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虞汐一直以为哥哥是陷入到了什么危险,却没想到他竟然真的叛国, 真的跟南延玹合作了?

她甚至以为哥哥是无辜的受害者, 没想到, 他竟然还是帮凶?

虞家的所有产业和商线哥哥都是最清楚的。

也就是说, 他为了帮南延玹挣钱, 连虞家的买卖商线都给他了?

父亲真就是为了哥哥而死的?

虞汐一时之间有些难以接受。

那么, 她这么一路走来, 又是图什么?

哥哥帮他敛财,背叛的又何止是虞家?

场面一度很安静。

南延玹一副善解人意地样子,特地走到了虞汐的面前,“怎么,见到亲人,不感动吗?虞汐?”

虞汐恍然一怔,“你认出我了?”

“天下第一美人,想认错都难呢。”南延玹浅淡笑着。

“……”

“更何况,你也是当年第一个从我们地牢逃出去的人,我对你印象可非常深刻的。”

“……”

虞汐本就没指望能瞒多久,既然被戳穿了,也就不装了。

“没有感动,只有惊吓而已。”虞汐调整情绪,平静道。

话音一落,快步走过去,上去就是一巴掌,甩在了虞珉的脸上。

全场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南延玹目光悠长,扫了虞家二人一眼,道,“你们兄妹许久未见,看来有很多话想说,我和太子殿下就先不打扰你们了。”

净观:“也好。”

净观和南延玹走了。

地下室只剩下虞汐和虞珉二人。

虞珉舌尖顶了顶被打过的地方,笑了起来,“你还是和以前一样哪,真好,我还挺怕教坊司把你改变太多。”

虞汐冷冷地注视着他,“哥,是你把我引到这里的。”

“是。”

“那你不觉得该给我一个解释吗?”

虞珉叹了口气,“我其实本不想你参与进来的。”

“?”

都到了这一步,虞珉也不好再瞒,只能推着轮椅在地下室检查了一圈,确定没人能偷听到,才徐徐开口:“这一切,其实都是一局棋。”

虞汐看着他,等待着他继续往下说。

“还记得当年六王之乱,是为何爆发的嘛?”

“元帝奢靡荒/淫,残暴不仁,民不聊生,边境屡屡进犯,各地藩王忍无可忍,选择了起兵造反。”虞汐答。

“这是其中的原因。但还有一个。”虞珉说着,推着轮椅转向面前的这些财富。

虞汐瞬间理解了什么,“因为钱?”

“大周经济的崩盘,百姓没有收入,才是导致越来越多的人加入军营的原因。因为至少在军中,还能有一口饭吃。”

虞珉目光悲怆,“当年父亲便深深明白,只有一个国家的经济起来了,百姓才能过上好日子。所以,这也是他选择武帝的原因,他们拥有着同样的目标,靠经济强国。”

“六王之乱后,大周百废待兴,已经经不住任何战争了。胡人猖狂,最要紧的兵力只能安置在边境,但打仗也是要钱的。父亲为了能更好的发展经济,父亲向武帝提议,需要培养一批技术性的人员,通过这批人来一点点改变大周的现状。”

“这些人不仅有经商,教书者,也有种地养殖的农户,正是因为父亲培养了这样一批人才,才让大周的经济,在各个领域开始有了起色。当然,这样的人其实父亲早就在培养了,只不过,因为有了武帝的支持,父亲能培养的人,一下就多了很多。”

“但这样一批人是不能被太多人知道的,那样的话,父亲手上的权利太大,终究会带来麻烦。所以,为了能更好的培养这些人,父亲选择了辞官。”

“可就在四年前,大周培养这一份人员的事情泄漏,南延玹找到了虞家。”

“当时的南延玹羽翼未丰,不敢轻易找父亲合作,所以,他们选择了虞家的一些人。”

虞汐瞬间想到了之前的亲戚,“伯母他们?”

虞珉:“不错。”

“后来,我发现培养的人里,开始有一些跟虞家合作的人,失踪不见了,而且每次都是不同的行业,没有重复性,沿着这个线索,我怀疑虞家有叛徒,但不知道是谁。我发现对方打着虞家的名义,购买了漕运船运输货物,所以,为了引出他们,我和父亲商量,选择用漕运船引他们上钩。”

“然后,你就被抓了?”

“嗯。”虞珉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腿,隐瞒了其中的艰难和过程,“我在那个时候,才见到了南延玹。”

虞汐紧张起来,“后来呢?”

“为了得到人员名单,他们把我当做人质,逼父亲合作,否则就毁了虞家。虞家不可能叛国,父亲本可以找武帝把他们全给端了的,但是,他们手上有被抓走的技术人员,父亲为了他们,都不能轻易动手。那些人,都是父亲多年来的心血,好不容易才培养出来的人。”

虞汐有一点不解,“可是按说这些人才,伯母他们应该不会知道的?”

“他们的确不知道,所以南延玹抓了很多人,但凡是他怀疑有能力的,都抓走了。这其中难免让他瞎猫捧着死耗子,真抓到了几个。”

“……”

“那个时候,为了逼虞家妥协,南延玹利用我,捏造了叛国的证据交到了朝廷。武帝是信任父亲的,所以,从一开始就来找父亲商量对策。但不论怎么做,保得了虞家,也保不住那些被抓走的人。可那些人是大周发展的根基所在,一旦被抓走,或者伤害,大周将面临着比六王之乱,还要难的生存状态。”

虞汐眼睛红了,“所以,父亲只能用自缢的方式来结束自己,打破南延玹的计谋,坐实了叛国的罪名,只有这样,南延玹才无法继续用虞家的人威胁武帝,任何打着虞家名义的事情也都无法继续,也只有这样,才能保住更多人和大周的将来。”

“是。”虞珉低下了头,隐藏了眼底憎恨的情绪。

虞汐从未想过,这背后竟然还有这样的牺牲,“上漕运船的时候,从一开始,你和父亲就做好了无法回来的打算了?”

“是。”

“那书院里你们留给我的木盒子是怎么回事?既然是这样,为什么不早些告诉我?显然这时间你们都是预估好的?早点解决不是更好吗?”

虞珉抬头,有些无奈地看着虞汐,“因为从我来到这里,到完全取得南延玹的信任,找到那些被他抓走的人,想办法救他们出去,并摧毁南延玹手上的一切,需要至少三年的时间。”

“为何要那么久?”

“南延玹毕竟作为叛军首领之子,除了已知的他抓走的人以外,他还拥有着暗中运作的商线。这些商线表面上可以运送物资,但同时,也可以成为让胡人来去自如的通道。当然,父亲也推算过,南延玹要想真正推翻大周,他最多也就只有三年时间。若他不能在三年内积累足够财富,这国,他想叛,也是叛不了的。”

虞汐总算是明白怎么回事了,“所以,你们留给我的东西,正好三年。可如果我没有去书院,没有发生蛮乱呢?”

“你可以理解为,这是父亲对你的爱吧,他其实给了你选择的权利。”

虞珉望着妹妹,浅笑道:“天下之势,如同轮回,父亲根据天气,早已推断出这三年会迎来的自然灾祸,祸端发生的时候,必定会引起人的改变。到时候,如果你没有走上去往书院的路,甚至也没有发现木盒子,那你就安心回教坊司待着就行。但如果你发现了,还是选择了去追查,那你我注定会在这里相遇。”

虞汐心里有些酸涩,虽然别人都觉得在教坊司这辈子就毁了。

但她从未因此悲伤过。

比起死亡,能这样平安地活着,已是幸事。

从头到尾,牺牲的人,又何止她一个?

比起家人们所受的这些罪,她那又算得了什么?

虞汐沉默了一会儿,才继续问道:“那份名单呢?他们抓了你,也逼问名单的下落了吧?”

虞珉没有立马回答,而是反问道:“你知道为什么,父亲从小会带着你到处跑吗?让你认识不同的人,知道他们在做的事情。”

虞汐愣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

虞珉又继续问,“你这一路解决麻烦,找到了不少专业的人吧?”

虞汐瞬间恍然大悟,“我就是名单。”

“嗯。”

所以,哥哥这辈子都不会交出名单的。

比起见到哥哥的震惊,她本身就是名单,这更让她难以置信。

“从我出生起,父亲就在布局了嘛?”虞汐努力地压制着内心的情绪,问。

“也不能说布局,无非是有一个准备罢了。到底你只是女儿身,真有意外,不一定会怀疑到你的身上。”

虞珉拍了拍她,“你不要有压力,因为保护了你,也等于是保护了大周。这是我们能为这个国家,这个时代所能做的唯一的事情了。”

虞汐知道哥哥在安慰自己,不想让他为自己担心,摇了摇头,转移话题道,“你不交名单,他按理说不会放过你的。”

“我说不知道,他也没办法。虞家什么都没有留,他就算去找,那一场大火也足以把他应付过去了。”

哥哥说的轻松。

但虞汐还是看到了他露出来的肌肤上,那些密密麻麻细小的伤痕。

天知道这些年,他到底受了多少罪。

她看不到的地方,谁知道又有着怎样的创伤?

虞汐只能再次把话题带过去:“可是刚才南延玹说你是他的掌柜,这是怎么回事?”

“我只能如此,才能取得他的信任。”虞珉提起南延玹的时候,眼底的恨意依旧,“有句古语,上天欲其灭亡,必先令其疯狂,给了他足够的钱,他才会有破绽。所以,我只能假意投诚,帮他挣点钱。”

“可现在已经是你说的三年之期了,你想要的都拿到了嘛?”

“嗯。”

虞汐:“所以,他也会有所行动了?”

“嗯。”

“如今我来了,还能帮帮你,如果我没来呢?你打算如何?”

“很快他就会和胡人接头,到时候是我唯一的机会。”

虞汐一想到胡人就头疼,哥哥已经受了太多的苦了,她不想看着他去冒险,“但现在我们来了,他也会这么做吗?”

虞珉点了点头,“他敢让你们来,让你们知道这些,也就做好了,你们无法离开的准备,我估计很快,他就会带着我们一起去找胡人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