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愿瞪直了眼,只感到脚底深处攀起一股寒意,后背发凉,震惊到一个字都吐不出。

震惊过后,她终于能做出反应,却是本能地后退一步,想要离这个可怕的男人远一点。

“林季延,为了你的一己私心,你却要所有人付出代价。”

“你比我想象的,更可怕。”

室内静谧到只剩呼吸和心跳,林季延被揭穿,却毫无悔意:“我们的父母,哪个不自私冷血?我只是用他们对待我的方式,回报他们罢了。”

“我承认我不择手段,可是他们无辜吗?他们哪一个抵制住了诱惑?”

“可是瑞瑞呢!”许愿激动质问,“瑞瑞做错了什么?”

林季延终于无言以对,紧抿着薄唇:“我从来不是圣人。”

许愿深呼吸,更多的氧气令她大脑冷静,她在接二连三的打击中彻底平复,冷寂说:“没有那一天的。”

惜字如金的几个字,仿佛带了无限的决心,林季延像是意识到什么,目不转睛盯她,眼神隐隐发狠。

“愿愿,你最好不要说下去。”他警告她闭嘴。

“不,我要说。”许愿生出无穷勇气,勇敢对上他的眼睛,“我要说,林季延,我们之间,没有那一天。”

“我跟别人在一起了。”她咬牙说谎,“我们会很快结婚的。”

“我妈,只会是别人的丈母娘。”

她的斩钉截铁,果然刺痛了林季延的神经。

他盯着她倔强的眼睛,再往下,是娇嫩不堪柔躏的唇,他瞬间面沉如水。

两个同样意志坚定的人,用眼神较劲了足有十几秒。

然后,他率先移开眼睛,这一场较量才告结束。

许愿暗中松了口气。

刚才她分明感觉到,他握在椅垫上的手,紧了又紧。

他们曾是同一屋檐下名义上的兄妹,后来,又是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早就心意相通。

她知道,他想做点什么的,但最后关头,他又被理智拉回,忍住了。

林季延又回到桌边,倒酒,举杯,踱到落地窗边,抬起酒杯喝了一口。

“在我喝多之前,你走吧。”他声音清明,显然知道今晚过后,许愿再不可能主动上门。

许愿如获大赦地站起来,走到门边,又迟疑地转过身。

落地窗边的男人,暗夜里的背影挺拔,却又透着孤寂。

双唇无声地动了动,想留下点什么的,哪怕是“再见”,或者是,“少喝点”。

但她没办法发出声音。

千万不要去同情他。

脑子里有道声音在敲醒她。

这孤独寒凉的画面,就是他想让她看到的,他是一个连她的恻隐之心都能算计的可怕男人。

不能多给他一个字的。

她提醒自己说。

多给他一个字,就是多给他一线希望,他这样有能耐的男人,会踩着这一线希望,拨开丛丛荆棘,找到一条通往她心脏的小路。

作者有话说:

作者只是想写个疯批,默默撒狗血自嗨,有小仙女不能接受的千万不要继续看下去,让我独美吧~~~骂男主可以,别骂我(狗头自保)

嗯嗯,继续撒红包走起,24小时~~

第7章

许愿下楼,走在晟达广场中央时,心念一动,一腔冲动地转过身去。

暗夜里巍峨的大楼仍有灯光从窗口流泻出来,她伸着脖子仰望,意识到也许一扇窗后,有一双漆黑的眼睛正与她遥遥相望。

那双眼睛蕴着偏执、热意、还有她始终不愿意承认的温柔。

她匆忙背过身去,后悔刚才一时的心软。

如芒在背。

不可以对他生出恻隐之心的。

他这样的天之骄子,满身光环的男人,若把泛滥的同情给了她,那谁来同情她这些年的遭遇呢?

她生活里一半的痛苦,是他施加给她的。

她按下内心深处复杂的情绪,快步离开。

这天夜里,星月无边,许愿在睡梦里回到了那一年的秋天。

g市的秋天闷热又潮湿,典型的南方天气,她来时对这个最南边的城市有过诸多向往,因为够遥远,远到她以为可以开启新生活。

毕业后单枪匹马远赴g市日报工作,是她人生中做过的不多的,最勇敢的事情之一。

租好了房子,安顿好,才给她妈打了一通电话,告知她自己已在外地安顿好,请她不用牵挂。

“不用担心我,你照顾好爸爸就好。”她不放心地嘱咐。

在a市躺在病床上,已是植物人状态好多年的爸爸,是她唯一的牵挂。

“半夜从家里悄悄地走,这好玩吗?我急得差点要报警。”妈妈在电话里责怪的语气,“去那么远的城市工作,为什么不跟家里商量一下?”

这件事根本没有商量的余地,许愿内心很清楚,若是摊开讲,明面上,大人或许会用各种不安全的借口阻拦,暗地里,他是最大的阻力。

但是真的没有办法再心平气和面对他。

她想到的唯一的法子,便是走掉,给自己一点喘息的空间。

许愿没有告诉家里新的手机号码,每周会用旧的手机号打回家一次报平安。

她也没有透露工作单位和住址,小心谨慎,固执地在自己的新生活外加了一层铜墙铁壁。

也一直没有主动跟他联络。

要和他划清界限、不再往来的态度,昭然若揭。

落脚的出租房在老小区的二楼,她囊中羞涩,拿不出太多的钱租好房子,这临时租的房子三十几平,八十年代的装修风格,墙面斑驳,她开窗了好几天,洗洗晒晒,霉味才散去一些。

其他方面,勉强满意。

离单位近,附近有菜场,走几分钟就能买到很好吃的叉烧。

许愿这个住惯别墅、出入都有司机接送的小姑娘,就这样坠落凡尘,过起了烟火味十足的日子。

她适应得还挺好。

毕竟她妈没跟继父林培德结婚之前,她也只是个普通家庭长大的女孩子,住着七十来平的小房子,父母工作忙,她十岁就学会了自己做饭。

她只是回到原来的生活轨道而已。

工作虽然谈不上进展顺利,但是作为刚入职的实习记者,前辈们也会照顾,漂亮软妹子嘛,勤快还不作妖,到哪都受欢迎。

她卯着劲工作,报纸上渐渐有了她署名的报道,哪怕只有豆腐块大小,也够她开心半天。

也有了一两个朋友,是隔壁校对部门的小姑娘,会在周末去各自家里凑一桌火锅,八卦单位里谁又被谁追了,已婚的谁跟谁眉来眼去,嘻嘻哈哈的,日子过得穷开心。

是真穷,许愿算了算工作两个月的收入,付完房租以后就捉襟见肘只够吃饭了,朋友有时候提出去看场电影,她都要犹豫一会儿。

年轻人工作后负存款也正常,多数有父母贴补,但她没有。

她凭着一腔孤勇,主动断了和家庭的纽带。

出租屋渐渐也有了家的雏形,夜晚大多数是安稳的,但也有情绪低落孤枕难眠的时候,她会坐起来,去阳台站一会儿。

什么都不做,看看月亮。

月亮下的那一头,有她沉睡不醒的爸爸,美丽却也逐渐失去初心的妈妈,她同母异父的弟弟瑞瑞。

还有他。

英俊的他、温情的他、邪气的他、偏执的他、炙热的他……

许愿想要努力摆脱他加筑在她身上的层层身影,可到了深夜时分,她又不得不承认,这些身影已经成为她身体的一部分,无法抹去。

隔壁阳台的邻居也开门出来,随后有烟丝在夜色里袅袅,对方大概也是半夜睡不着,起来抽根烟。

前两天听一楼的阿姨说,二楼的空房子也租出去了,搬进来一个年轻人。

那房子空了不短时间了,听说房子比她这套还旧,房东也不怎么上心,室内陈设一塌糊涂,来了好几波人都没看上,许愿搬进来的这两个月,一直没人住。

应该是个比她更落魄的年轻人吧。

她当时想。

后来她才明白,这世上少有无缘无故的相逢,有的只是蓄意地出现,从而达到颠覆别人生活的目的。

那晚的烟火只是昙花一现,事实上,隔壁的房客大多数时间都安静到几乎没有存在感。

许愿偶尔加班回来,隔壁阳台的灯始终都是暗的,她因此得出结论:对方的工作很有可能比她还忙。

邻居虽然入住,却毫无存在感,安静到常常让她怀疑旁边压根没有住着人,邻居安静再好不过,许愿部门里有个女同事,也一个人住,午间吃饭时偶尔会抱怨隔壁新搬进来的小情侣,年轻气盛太过闹人,每隔两天床就准时开始吱嘎吱嘎撞墙,吵得她快要精神衰弱。

许愿因此很庆幸自己有个没什么存在感的好邻居。

隔壁没有动静,却不表示隔壁房子空着没人住。

许愿总是在周五的深夜,能听到隔壁传来开门声,老房子隔音差,有行李推拉摩擦地面的噪音,邻居应该是进了卫生间洗漱,因为他们的卫生间是紧挨着的,听得更清楚。

她猜测他做着一份经常需要出差的工作,因此不怎么在家。

新来的邻居只能分走她一小部分注意力,事实上,她一个人过着柴米油盐的日子,简单又平静。

那个脑海深处的名字,也很久没有主动去想起。

年轻女孩的生活最不缺改变,日子还是有新鲜变化的,比如她的身边多了追求者。

是她工作中遇到的采访对象,叫余巍,自己在g市创业,开了一家小有名气的广告公司,报社做了一个“湾区青年说”的栏目,他是许愿的采访对象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