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念头刚起,下一秒,就看到这批侍卫身后出现一道熟悉的身影。

是那个差点害死妖蟒的白眉道长!

焦娇的手指一哆嗦,动作比脑子更快,当即拽下黑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它丢到柴垛后面。

——快跑!

玄阳子见抓到了人,缓慢地从侍卫后方走出,目光落在焦娇的身上。

他还记得这个撕毁黄符的女子。

明明与妖厮混在一起,得知真相后依旧不知悔改。

玄阳子只是扫了一眼,便知三皇子为何叫他过来抓住此人。

“你身上有妖气。”

焦娇刚扔出黑蛇,此刻生怕它蠢头蠢脑地再冒出来,紧张得双手都在颤抖。

她绝对不能再让这个道士得知妖蟒还没有死!

“有什么稀奇的吗?”焦娇佯装镇定,冷笑一声,“我与那妖蟒关系匪浅,哪怕被迫生死相别,身上沾染些妖气也正常吧?”

玄阳子摇摇头:“若只是亲近,不会残留如此浓厚的妖气,你身上还有古怪。”

眼看着瞒不过去,焦娇捂紧了被她用红绳串起、戴在身前的蛇鳞,试图转移焦点。

“这是它留下来的唯一纪念,我是绝对不会给你的!”

玄阳子果然被迷惑,他看到焦娇手里的蛇鳞,终于明白为何那妖蟒已死,这女子身上还带着如此浓郁的妖气。

“这鳞片乃是妖物所留,你拿它来肆意伤人,本就不对!”

焦娇气笑了。

“我拿它来伤人?你这道士根本就是颠倒黑白!”

“殷策图谋父亲手里的兵力,派遣山匪来毁我清白,若不是妖蟒出现,我早就被山匪得逞!”

“事后他追来南府监视我,意图谋害我的性命。妖蟒为了护我,杀的哪个不是该死之人?”

“你若是心中真有道义,就应该在殷策糊弄天下、编造妖蟒为祸江河之际站出来,告诉所有人,他在撒谎!”

“你若是真的仁爱苍生,就该睁眼看看!我父亲为大夕朝出生入死,却被殷策诬陷通敌叛国;我九死一生活下来,最终落得个入府为妾的下场,甚至还要被殷策肆意欺凌!”

“你装瞎做聋,根本配不上满嘴的道义!”

她的指责句句在理,哪怕是玄阳子听了,也沉默半晌。

许久后,这道士才找回自己的信念。

“焦家与三皇子的关系,乃世俗恩怨、红尘是非。那蟒蛇是妖,不该掺和人间世事。”

“贫道不管人间,只管妖物,解决它才是贫道的修行。”

焦娇嗤笑:“没想到长生观的道士如此会推卸责任!”

玄阳子不再过多争辩,随手结下符火,隔空烧断了绑住蛇鳞的红绳。

红绳刚断,掉落的蛇鳞就被他挥手收走。

“贫道的事情已了,诸位请便。”

玄阳子转身离开。

等候多时的侍卫瞬间走上前,将焦娇压着带了出去。

三皇子有令,要活捉了焦氏去见他。

一群人浩浩荡荡地往外走,已经“绝望”的焦娇始终低着头,没有任何反抗。

只是在离开柴房的最后一秒,她不经意间扭头扫了一眼柴垛。

它果真聪明了一次,知道藏好自己的妖气,也知道躲在暗处不出来。

玄阳子并没有跟随众人去养心殿。

他的事情已了,王朝更迭乃世间常事,他不能利用自己的本事掺和这些红尘是非。

今夜的皇宫四处都有砍杀的侍卫,三皇子带进来的兵力正全力和五皇子的人火拼。

玄阳子穿着一身道袍,如入无人之境。

大夕朝道观多,道士地位高,没人会对一位看起来仙气飘飘的道长下手。

直到一个陌生的男子与他擦肩而过。

玄阳子潜意识察觉到不对,停住脚步,若有所思地盯着那男子看了半晌。

没有任何异样。

难道是他感觉错了?

也罢也罢,或许是先前与那妖蟒斗法,法力还没有完全恢复,所以才产生了错觉。

他摇摇头,转身欲走。

“等等。”

刚才擦肩而过的男子没有离开,反而又转了回来。

玄阳子再次止住脚步,与他正面相对。

男子长着一副寻常的面容,只是身形过于挺拔壮硕,但更让玄阳子心惊的是他的眼神——充满了冰冷的杀机。

但这种眼神出现在宫变的现场,似乎又十分正常。

“不知有何要事……”

男子打断了他:“你手里拿着什么?”

玄阳子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细观男子的面容,怪诞又奇异;

再听他说的话,带着一股诡谲的音调。

他不似人类。

玄阳子本能地往后退了一步,右手已经摸向腰间的黄符。

“你是谁?”

男子没有回答他的话,反而死死地盯着他的左手,吐出来的气息比井水还要阴湿。

“你拿了我的东西。”

他的东西?

玄阳子不明白,他拿的明明只是一片蛇鳞……等等,蛇鳞!

白眉白须的老头猛地大惊,黄符迅速拍打到男子的胸膛,自己则瞬间后退十几米。

“你到底是谁?!”

那妖蟒明明已死……玄阳子的疑惑在下一秒就变成了惊惧。

只见那怪异男子的黑瞳,在火把的照耀下,变成了黑金色的竖瞳,古铜色的皮肤上浮现出大片的蛇鳞。

他一张口,猩红色的蛇信隔着十几米缠住了玄阳子的脖颈。

“呃!”

玄阳子被蛇信缠得说不出话,他的黄符和术法对“男子”都不起作用,师父留下的血脉黄符也早在运河一战中用了个干净!

谁能想到那妖蟒竟然没有死!还化作人形混进了皇宫里!

“啊啊啊!!!”

又一声惨叫,玄阳子的左手被蛇尾拍成骨折,攥在手心的蛇鳞也掉了出来。

“这是我的东西。”

刚才的男子此刻已经变成了一条半人半蟒的怪物。

它接住了那片蛇鳞。

“你拿了我给娇娇的东西。”

杀意逐渐蔓延,半人半蟒的蛇信逐渐绞紧。

“你该死!”

“呃!呃!”

玄阳子已经开始翻白眼了,他的法力只剩十分之二三,如今根本不是妖蟒的对手。

祸害,这祸害不该留在人间啊!

他若是死了,这世上还有谁能阻止妖蟒为祸苍生?

玄阳子不甘心,临到死前也不甘心!

咔嚓。

他听到了骨骼挪位的响声。

意识残存的最后几秒,脑海像跑马灯一样掠过许多画面,最终却定格在十岁时。

师父躺在藤椅上,慢悠悠地摇着蒲扇。

——“世间万物自有制衡。”

——“它虽强悍,却再也找不到第二条同类,等它寿命到头,这一脉就要彻底灭绝喽!”

他错了吗?

这妖孽天生恶种,迟早会为祸人间,他没错!

咔哒。

玄阳子的头颅彻底垂了下去。

半人半蛇的怒气未消,它盯着玄阳子的尸首,脑袋瞬间变成狰狞的蛇头。

蛇嘴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