侥幸逃过一劫的江湖客,无不拼了老命往客栈内赶,唯恐慢了一步被武王一剑斩杀。

至于客栈内的武者,早已趴伏在地,满心后怕。

他们从未如此庆幸过。

燕非藏几人从震撼中回过神,望着飞奔而来自愿被绑的高手们,心里面复杂极了。

点灯的点灯,绑人的绑人。

武者们小心翼翼问:“不给我们喂寻常客吗?”

“人太多了,浪费。”陆见微悠然下楼,檐下的灯光照在她脸上,无端有些冷峻。

梁上君目光极其复杂。

他颠着手里大把的钱袋,说:“我本来还想帮你罚点钱,谁料……陆掌柜,你有如此师门,何必还要赚这些辛苦钱?”

九级武王一出,谁能与之争锋?

这样的老怪物,除了那些半隐世的超然大宗,没有哪个门派能轻易派出。

今夜过后,陆掌柜身上所有的负面消息,都将烟消云散。

陆见微笑道:“多谢你的好意。师门有令,不敢不从。”

她转向挤在院中的江湖客。

“留你们一命,只是因为老祖宗不想大开杀戒,我不用寻常客,你们不会逃吧?”

众人浑身一抖。

“不会!”

“不逃不逃,我还没交罚银呢。”

“陆掌柜,您大人有大量,饶小人一回。”

求饶声此起彼伏,陆见微听得心烦,伸手制止。

声音骤歇。

平常耀武扬威的江湖客们乖得不可思议。

“交钱,走人。”陆见微说。

众人慌忙拽下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并奉上私人印信,双手捧着,恭敬至极。

“陆掌柜,这个信物可以取走小人所有的钱,若有隐瞒,天打雷劈!”

“陆掌柜,这是我的。”

“陆掌柜……”

陆见微交待张伯:“明日一早去钱庄核实,若是无误,便放了,若是有出入,便杀了。”

“是!”

这些人都是贪婪的鬣狗,她本不该留他们性命。但她耗费了五十万两,必须从他们身上赚回来。

杀人,是为了震慑。

不杀人,是为了赚钱。

二者并不冲突。

离太阳升起还有三个时辰。

为免周围百姓一大早看到血腥场面,张伯几人都出了客栈清理“战场”。

被杀的共三十六人,全都是一剑封喉,咽喉处有道极细的血线,没有流下多少血,场面并不算血腥。

燕非藏握紧拳头,心中的震动依旧没能平息。

九级武王,如同一座无法攀越的巍峨高山,横亘在他面前。

他像一只蝼蚁,或许终此一生,都只能爬到山腰。

但他不会放弃,感受过那种势不可挡的威力,他如何甘心只做一只平凡的蝼蚁?

他想变强!

其余人同他一样心潮澎湃。

薛关河一直都知道师父的师门强,但他不清楚到底有多强。

直到那些高高在上的五级六级武者,在武王的剑下连声“饶命”都喊不出,他才惊觉自己拜入了怎样一个庞然大物。

他一辈子的运气都用在这了吧!

天蒙蒙亮,周围恢复如昔。

有妇人抱着盆,成群结伴去河边捣衣,规律的捣衣声传入客栈,一声又一声,扣在俘虏们的心头。

俘虏一共二十五人,皆为五级和六级高手,在江湖上也算是小有名气。

张伯、燕非藏和梁上君各自认识几个。

陆见微坐在廊下,翻着恶人录,并未在图册中找到匹配的人物。

“奇怪,你们做出这等无耻之事,竟不在名册内,看来玄镜司的记录也不能尽信。”

俘虏们:“……”

燕非藏提醒:“前辈昨夜杀的人中,有几个恶名在外的。”

陆见微:“杀得好。”

“陆掌柜,昨夜那位前辈是你什么人?”梁上君满脸好奇,“我思来想去,也没找到一位姓陆的九级武王。”

九级武王屈指可数,大名早已为人所熟知,里头没有一个陆姓。

陆见微笑而不语。

说得多漏洞就多,什么都不说,反而越发让人深信不疑。

“不是所有武王都会留下姓名。”燕非藏果然找补,“一些隐世宗门传承数百年,此前未曾听闻也很正常。”

梁上君愣了一下,干笑道:“也对。”

不多时,张伯从钱庄拉回一车银钱,都是俘虏们的贡献。

“掌柜的,共计五百万两。”

二十五个人,一共五百万两,平均下来,每人身家约在二十万两。

都是有钱人啊!

陆见微越发庆幸自己没有选择客栈道具,现在这些钱都属于她一个人。

五百万,能买十个伪装道具!

小客:“想什么呢?后面不会有半价了。”

“五个也不错。”

“限购的。”

陆见微:“……”

她指令打开商城,伪装道具的详情里的确写着“限购三次”的字样。

虽然有点失落,但她也能理解。

若是不限购,只要有足够的钱,她就能一直伪装九级武王,因此迷失本心也不无可能。

不管怎么说,五百万进账,足够弥补她花钱购买道具的痛了!

“放他们走。”她吩咐道。

张伯等人立刻解了俘虏的绳索,他们得到赦令,什么也不顾,纷纷运起轻功,飞一般地逃离客栈。

太可怕了!

不过一日,八方客栈再次在江湖上扬名。

但这次,无人敢言陆见微的不是,所有关于她的消息都是极致的赞美,无数华丽的辞藻将她堆砌成天上有地下无的绝俗仙女。

至于九级武王,一字未提。

不是不提,是压根不敢提及,唯恐一个词语用得不精确,惹来武王的滔天怒火。

昨夜那句杀气四溢的话犹在耳边。

——伤我门徒者,诛。

在九级武王的震慑下,无人再敢招惹八方客栈。什么“极地金蚕”,什么“杀人凶手”,一切的一切都与陆见微无关。

她就是个清清白白的客栈掌柜。

薛关河剁着肉馅,愤愤道:“都是一群欺软怕硬的怂货!之前泼了那么多脏水,现在什么表示都没有,只知道可劲儿地吹。”

“的确。”岳殊经历多了后,心智比以前成熟不少,“如今这般,江湖只会以为那些人是屈于武王威压,他们还是会在心里嘀咕,认为掌柜的是依仗师门长辈,行事无忌。”

“想那么多做什么?”梁上君杵着扫帚在门外,“不被冤枉的人生是不完整的。”

薛关河扬起菜刀:“就你会说话!”

“我说的是事实,衣服已经被泥水弄脏,再怎么洗,都不是原本干净无暇的衣服了。”

岳殊一针见血:“总得揪出泼脏水的是谁吧。”

“哪有那么容易?”梁上君嗤笑,“谣言之所以叫谣言,就是你根本不知道它的源头是——”

“陆掌柜!”一道浑厚的声音打断他的话。

梁上君浑身一抖,想起之前被支配着洗去面具的窘迫,悄悄探出脑袋。

真是韩啸风!

他来干什么?

张伯前去开门,引韩啸风入内,见其手上拎着一个昏迷的人,身着灰色衣裳。

他下意识问:“是灰衣使受了伤?”

“不是。”韩啸风将人扔到地上,迎面见到陆见微,抱拳道,“陆掌柜,你看此人衣物可眼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