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第五十欢

虞汐这一句话, 让所有人都炸锅了。

怎么不配?

哪里不配了?

他一个叛国的罪人,事都做了还不让人说了?

虞汐冷眼望向他们,本不想和他们计较, 但实在无法忍受蠢货。

“你们倒是说说,我父亲怎么让多少人吃不上饭了?”虞汐问道。

人群中有人站了出来,一副要好好教育一下虞汐的架势,说道:“当年这里百姓谁家没有余粮?谁家过的差?邺都甚至都成为周围的核心地区, 可自从你父亲叛国以后, 再也没有人来了。大家都觉得晦气, 你父亲待过的地方谁碰谁倒霉。要不是没人来了,如今邺都能寥落成这样吗?”

虞汐简直要笑死了,“我父亲十年前便主要定居华京, 一年回来不了几次, 每次来待几天就走。照你这么说,那不是华京更晦气?怎么没见它越来越差?”

那人脸色变了变,道:“那是天子脚下, 不一样。”

“黄天之下莫非皇土,有什么区别?”

“……”

虞汐觉得他们也说不出什么有水平的话来, 索性直接接上道:

“这条街,是邺都最繁华的市集,曾是我父亲一手打造, 每一户入住的店, 都是他精心选择, 每家每户本是极其亲民的, 而街道外还有流市, 甚至一些小商贩还能和酒楼合作, 贩卖一些小商品和吃食, 如今呢?”

虞汐看了看客栈掌柜,“为了你们所谓的特别,你们驱赶了多少商贩?一夜十两银子的天字房有多少人能住得起?”

掌柜愣了愣不服气道:“没钱住不起那也是他们的事。”

“所以啊,是你们选择了客源,是你们淘汰了那些给不起高昂价格的百姓,关我父亲什么事儿?”

“……”

虞汐步步紧逼,“他给了你们多少机会,创造了多少条件,你们可曾珍惜过?还有,吃不上饭?这里有多少土地?有多少人从事劳作?”

虞汐看着面前这些打扮或精致,或富贵的人们,“我来的时候,外面的地都荒了,取而代之的是这里数不清的赌场,妓院,酒楼,试问这里还有多少人,是真的靠双手在劳作换取粮食的?”

“你们说我父亲害了你们,敢问哪一样是害的?是建造街道,留出商铺,还是逼你们自甘堕落了?你娘把你生出来,你自己要去杀人放火做了恶,还怪她生你吗?好吃懒做,不愿付出就想不劳而获,混得差有什么错?”

“你……”

众人被她的话给堵得心塞,却一个字都反驳不出来。

虞汐瞥了他们一眼,指了指周围的每一个建筑,“这里……这里……哪一样不是我父亲拼了命的挣钱,建设起来的?不要把你们的无能怪罪到他头上。要没有他,你们还不知道在哪里喝西北风呢。”

虞汐回到家乡很多人都认识她,同样的,她也认识他们很多人。

所以,她直接指着客栈掌柜的鼻子骂道:

“你,乡里乡亲我还有点印象,当初你就是一个乞丐吧,不是你跪着求我父亲借钱给你吃饭的嘛?现在有钱了做老板了,就忘了当初是谁在你活不下去的时候,伸出的援手?”

“虞汐!”

客栈掌柜没想到她会把矛头集火到自己身上,气得哆嗦道:“你区区一个官妓,一个贱奴,你有什么资格骂我?你们虞家就是卖国了,就是背叛的大周,有错吗?陛下就该杀了你们。”

虞汐冷冷地扫了他一眼,“所以,你是在教陛下做事?”

“……”

客栈掌柜一时没反应过来,顺着她的话就梗着脖子道:“我不是教,我就是替他惋惜!”

“你也配?”

“你……”掌柜气得跳脚,“我说不过你,但这是我的地盘,你给我滚出去!你们还愣着干什么,来人啊,给我把她轰出去。”

说着,客栈里的小二们冲了上来,就要继续推虞汐。

沈欲却率先一步,挡在了虞汐面前,却并没有反抗,而是任由小二把他推到了一边。

然后,沈欲高兴地笑了。

小二们看到他笑,有股寒意瞬间从脚底升到了头皮。

???

“你……你笑什么?”

沈欲没说话。

忽然,人群中有人呼喊了一声。

“县大人来了!”

众人的视线立马看了过去。

围观的人群让开了一条道。

一个看上去书卷气很浓的高挑官员,匆匆茫茫地走了过来。

他的身后还跟着不少官兵。

众人看到他来,像是忽然有了底气一样,更加嚣张地喊道:

“齐大人,快给我们主持公道!”

虞汐打量着赶来的县令,看得出来,他比较得民心。

大家对他的眼神里都带着敬重。

可是,齐贤一出现,谁也没搭理,反而率先冲虞汐行了一个拱手礼。

所有人瞬间懵了。

拱手礼意味着尊重。

怎么回事?

“大人,她可是官妓!天下哪有士子对官妓行拱手礼的道理?”旁边有人忍不住喊了起来。

简直离谱!

齐贤没有理会,行完礼之后,才重新看向虞汐。

对面被人群包围着的女子,面若桃花,气质出众。

一身风尘仆仆,却依旧美艳动人。

这么多年了,她好像也没怎么变。

好看是真的好看。

即便沦落教坊司,那一身的气度,也是普通名门小姐所没有的。

反而因为家道中落,身上多了一份脆弱感,让人更心疼了。

虞先生若在,她又怎会遭受这些?

齐贤捕捉到了虞汐眼底的震惊,但也只是礼貌的笑笑,随后,转身看向众人,“刚才你们说的话,我都听到了。”

掌柜:“大人,你要为我们主持公道!让这虞汐滚出邺都!咱们这里不能留着她!”

齐贤没理会他,而是扬声问道:“我想问问,这里有多少人在世世辈辈都生活在邺都的?”

有一些人举了手。

“又有多少人,是举家搬迁到这里的?”

又有一部分举手了。

齐贤看向第一次举手的那些人,“我想问问,当年你们穷得只能生活在地下的时候,是谁让大家吃上饭的?”

众人沉默了好一会儿。

“是……虞先生。”

“当年大家都没住的地方,是谁给你们建的房子?”

“是虞先生。”

齐贤又看向了那批外来的人,“你们这些无依无靠的人,搬来的时候,又是谁给你们分田分地分粮食的?”

“……”

没有人说话了。

虞家对邺都的影响和贡献,那是真没有人能磨灭的。

齐贤等众人沉默下来,才一字一句道:“即便如今虞先生被判了罪,但他为大周做的一切却不该被淹没和遗忘。这里本是连朝廷都放弃的地方,但虞先生不曾放弃我们,即便如今的发展已大不如前,他为邺都做的,也够多的了。人活着就不能忘本,全国所有人都可以骂他,但生活在这里的人,是最没有资格的!”

“我不知你们为何会觉得虞家的人不配回来,这里是他们的根,甚至也是先皇赏赐给虞家的封地,就算这只能留着一个人,那也只能是虞家的人,而不是你们!”

听着齐贤的一席话,有些人脸上实在挂不住,忍不住小声地冲虞汐说了一句“抱歉。”

虞汐笑了,“一句抱歉就算了嘛?人,都是要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的。”

“你什么意思?”

沈欲很有默契地看向齐贤:“敢问齐大人妄议朝廷决策,是什么罪?”

“重则拘留,轻则杖二十。”齐贤说道。

在场的人吓了一跳,“不至于吧?偷个东西都没这么重?不就随便说了两句嘛?”

历代刑法,涉及朝堂之事判得都是极重的。

更何况,是议论了天子决策。

虞昙甚至还是天子之师,律法都是他参与修订的。

齐贤直接开口道:“刚才都有谁议论朝政了?”

虞汐面无表情地扫了一圈众人,“他们都说了。大人,就全都罚了吧。”

所有人:???

话音刚落,齐贤带来的官兵已经冲上来了。

客栈掌柜都急了,“不是,齐大人,你还真要动手啊?”

“不然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