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这么说。”不过在此之前,张未名明里暗里提醒文惠帝,裴稹的样貌性格肖似于他,还配合了裴稹的一些小动作,也算是早就归入裴稹的阵营了。

“你身居高位,深受陛下宠信,在后宫之中,几乎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为何要帮一个无名小辈?”罗刹情绪有些激动,她一直被裴稹胁迫着做事,其实对裴稹有很大的怨气。

“我志不在此,有再多的权势也是枉然。”张未名的声音里,竟然有几分落寞。

张氏一族,本是前朝旧世家,张未名自然也不会生来就叫“未名”。张家家主因参与谋逆获罪,致使全族被抄家流放,张未名就是在流放途中生下的。他从小便过得很苦,知晓世间权势为重,要掌控命运,就一定要爬到那个至高点,所以他举起大旗,起义谋反,后归于文惠帝旗下。然而,阴差阳错之下,他为救文惠帝而失去了生育能力,再也不可能登上九五之位,只能成为文惠帝身后的影子。

他渐渐失去了争权夺势的心思,对于寻找流落在外的张氏族人,也没有那么热衷了,预备孑然一身,度过此生,但是,命运却像在与他开玩笑一般,送了一个意外之喜给他。

那个惊喜就是,张溦。

第57章 连环之计

转眼便是七夕日, 京都之中处处张灯结彩,柳舞莺飞, 人约黄昏,诗情画意自不必说。司月儿坐在殿中,眺望着殿门方向, 文惠帝今日本应在德妃宫中,也不知张未名的法子奏不奏效,能不能把他引到自己殿中。

要让生性多疑、不喜风花雪月的文惠帝出宫同游,这简直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更别说文惠帝前不久刚经历过刺杀, 断然不会以身涉险。

日已西斜,司月儿如坐针毡,正要站起来走几步, 终于听到了殿外鞭子抽地的“嗒嗒”声, 帝后出行, 需要清道,定是他来了。

“宁婕妤,你好大的胆子!”

贺皇后压抑着怒气的声音在司月儿耳边炸起,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连忙跪下请罪, 低眉敛目, 不敢争辩。

“你竟然敢私通宫外贼子,意图谋害陛下性命!司月儿,你可知罪?!”

司月儿心里一惊, 难不成事情已经败露了?张未名那边,竟然被文惠帝识破了?

裴稹害我!

但这罪名她是无论如何不能承认下来的,来的不是文惠帝,而是贺皇后,万一还有转圜的余地呢?

“娘娘!月儿万万不敢啊!自妾入宫中,事事谨慎小意,不敢造次,唯陛下与娘娘之意是从,娘娘,您是知道的啊!”

贺皇后听见这话,想起司月儿往日的作风,有些动摇,但她今日前来,也不是为了惩戒司月儿的。

“那你说说,你宫中的小黄门今日领了牌子,带着包袱出宫,那包袱里却有男子的衣物鞋袜,还有一封言语暧昧的信,小黄门供述,此物乃是你亲自交与他,让他送到宫外清辉楼。人证物证俱在,你作何解释?”

贺皇后话音未落,身旁立着的李莲英便抛下一个灰色包袱,落在司月儿面前,抖落出里面的男子衣物。她一眼就看得出来,那件衣服的料子乃陛下御赐,为她宫中独有,针脚路数也与她一般无二,如果不是确定自己没做过这么一件衣服,她都要相信自己“私通”外人了。

司月儿茫然无措,她在宫外原是个清伎,承蒙“舞蹈大家”之名,有几百上千的仰慕者不足为奇,但她皮子底下是个冷心冷肺的刺客,心狠手辣,除了任务需要,哪里会对男子这般小意伺候?

于是她只能硬着头皮说:“娘娘,这布料,确实是妾宫中独有,针脚也十分像妾,但妾从未做过这件衣裳,也不曾托什么小黄门送信出去。妾一身清白,然有人存心构陷,妾有口难辩,请娘娘明察秋毫,还妾一个清白,还后宫一个清静!”

“本宫职责所在,不需要你来告诉我该怎么做,你说这件衣服不是你做的,你有什么证据?小小一个婕妤而已,本宫动动手指就能将你碾死,之所以未将此事报与陛下知晓,也是看在祭天大典上你曾帮过我的份上。宁婕妤,你是个聪明人,知道如何明哲保身,你该好好想想,今后何去何从——”贺皇后语气莫名,言犹未尽,司月儿便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

贺氏是看上司月儿能够勾住文惠帝的心思,又出身低微,足够低调,不会威胁到自己的地位,打算过来招安了她,让她替自己办事。

至于何人构陷,已经完全不重要了。

司月儿心中嗤笑一声,面上却梨花带雨,已经泪眼朦胧,哀切地望着贺皇后,一副委屈至极的模样。

“妾知道了……”

“今日七夕,情人相会,自古有之,本宫也不会耽误你在此缅怀情郎,要记住,这一次,本宫放过了他,下一次,连你也保不住,还是早日断了念想吧。”贺皇后打一巴掌又给了她一个甜枣,竟然语重心长地安抚起司月儿来了。

“妾……谨遵懿旨,断不会……不会……再与陈郎联系……”司月儿哭得哽哽咽咽的,就连皇后都有些动摇,以为她真有一个姓“陈”的情郎在外头。

“好了,你先起身。方才我听说陛下在德妃那里发了一通火,正往你这里来,你可要好好侍候陛下,切不可让他气急,伤了身子。”

贺皇后才将她搀起来,便听见殿外鞭声开道,除了她,也就只有文惠帝了,便对司月儿和蔼一笑,携了她的手出门去迎。

“陛下。”两人一前一后向文惠帝请安。

“嗯。”文惠帝脸上阴云密布,脸色去灶底炉灰一般,对着贺皇后和司月儿都没什么好声气,“皇后怎么也在这儿?”

“正是七夕节令,世间情人相聚,妾在宫中却有些清冷寂寥,听闻陛下去了德妃处,便到宁婕妤宫中闲话家常,解解闷。”皇后话里夹枪带棒,有意无意地挑动着文惠帝的情绪。

她不说还好,一说起来,文惠帝就气愤不已,前两日安阳跑过来对他说,德妃念他成疾,茶饭不思,正值七夕之日,希望他能够陪德妃一天。文惠帝宠爱安阳公主,看在她的面子上,就摆驾去了德妃宫中。没想到,因事前未曾通报,张未名又说不如步行,不让人清道,给德妃一个惊喜。文惠帝不置可否,就这样悄悄进了德妃的奇华殿,没想到接下来看到的一幕,倒让他得了个大“惊喜”。

德妃素面朝天,满面麻疹,正由宫女往脸上扑粉,口中骂骂咧咧的,污秽不堪,完全不像平时温柔贤淑的她,还说什么安阳无能,已经失了宠信,连个“老头子”都请不来。更让他生气的是,安阳竟然点头应和,还说了一些“父皇根本不宠爱她,做戏做了这么多年,全都喂了狗”之类的话,把他那仅剩的半点慈父心思,浇了个透心凉。

文惠帝当场摔了一只梅瓶,自帘后现身,将德妃和安阳公主骂了个狗血淋头,正要回自己宫中休息,张未名又说,虽然德妃失言,惹了他不快,但七夕还是要过的,不能为了德妃生气伤身,不如去皇后宫中歇息,好显示帝后恩爱,为天下夫妻之表率。他心里讨厌贺氏,最不耐烦看贺氏那张端着架子、目高于顶的脸,就转头往司月儿的宫殿来了。

“皇后闲得无聊,还能找宁婕妤话家常,不如回宫多抄几本佛经,养养心性,自宁婕妤为朕抄经祈福后,朕觉得身体好多了,皇后身为一国之母,朕的发妻,更应如此。”

两人吵了一架,不欢而散,文惠帝越发觉得心烦,回首一看,司月儿靥带粉晕,眸中含泪,似是才哭过的模样,觉得好奇,便问:“你方才哭过?”

司月儿假作害羞,用帕子捂了脸,扭过身去,道:“方才与皇后娘娘提及陛下与德妃娘娘共度良宵,想到自己——”

她仿佛才发现自己失言,不该在皇帝面前抱怨自己无宠,连忙补充道:“想到阿耶和阿娘当年带了妾长街观灯,猜谜游戏,一家人的七夕热热闹闹,今日妾孑然一身,便觉得有些伤感。”

“你想观灯,宫里不是多得是么?”文惠帝听她提及家人间的温馨往事,不觉也多了几分柔情,将自家的糟心事暂且放下了。

“到底还是不一样,在街上,熙熙攘攘,人潮如织,所有人身边都有自己心爱的人,那种欢笑恣肆,是无可比拟的。”司月儿叹息着,又抹了抹眼泪。

“那朕准你出宫一日,自己观灯去吧。”文惠帝抚着她的发丝,有些遗憾今日不能与她共度。初见此女,以为她妖娆娇媚,嚣张跋扈,后来相处久了,却发现她虽然外表娇柔,性子确是极好的,从不争风吃醋,从不惹是生非,只会默默在他身后,为他缝制衣裳,抄写经书,炖些参汤,事事以他为重,就像市井间温柔贤惠的妻子,也像他那早逝的母亲,给了他无限的安慰。

“不,陛下,妾要陪着您,深宫寂寥,长漏难熬,妾怎么能抛下您,独自逍遥快活呢?”她语气中带着遗憾,却又十分坚定地要陪在文惠帝身边。

文惠帝更觉感动,一时之间,便没了那些顾虑和算计,脱口而出:“朕陪你一起。”

司月儿露出一个天真无邪的笑来,好像得到了最心爱的东西,拉着文惠帝的手,欢呼雀跃,不等他反口,连忙跑到后殿,去挑选衣饰了。文惠帝摇摇头,颇有些无奈,吩咐张未名做好准备,竟是真要陪她出宫了。

张未名眼神闪烁,果然温柔乡即是英雄冢,文惠帝那样多疑暴虐的脾性,竟然也有陪一个妃子游街观灯的一天。

三人乔装打扮,月上梢头之时,便到了长街之上,处处人声鼎沸,灯火通明,尘世间的烟火气扑面而来。文惠帝已经许久不曾穿过寻常百姓的衣服,还有些不适应,司月儿却一手牵住了他的手,让他愣住,完全忘了自己的身份,乃是一个帝王。

她小心翼翼地偷眼瞧他,见他不曾生气,也没有甩开,连忙将他的手握得更紧了,好似小女孩握着自己的珍宝,不敢有一刻松懈。

在一个面摊旁,文惠帝无奈地看着身旁的司月儿,她正满眼期待地盯着锅里沸腾的面汤,等待着美味出炉。

“这一家的阳春面,是妾身在宫外之时,最爱吃的,每日练舞练得累了,便叫人来买上一碗,热汤下了肚,什么疲惫和烦闷都散开了,还能再练上三个时辰!”

她笑靥如花,文惠帝一时恍了神,眼角余光却见灯火阑珊处,一个戴着粉白幂离,身姿窈窕的妇人,掀起了遮面的白纱,一双潋滟动人的凤眼,一张嫣红如花的粉唇,芙蓉如面柳如眉,端的是举世无双。

文惠帝却仿佛见了鬼一般,后退两步,用力地揉了揉眼睛,再去看时,那妇人已经掩上了白纱,倩影消失于光影交错之中。

“裴氏?道如!”

第58章 玲珑心窍

自七夕日在长街上见到那个肖似裴氏的妇人, 文惠帝便好似失了魂一般,辗转难眠, 一闭上眼,就能看见裴氏穿着一身粉白襦裙,披散着头发, 于万军之中抬首眺望,一双勾魂夺魄的眼睛,就那么直勾勾地盯着他。

萧纲有负于裴道如。

十八年前,新阳之役, 皇后贺氏为救文惠帝, 带了一支小队前往河东裴氏本家求援,在路上遇到地痞无赖抢劫一老一少,顺手便杀了那些浪荡子, 救下了这祖孙二人。因着要赶路, 也没带两人一起上路, 就地分开了。后来贺氏到达裴家,裴氏家主拒而不见,贺氏只好在裴家两里地外驻扎,日日去求。

某一日,贺氏眼见裴家一群夫人女郎出门上香, 其中有个身影令她十分眼熟, 便跟了上去,趁那位女郎落了单,仔细观察, 发现竟是她在路上救过的祖孙二人中的“孙儿”。

裴氏女郎怎么会从外地来,身边还没有仆役相伴,落得那般田地?可如今见她光彩夺目,天香国色,贺氏竟有些不敢相认。

但新阳之险就在眼前,萧纲等不及,她必须要求来裴氏的援军。贺氏趁裴氏女身边的嬷嬷不注意,将她掳到了假山后头。

“唔……你是谁?”她起初还剧烈挣扎,或许是感受到了贺氏手掌的柔软,知道身后是个女子,立刻就安静下来,压低声音问贺氏。

“你还记得我吗?”贺氏将她的身子扳过来,四目相对,终于确认了这女子就是当时救过的少年,就是这么一双明亮璀璨的眼睛,让她动了恻隐之心,停下赶走了那群地痞无赖。

裴氏一眼就认出了她,惊喜地叫道:“恩人!怎么是你?”

“对,是我,我叫贺素如,夫家姓萧,正是名扬江东的南靖王萧纲。如今我夫君身陷新阳,我来裴氏搬救兵。”

裴氏敛裾行礼,道:“原来是南靖王妃,巾帼英雄,军中砥柱,道如早有耳闻,佩服至极。小女裴氏道如,乃旁支庶女,随阿耶嫡母外任山阴为官,阿耶不幸死于战乱,嫡母并无所出,就近回了娘家,留下我与奶嬷嬷二人相依为命,银钱用尽,只能冒险赶回裴氏,多亏恩人搭救,不然道如的白骨都已经曝于荒野了。”

当是时,处处战火连天,裴氏虽偏安一隅,控制了河东大半地方,但治下人心浮动,山贼土匪频出不穷,自山阴到河东,一路上险阻无数,这裴道如能带着年迈的奶嬷嬷成功回到裴家,一定有了不得的本事。

“原来如此,”贺素如斟酌着,觉得裴道如应有用处,便笑着说:“我看你身形觉得熟悉,又见你一身绫罗,作女子妆扮,真是吓了一大跳,没想到真是你。今日再会,便是我们俩的缘分了,况且,你我的名字中都有一个‘如’字,这不是上天赐予我的好姊妹吗?好妹妹,你愿不愿意拜我为义姊?我虽然没什么本事,却也是南靖王妃,夫君手下英杰无数,说不定你的姻缘就在其中呢!”

裴道如目光闪烁,避开了她的视线,沉默了片刻,才道:“得南靖王妃相救,乃道如一生最大的幸事,若能拜王妃为义姊,道如求之不得,然婚姻大事,却不是我能做得了主的。”

“我也是听说你生父已亡,又无嫡母,恐无人安排你的婚事,才冒昧多说了两句,真是抱歉。”

“道如并没有责怪阿姊的意思,我的阿耶本就是庶出,上头也没有祖母替我做主,如今我的婚事,是握在大房夫人手上的。”说到这里,她苦笑两声,“阿姊你也看到了,我这一身锦绣,本不是一个毫无长辈扶持的庶出女能穿得上的,皆是因为我有一张还看得过去的脸,裴氏要将我嫁给江陵侯刘歆。”

贺素如见她已经改口叫自己“阿姊”,觉得这裴道如玲珑心肠,很不简单,她不光有一张美艳动人的脸,一副蛊惑人心的嗓音,更是个识时务的聪明人,这样的人,正适合作为联姻的工具。

贺氏拉着裴道如的手,安慰了她一会儿,说:“江陵侯刘歆承蒙父荫,才能坐上侯爷的位子,他本人相貌丑陋,蠢钝如猪,要你嫁给他,真是委屈了你这样的人才。可惜裴氏家主与大夫人都不肯见我,不然我好歹能为你求个情。”

裴道如似乎不知道这件事,吃了一惊,惶恐起来,但她并没有求贺氏给她出头,反而关心起贺氏求援的事:“阿姊是南靖王妃,大夫人说什么也会给阿姊一个面子的,恐怕是有人从中阻挠,没有传信进去。阿姊是为天下百姓才来求援,再多等两日,家主闭关出来,或许就会见阿姊了。”

“裴嵩在闭关?”这就是她事先没有探听到的消息了,这裴道如果然有点用处。

“是的,家主每逢月中,都会闭关九天,家中诸事,都由大夫人和公子献处理,恐怕阿姊的求援信,就是落在了公子献手里,他秉承道家无为,性情温和,最厌恶战事,一定不会答应派遣援军。”

“原来如此。”贺素如思索片刻,裴献的脾气天下人都知道,性子温吞,却不是个会妥协的,要从他手里借走援军,几乎是不可能的事,看来她还是要从披着一副黄道皮囊,本性却贪得无厌的裴嵩身上着手。

这时,外头响起了侍女们搜寻裴道如的呼唤声,越来越近,就要找到两人了,她们也不得不就此分别。

临别之时,裴道如对贺素如说:“阿姊,你关心我的婚事,我很感激你,然而你的当务之急,是求得援军,回去驰援新阳。女子总是要嫁人的,嫁给谁,只要不是自己心悦的那一个,都没什么分别,我愿意嫁与江陵侯,为着天下安定,献出自己的一分薄力。阿姊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做,道如不敢耽误你。”

若不是知道她话术了得,心机深沉,贺素如都要被她感动了,但这裴氏,确实是个可以交往的人物,等她求到了援军,也不会忘了给她求一门更好的婚事。

没想到,贺素如又等了两天,还是没能见到裴嵩的面,无奈之下,她只得潜入裴家,找裴道如求助。

这裴道如果然是做事留一手,玩弄人心的高手,她知道贺氏着急求援,便将重要信息分了好几次才给贺氏,要贺氏一次又一次地受挫,然后不得不求助于她,加重这个恩情的份量。毕竟贺氏曾经救过她,活命之恩,并不是那么容易相抵,而裴氏,又最讨厌欠人恩情,所以才用了这样的方法。

贺氏也不是个笨蛋,知道她在戏耍自己,可她确实有迫在眉睫的大事,只能顺着裴道如的意思,不敢露出一丝不满。两人高手过招,倒也生出了几分惺惺相惜之意。

裴道如完全不想嫁给江陵侯,她知道的比贺素如更多,比如江陵侯前几任夫人都是怎么去世的,比如江陵每年要运送多少黄金到裴家,比如裴嵩是想借着送她出嫁,敲最后一笔竹杠,将整个江陵侯府掏空,到时候,恐怕她的盖头还没掀开,人头就已经落地了。

在裴家,女子容貌过盛被视为灾祸,因为整个裴家不知怎的,阴气太盛,女孩子多,男儿也常常生得肖似女子,没有什么阳刚之气。从裴嵩那一代起,就开始厌恶美貌的女子,裴道如的父亲,只有她一个女儿,偏偏生得沉鱼落雁,远近皆知,裴嵩厌恶她,便把她父亲逐到了山阴为官。正是因为生活在这样的水深火热之中,裴道如才炼出这一副玲珑心窍,她并不倚恃美貌,因为在她看来,容貌是世间最不顶用的东西。

在裴道如的帮助下,贺素如成功求到了裴氏援军。她以为贺氏已经被她摆弄得七荤八素,会帮她摆脱婚事,但贺氏是什么人,与萧纲并肩多年,在军中都有名号的,好歹也比裴道如大了十几岁,怎么会上她的当?其实是贺氏将计就计,耍着她玩,到了最后,贺氏求到了援军,扬长而去,还不忘在裴大夫人面前摆了她一道。

裴大夫人对裴道如的吃里扒外怒不可遏,关了她许多天禁闭,随后又加紧安排了婚事,要送她出嫁。裴道如被捆着手脚,送上了花轿,临走前,看见她的奶嬷嬷为了阻止她的出嫁,撞死在裴家大门前的石像上,痛哭不止,然而狠心的随侍却嫌她吵闹,将她的嘴也堵上了。

行至一条大江边,对面就是江陵,裴道如借如厕之名,一头扎进了汹涌的大江之中,浪花卷走了她火红的嫁衣,裴家人知道她不会水,觉得她生还无望,只能打道回府,殊不知在山阴的那几年,她已经学会了泅水,就这样叫她逃脱了。

裴道如发誓要贺素如付出代价,于是乔装打扮,潜入新阳。那时战事已然停歇,正是全城欢庆的时候,虽然城外浮尸遍野,但城内生还者的喜悦之情,还是难以自抑,竭尽所能,造出了灯火满街的热闹景象。

萧纲为了是否继续向裴氏屈膝求援之事,与贺氏争吵不休,这一天正好在道旁酒肆买醉。裴道如就穿了一身粉白衣裳,戴着幂离,粉墨登场。

那一日,灯火迷离,香飘满路,人潮拥挤,萧纲将一盏酒送到嘴边,无意中转过头,便看见花灯下,那身姿窈窕的女子掀开幂离,露出了倾国倾城的容颜。

她一笑,好似寒夜繁花尽放。

作者有话要说: 这可能是个群像文,我到底是怎么写到这里的?[挠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