,虽然早就知道结果,心中还是颇为感叹。

那四十六集的剧情之后她的了解少得大概只剩下许多人的结局而已,此时实在不知该如何揣测那位高高在上的庆帝陛下的心思。他的确利用范闲,但对范闲这个儿子,却又比其他的儿子都多了那么一点儿的感情。真正的感情。

相比起来……

许朝暮远远地看着府衙里面绿色衣裳的李承泽,叹了口气。

等滕梓荆被人压进去不久,皇宫里的侯公公赶来宣口谕,这一场闹剧一样的审讯便彻底结束了。

京都府衙外,围观的人群开始散了,里面一起被口谕“赶”出来的太子和二皇子也走到了门口。

太子上了车驾直接回了东宫,李承泽倒是朝着许朝暮和谢必安这边走过来。

“来看热闹?还是……”

许朝暮勾了勾嘴角:“漂亮么?”

“嗯?”

“醉仙居的花魁,司理理姑娘。”许朝暮笑眯眯地微仰头看他:“漂亮不?”

李承泽还真有点儿怔愣。

还以为,她就算要提,也是要提范闲的。

怔愣过后,李承泽便笑了起来:“我没留意。”

许朝暮挑眉:“不会吧?刚才殿下还几次三番出言相助,想要帮司理理姑娘免了刑不是?颇有怜香惜玉之心啊。”

李承泽脸上带着愉悦的笑,抬起手伸过来,食指轻轻地在许朝暮的额头上弹了一下。

姿态颇为亲昵。

不说周围还未散尽的人群,不说一旁的谢必安和花烛还有李弘成,连许朝暮自己都愣住了。

她眨了眨眼,看着微微歪着脑袋看她的李承泽,半晌没有回过神来。

许朝暮张了张嘴,脑中罕见地空白了一下。

眼瞧着司理理独自从府衙出来楚楚可怜地离开,本来差点儿被岔过去的许朝暮回过神来,目光落在司理理远去的背影上,若有所思。

“看什么?”

许朝暮听到李承泽的声音,目光转回他身上。

她才不信他不知道她刚才看的是司理理呢……

“看美人啊!”许朝暮微笑仰头:“果然赏心悦目,我见犹怜。”

李承泽:“……”

正在这个时候,范闲和滕梓荆也出来了,很轻易地就看到了府衙门口停着的好几个人。

毕竟其他凑热闹的平民百姓都十分自觉地远离这里,真空地带中央的这么几个人就变得格外显眼。

虽然心里各种疑惑不解没有头绪,范闲瞧见这个场景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挑了挑眉头,不甚正经地带着滕梓荆走了过来:“呦!这位就是许姑娘吧!”

许朝暮脸上的笑更灿烂了几分:“范公子。”

李承泽眉心一抖。

范闲暧昧的目光在一脸阳光明媚的许朝暮和虽然带笑但总觉风雨欲来一样的李承泽之间流转了一会儿,笑得十分开朗:“听说京都城内的珍馐阁是许姑娘的产业,范某闻名已久一直想去试试。”

许朝暮笑着点头:

“既如此,择日不如撞日。”

只是客气地开个场的范闲一愣:“啊?”

“不如我请你去喝杯咖啡?”

范闲大脑空白了两秒,差点儿原地蹦跶起来,伸出一只手指着许朝暮:“你你你你你……”

李承泽眯了眯眼睛,上前一步半拦在许朝暮和范闲之间,面对着范闲微笑道:“今日经了京都府的这么一闹,想来该是累了,你跟你的……护卫,也总要回去休整一番,我们便不耽误了。”

“哎哎哎!别!”激动过后的范闲深深地看了一眼站在李承泽身后笑得意味深长,却又并不再说什么的许朝暮:“事儿已经了了,就没什么了。就算有什么,喝杯咖啡的时间还是有的,再说了……咖啡还能提神醒脑呢,是吧,许姑娘?”

许朝暮笑意更深了一些:“许朝暮,范公子称呼名字就好了,不必客气。”

李承泽嘴角的笑倒是还挂着,半转过身看向许朝暮:“卡……非,是你什么时候弄出来的花样?”

许朝暮仍旧微笑:“很早之前在南边就发现树种了,培育了好些时候,今年才得了咖啡豆,前两天才弄出了这咖啡来。”

李承泽:“我以为你在专心准备葡萄酒。”

一旁听着的范闲心里七上八下,而后越来越稳当下来。

刚才许朝暮脱口而出“咖啡”两个字,范闲的确惊得不行。但这毕竟是个有玻璃有肥皂有白糖的世界,他也才来京都几天,没法确定“咖啡”这种东西是不是像之前的玻璃肥皂一样,早就有了,以前他不知道只是因为澹州太“乡下”。但是等听了李承泽和许朝暮后来的对话……

范闲看许朝暮的眼光越来越亮。

李承泽嘴角的笑越来越僵。

“走走走!”心思定下来的范闲这会儿已经开始想着咖啡独特的滋味儿了,一时有些忍不住:“喝咖啡喝咖啡去!”

滕梓荆却显然对没听过的咖啡没什么兴趣:“我便不去了,要回去了。”

范闲拍了拍滕梓荆:“也好,回去报个平安。”

滕梓荆左右看了看,低声对范闲说了一句:“我在家里等你,有空去坐坐。”

说完,便冲着李承泽和李弘成拱了拱手,转身离开了。

这时候。

“范闲!”范思辙举着一把大剪刀冲了过来,瞧见李承泽的时候吓了一跳差点儿没刹住车扑倒在地:“二……见过二殿下,世子殿下。”

李承泽摆了摆手,看向范闲:“你家里人都来找了……”

范闲一把揽过范思辙的肩:“来,哥带你一起去品尝一下咖啡!”

李承泽:“……”

……

坐在珍馐阁的二楼包间里,范闲眼睛发亮地看着带耳朵的白瓷咖啡杯,拿起一旁玻璃罐子装的牛乳倒了一点儿进去,又用小勺子从旁边小盒子里舀了一小勺白糖,捏起咖啡杯碟子里面的小巧瓷勺,顺时针一下一下搅动着,凑近过去深深地吸了一口:“啊……就是这个味儿!太香了!”

包间内,谢必安抱着剑冷脸站在一边,花烛倒是在后面找了个凳子坐着。

李弘成还好些,很能端得住,范思辙在这桌上很有些战战兢兢,看了一眼那跟药汤一样颜色的东西,也不知道范闲到底什么神奇的癖好。

李承泽靠坐在椅背上显得很是随意,但脸色却有些紧绷,看了一眼范闲,转而看向坐在自己身边正用跟范闲一模一样的动作顺序也搅合着杯子里的咖啡的许朝暮。

直到许朝暮调好一杯,推到他面前:“殿下尝尝?”

李承泽抿了抿唇,端起杯子喝了一口,入口之后先下意识地皱紧眉头一脸嫌弃,若不是许朝暮就在旁边看着他估计已经吐出来了,勉强含了一会儿咽下去,眉头这才渐渐松开。

嗯……

开始有点儿感受到慢慢浮上来的香醇感了。

跟茶的滋味截然不同。

不过……

李承泽看了一眼一口一口慢慢品着,满脸满足笑意的范闲。

将手里的杯子放回桌面上。

他还是不喜欢这个叫“咖啡”的东西。

“哎我说。”范闲喝了两口之后看向许朝暮:“你这套东西弄得真还原!”

“可惜没有方糖。”许朝暮端起自己那杯喝了一口。

“白砂糖也不错!”范闲一脸期待:“哎,咖啡都有了,你不配蛋糕么?”

“啊……没有电动打蛋器的情况下,打发蛋白也太痛苦了,我懒。”

“……有道理。”

“不过以后闲来无聊的时候可以试试。”

“哎,我预约一个品尝名额啊!”

“行,给你提前取个号,前面只有一桌等位。”

“哎?谁能排我前……”范闲才挑起眉头,余光就瞥到了眉头越皱越紧的李承泽,一下子就恍然大悟了:“哦哦哦,那比不了比不了!”

范闲和许朝暮的这番往来,谁也插不上嘴。

李承泽保持微笑。

李弘成默默加糖。

范思辙瑟瑟发抖。

谢必安面无表情。

这时候门外传来脚步声,离得最近的花烛过去开门,而后端进来一个更大些的玻璃瓶子和一只造型精致的玻璃杯,放在许朝暮面前。

许朝暮便倒便对身边的李承泽说:“我担心殿下不喜欢咖啡的味道,还让人准备了葡萄汁。”

说完,将唯一的一杯晶莹葡萄汁,放在了李承泽面前。

李承泽看了看桌上独一无二的葡萄汁,轻挑起嘴角,端起来喝了下去。

范闲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继续享受自己的咖啡。

李弘成看了一眼,默默地继续往自己的咖啡里加糖。

范思辙眼巴巴地看着还剩下大半罐子的葡萄汁,不敢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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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84年英国人首先将咖啡传到中国台湾,台湾开始种植咖啡。1892年法国传教士将咖啡从越南带到云南的宾川县,是中国大陆最早的关于咖啡种植的记载。目前我国的咖啡种植主要集中在云南,海南的部分地区。

庆余年是未来,所以设定是默认咖啡是能在南部地区找到的,只是没人会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