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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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凌哑然失笑,钩上小指:“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变了就……”
“变了就怎么样?”狄初直起身子,定定地看着祁凌。
祁凌大方地回视,窗外夕阳斜照进病房。光影将病房分割为一明一暗的两边,残阳在祁凌深深的眼睫里投一下片阴影。
祁凌阳刚的面孔变得柔和,雕刻的五官更为清晰。
祁凌紧紧地勾着狄初的小指,坚定地说:“如果变了,我们就在一起一辈子。”
窗外归巢的鸟鸣如歌,室内突然的誓言如雷。狄初觉得有什么东西在他耳边炸开了,狂掠起金光,火花照得世界一片明亮。
有个约定我没有告诉你,那次借别人的婚礼不算,我想跟你在一起,一辈子。
星光耀眼却也安静,毕竟世界太大,你也向往。
所以即使有一天,你要去到更好更远的地方,我不怪你。
可我更希望,星沉日升,我从睡梦中醒来,身边是你;大雨磅礴,我煮了咖啡看看电影,抱的是你;日夜兼程,我满身疲惫回家,看到是你。
我预备了一整个世纪的故事与未来要说给你听,两人就这么一路走下去。
怀疑不要紧,难过也没关系,就算吵架对骂,我们的手,也始终要像今天这样,牢牢地钩在一起。
狄初低下头,声音有点颤:“祁凌,你太犯规了。”
“初初,”祁凌笑了笑,“亲亲,好不好。”
狄初俯下身,将两片柔软又带着凉意的唇贴了上去。两人轻轻地贴着对方,感受着那份柔情蜜意。祁凌不带任何欲望地伸出舌尖,在狄初的唇间点点。后者轻轻开启牙关,一切感动化作这个温柔而绵长的吻。
唇齿相依,湿滑的舌头你来我往。
祁凌吻得狄初腰软地一塌糊涂,差点没扑在对方身上。
“嗯……”狄初一声轻哼。
祁凌感觉下方已经开始做升旗仪式,毕竟两人也有好几天没亲热。狄初碰到祁凌的变化,离开对方的唇。
“初初,想要你。”祁凌说得直白而火辣。
狄初摇摇头:“忍着吧,等你伤养好再作。”
祁凌嚎了一嗓子,悲痛欲绝。
狄初从病床上下来,把解开的衬衣扣子系上。祁凌撅嘴,表示不开心。
“别闹了,”狄初说,“往那边睡点,我有些困。”
“你不回自己的病房?”
刚要躺下的狄初一愣:“那我回去了?”
“别,”祁凌将狄初揽进怀里,“跟我睡吧,没你在身边,我睡不踏实。”
两个少年在被窝里相拥,祁凌忽然觉得腹部的伤没那么痛了。
果然狄初是一副稀世良药。
“凌哥。”
“嗯?”
“你妈妈今天叫我儿子。”
“那是应该的,以后你就是我们家的人了。”
“你妈妈爸爸会喜欢我的。”
“肯定会。”祁凌的手臂穿过狄初的脖颈,指尖在他的黑发上轻轻梳理,“可是,这世界上,我最爱你。”
“不要脸。”
“实话实说,初初。”
“嗯?”
“我最爱你了。”
“我也是。”
人生若有百岁,以后的时光,和喜欢的人一起看山成碧,看朱倾城,看风钻进时间的眼睛里,这千里万里,天大地大。
当你真心喜欢一个人的时候,整个宇宙都会联合起来,让你们在一起。
第64章
从祁凌躺进医院开始,自然成了全家注意中心。把前十七年缺失的关怀和照顾,都赚了个遍。
高春丽和祁正雄在县城住了一周左右,期间祁正雄找狄初单独谈过一次话。
当时两人从医院走出来,祁正雄问狄初要不要去吃点东西,晚上刚下自习就跑过来看祁凌,会不会饿。
狄初没想到祁正雄这么好说话,至少从那天初次见面来看,祁正雄应该是个比较严厉的家长。
狄初不太擅长同父亲这类称谓的人打交道,高春丽常跟他说:“小初,试着从你心底接纳我们。以后我们还要在一起生活很长时间。”
狄初感动地不知说什么才好,只能伸手抱抱高春丽,没想到这个动作反而招来祁正雄的毒眼。后来狄初悄悄问了祁凌:“你爸是不是很不喜欢我靠近你妈?”
“不止你,”祁凌躺在床上玩游戏,手机里从一杀到团灭连响不停,“我爸是禁止一切雄性生物过于靠近我妈,包括我。”
狄初一听,心里平衡多了。
祁正雄那天找狄初谈话,无非说了几点。但每一点都事关重大,狄初听得后背发麻。
祁正雄是认真的,认真想要狄初陪祁凌一辈子。
狄初带着祁正雄逛护城河,天色渐晚,冬夜里寒意渐深。祁正雄从包里拿出烟,自己抽出一根,想了想又给狄初递过去:“来一根?”
狄初挺讶异:“不用了,谢谢叔叔。”
“不抽?”这回换祁正雄惊讶地挑眉,“那小子成天烟不离手,我以为现在的小年轻都爱抽。”
狄初笑笑:“倒也不是,只是现在没什么烟瘾,所以就不抽了。”
“不抽挺好的,”祁正雄说,单手揣进裤兜里,慢慢悠悠往前走,“自己的身体要学会爱护。”
“谢谢叔叔。”狄初点点头。
“现在还叫叔叔?”祁正雄侧头对狄初眨眨眼,“以后就叫爸妈吧,听小凌说了你们家的情况。你要是不介意,叫我们爸妈,以后你也是我们亲儿子。如果不习惯,暂时叫叔叔阿姨也行。”
半响,狄初轻声说:“叔叔,我可能需要一段时间适应。”
这个回答在祁正雄的意料之内,不是每个人的适应能力都很强,也不是每个人能立刻接受别人对他的好。总会有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那种一接到别人的橄榄枝,就马上示好的人,多半离去也很快。
祁正雄没有强求,弹弹烟灰,说:“这段时间,小凌受你照顾了,我和他妈妈都很感激你。如果他没遇上你,不知道得有多混账。”
“他以前那些事儿,我想你应该多多少少也知道了。这次被人阴,很正常。当时他走上这条路,我就说过一旦做出选择,退路几乎没有。当时他才十六岁,听起来挺小,其实也就在两年前。年轻人太冲动,永远不可能像老江湖一样为自己留退路。”
狄初明白,明白这些道理,就如他自己一样。
从回到这里的第一天起,便决定了要活出真正的自己。而人心是贪婪的,一旦走上随心的路,就很难再回头。
回不了头的,太难了。
祁正雄说:“当年我从小凌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一身浩气带着初生牛犊不怕虎的狂妄,n市那一片天地,我祁正雄岂不是想闯就闯?!可后来,经历了那么多生离死别,共创辉煌的兄弟们一个个死于非命时,我才幡然醒悟,有的路,它真就走不得。那时,我遇到了小凌的母亲。”
“所以,其实我很能理解你对于小凌的意义,就像当初丽儿对于我的意义。在黑暗的日子里照进一道光,在灰扑扑的人生里见识到了什么叫做真正的生活。我想金盆洗手,不干了。”
祁正雄缓缓吐出一口烟,顿了顿。狄初没有说话,以防自己打断祁正雄的思路,那是很不礼貌的。
果然,过了会儿,祁正雄说:“直到我发现自己想脱身却已深陷泥淖时,才知道,有的事一回头就晚了。所以我送走了小凌和迟迟,希望在我处理好这些事前,让他们远离。”
祁正雄闭闭眼:“但我万万没想到,没想到十六年后,小凌站在我面前,眼皮一眨也不眨地跟我说’爸,我走上这条路了。北坝到东门,我挨着挨着收拾了一遍。你当年能做到的,我也能。‘我震惊地说不出话,第一次打了他。那一巴掌用尽全力,小凌嘴角全是血,后来他一年没回家。”
老一辈的大哥们已经想归隐山林,深藏功名。金盆洗手,从此江湖不见。但他们万万没想到,或许是没想到自己的后辈,在多年后,依然不知天高地厚地闯入这片血池之内。
他们或许想用同样的方式来向自己那活在道中传奇里的父辈们证明,十年过去,几十年过去,这条路上的恩恩怨怨,依然是英雄造时代。
狄初听得脑仁儿疼,心也疼,光是脑补祁凌可怜兮兮,眼底透着倔强、嘴角透血的模样,就忍不住想问问祁正雄,你他妈怎么忍心。
狄初觉得祁正雄这老丈人虽然挺合他胃口,也深得他心。但同祁凌比起来,其他一切通通靠边。
狄初说:“叔叔,那这次事件之后,凌哥他能脱离吗?”
“怎么不能?”祁正雄说,“不然你以为我来这儿是干什么,我们这辈人,活在传言里太久,不出来见光,别人会以为这把宝刀已经锈得斩不了人头了。”
“人……人头?”狄初哽了一下。
祁正雄哈哈大笑:“倒不是真的那么做,你放心就好。以后呢,你和小凌好好过自己的校园生活,这些事,再也不会打扰到你们俩。”
“一切都会过去的。”
在人世间摸爬滚打、跌入深渊又爬起来,唯一能肯定、能被证明为真理的,始终只有一句话。
一切都会过去的。
无论这双眼睛见识过多少污秽肮脏,却也同时见过许多无与伦比的美丽啊。
一切都会过去,那些曾让你欢笑,让你哭泣,让你刻骨铭心,缠绵悱恻的事,终将过去。可能你当时觉得这个坎儿永远过不去了,这个黑暗的故事将会伴随你一辈子;可能你当时觉得这个快乐将会永恒,一分一秒,都是写在对方心底的诗。
而这一切都会过去,当你多年后再次回忆起来时,或沉默、或微笑。
其实都好。
一切都会过去。
祁正雄站在河边,深深河水在夜里漆黑一片。哗哗的水声于宁静里有如琴音,狄初见他把烟头潇洒地掷进河中。猩红的烟头在投入河面的一刹那,泯灭不见。
“小初,你是初恋吗?”祁正雄问。
狄初装模作样地咳了两声,撩家应该不算恋爱吧。其实在他心里,只有遇上第一次接吻,第一次做爱,第一次心神交合,第一次灵魂相交的人,才算恋爱。
这么说来,就只有祁凌了。
于是狄初说:“是第一次,叔叔。”
祁正雄说:“我们小凌,个性冲动、霸道,是个性情中人。为了喜欢的事,喜欢的人,往往能不顾一切。就算他抽烟喝酒,就算他有那样的过往,但作为父亲,还是希望你多看看他的闪光点,就算是父亲的私心。”
“在你眼里,他的优点越多,我想,你应该会越喜欢他吧。”
狄初想,不用你说,祁凌在他心里已经是无可替代的了。说不出这个人哪里好,但就是谁也替代不了。
祁正雄侧头看着他:“小初,小凌和你相同,也是个像神一样的好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