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课

第八十四章退课

叶蓁蓁睁眼时, 已经是2005年1月1日了。

她拉开窗帘一看, 昨天下的小雪已经化了。天空重新放晴, 冬日的艳阳显得格外温暖。

叶蓁蓁匆匆洗漱过后, 穿上一套圣诞节前才买的新衣服去往奶奶家。

说是过元旦, 其实就是一家人凑在一起吃了个饭而已, 和周末去舅爷家玩儿也没什么区别。

只不过由于第二天大家不用上学、上班, 舅爷多留了他们一会儿，打牌打到晚上吃饭时间，吃过饭才让他们回家。

2号叶蓁蓁照旧跟着妈妈回姥姥家。姥爷不擅长做菜, 就还是包了三鲜饺子。

为了庆祝新年，外号是葛朗台的姥爷在每个饺子里都放了一个大虾仁，味道十分鲜美。

叶蓁蓁忍不住吃了个九分饱, 结果姥爷却是不肯放过她, 一直看着叶蓁蓁催她多吃几个。

最后她没办法，只能把肚子撑得溜圆。

“蓁蓁最近瘦了好多, 心疼死姥姥了。”吃过饭后, 姥姥搂过叶蓁蓁说：“是你们那个什么关心班吃得不好么？”

叶蓁蓁还没答话呢, 赵秋月就气笑了, “妈, 瞧您这话说的，怎么像我天天虐待蓁蓁似的？您放心, 关心班吃得很好，蓁蓁瘦了只是因为她在运动。您别看这孩子看着懒懒散散的, 没想到还挺有恒心的呢, 这都运动了快半年了。”

叶蓁蓁赶紧说：“是啊姥姥，妈妈说的没错，我吃得很好，只是坚持运动才瘦的。”她看了看姥姥肥硕的身躯，忍不住劝道：“姥姥您也是，吃完饭后要是不想出去，就多在屋里走几圈，不要立马就在炕上躺着。要是能瘦一点，得三高的风险也低一些，您说是不是？”

“哟，蓁蓁还知道‘三高’呢！”毛老太太欣喜地对女儿说：“你看吧，我就说蓁蓁是个当医生的好苗子。”

赵秋月笑了笑没接话。

女儿还小呢，谁知道她将来能做什么。

依赵秋月来看，叶蓁蓁在文学和音乐方面都很有天赋，将来很有可能是走文艺路线的。

不过将来的事情，还是将来再说吧。

他们饺子都快吃完了，叶壮志才姗姗来迟，说是刚才单位有急事，被领导叫走了。

两老都很理解地点点头，还给他热饺子吃。

叶壮志见屋里就他们一家三口，就随口问了句：“姐和逸飞他们没来？”

“逸飞白天和同学出去玩了，晚上你姐和他一起过来。”

叶壮志摇摇头说：“这小子就知道往外疯跑，和他爸一样一样的。”

“叶壮志！”赵秋月听了立马瞪起眼睛说：“你别这么说逸飞！人家的孩子，轮不着咱们批评。”

“我知道，你姐这不是不在这儿么？”叶壮志咕哝道。

“那也不能说，我们管好蓁蓁就行了。我姐一个人带孩子不容易，咱们能帮她就多帮点，少说闲话。”

叶壮志不服气地说：“不想让我说，他倒是好好表现啊。你看鹏鹏就很老实听话，从来不给家长添麻烦。”

眼看着赵秋月又要发火，叶蓁蓁忙说：“妈妈，其实爸爸说的话虽然不大好听，但还是有一定道理的。大姨和大姨夫刚离婚不久，大姨又忙着关店、开新店的事，恐怕顾不上哥哥。要是哥哥一个人在外面，被人带坏了就不好了。”

叶蓁蓁这可不是危言耸听，前世她表哥李逸飞就是在父母离婚后和学校里的小混混还有社会上的无业青年混在了一起，从此沉迷网络游戏不可自拔，再也无心学习了。一直到叶蓁蓁重生时，表哥24周岁、从专科学校毕业两年，都还没有找到工作。

那个时候无论大姨手里有多少钱，哥哥的工作没有着落，始终都是她心头的一根刺。

赵秋月听了就说：“等我回头多去看看逸飞吧。壮志，你别总说逸飞，他还小呢，需要多多鼓励。我相信逸飞是个懂事的孩子，只要你好好和他说话，他就会听你的。”

“我不说了还不行么？”叶壮志刚才被妻子教训了，面子上有点过不去，干脆赌气地说：“你们家的人还是你管吧，我这个‘外人’就不操心了！”

赵秋月气得冷哼一声，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第二天爸爸妈妈一起去市区进货，叶蓁蓁则开始了她从早到晚的课程。

上午她有一节书法课，下午一节钢琴、一节二胡。这还不算完，五点的时候还有英语课。

不过英语课这节课不上课，而是开联欢会，在总部举行。

叶蓁蓁在这家辅导机构学英语还不到两个月，就已经受够了这个班级的氛围。

老师讲课水平一般，口音带着一股不知道从哪里来的乡土味儿，而且总是偏袒于思彤她们。

于思彤还是节节课都来找她的茬，只不过刚开始的时候比较过分，后来见叶蓁蓁也不是个好惹的，于思彤就不敢再和她起正面冲突，而是从侧面对她冷嘲热讽。

她们俩矛盾冲突最大的一次，是在叶蓁蓁来之后的第一次月考后。

100分满分，叶蓁蓁考了满分，于思彤考了96。

于思彤本来以为自己考得已经很高了，想要借此机会好好嘲笑叶蓁蓁一番，就跑去跟叶蓁蓁要卷子看。

叶蓁蓁斜她一眼，没有把卷子给她看的意思。

“我已经装到书包里了，再拿出来怪麻烦的。”

于思彤听她这么说，还以为叶蓁蓁是没考好，反而更想看她的卷子了：“呵呵，你是怕麻烦还是怕丢人啊？我就知道你摸底考试的时候只是走运，或者说——是作了弊？”

叶蓁蓁笑了，用英语反问她：“说我作弊，你有什么证据？”

“你、你突然说英语干什么！”于思彤是典型死读书的那种学生，口语和听力都不太好，没有听清叶蓁蓁说的是什么，就恼羞成怒：“装什么装！口语好有什么用，考大学不还是看笔试成绩么！”

叶蓁蓁收起笑容，冷冷地看着她说：“这里是英语班，我说英语还不行了？我还是那句话，我成绩好不好，和你有什么关系。试卷是我的隐私，我凭什么要给你看？”

“你不给我看，我就偏要看！”于思彤说着竟然就去抓她的书包，叶蓁蓁没防备她会这样没有礼貌，书包就被她抢了去，所有的书都被于思彤倒在了地上。

本来课间休息时，教室里还有些吵闹，结果她们这边哗啦哗啦的声音一出，教室里顿时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凝聚在她俩身上。

“你给我捡起来。”叶蓁蓁冷眼看向于思彤，眼神不善。

于思彤看到她这样的神色，莫名地打了个冷战。但见同学们都盯着自己看，她才不想在叶蓁蓁面前落了下风呢。

于是她就干脆无视了叶蓁蓁的话，从地上散落的书本中找出了叶蓁蓁的试卷。

100分。

于思彤当时就懵了。

几秒钟过后，她抬起头，一脸不可置信地看向叶蓁蓁。

叶蓁蓁看到她的表情，忍不住笑了。

刚才她就是故意不告诉于思彤自己考了多少分，她知道这样一来于思彤就会以为她比叶蓁蓁考的高，反而更想看叶蓁蓁的成绩。

最后丢的，还不是于思彤的人么？

旁边围观的同学们也看到了叶蓁蓁的成绩，像amy这样嘴快的，立马就说：“哇，真学霸诶！”

另一个女生说：“不不不，叶蓁蓁这根本就不叫学霸，而是学神才对！口语那么好，笔试还次次满分，这还是‘人’么？”

不知是不是因为于思彤在班级里的霸主地位已经被打破了，有一个叫crystal的女生忍不住对于思彤说：“jenny，你做得太过分了，还不快点把jane的书捡起来？”

“我、我不是故意的！”于思彤脸色通红地说：“我只是不小心把她的书包扯掉了而已！”说完她竟然转身就要走。

叶蓁蓁当然不依了。

她眼疾手快，一把扯住了于思彤的袖子，把于思彤拉得一个踉跄。

于思彤本来就生得瘦小，虽然叶蓁蓁现在瘦了不少，但可比她高大半个头呢。

“你打我？！”于思彤突然尖叫起来。

“干啥，抢人东西不算，还带碰瓷的啊？”叶蓁蓁眯了眯眼睛，“像你这种人，也就是年纪小判不了刑吧。学习好有什么用？长大后肯定是社会的渣滓。”

“你凭什么这么说我！”于思彤愤怒地吼道。

叶蓁蓁指指地上的一片狼藉：“凭你的所作所为，一言一行。”

于思彤看了地面一眼，强烈的自尊心作祟，让她不肯向叶蓁蓁低头。

但她知道叶蓁蓁也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我再问你最后一遍，你捡不捡？”

于思彤不说话，她觉得自己陷入了出生以来最大的困境之中。

谁知就在这个时候，叶蓁蓁忽然放开了她。

于思彤一愣，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见叶蓁蓁走向她的座位，把于思彤的书包拿了起来，走向垃圾桶。

然后一股脑的全都倒了进去。

于思彤也曾把叶蓁蓁新买的、非常喜欢的笔记本丢进垃圾桶。

今天算是一报还一报，她们两清了。

叶蓁蓁拍拍手，走回自己的座位上，把于思彤一把推开后，拿起书包开始捡书。

好在书本上大多包了塑料书皮，叶蓁蓁用随身带的湿巾擦了擦就干净了。

于思彤却是哇的一声，突然大哭起来，一副委屈至极的样子。

除了amy，没有一个人搭理她，大家都转过头各做各的事情。

amy劝她说：“jenny你别哭了，这件事情本来就是你不对在先，就是告到老师那里去也没用。你还是赶紧把本子捡起来吧，垃圾桶里好脏呢。”

“你给我捡！”于思彤边抹眼泪边说。

amy为难地看了眼垃圾桶，想起同学刚刚丢进去，还带着辣油的食品袋……最后默默地走开了。

叶蓁蓁本来以为于思彤是不会善罢甘休的，结果从那之后于思彤就不敢正面惹她了，顶多在背后酸一酸她，果然是个欺软怕硬的角色。

12月底的最后一节英语课上，叶蓁蓁和班级里唯一还算说得上话的crystal说了自己打算去别的地方学英语的事情。没想到crystal听了就说她也想换个班级学习，只是不知道学校能不能给她换班。

叶蓁蓁心中一动，就把自家辅导班要开小班的事情告诉了crystal，让她回去考虑一下。

没错，叶蓁蓁终于可以从这家乌烟瘴气的辅导学校退课了。要不是他们家决定开设自己的英语辅导班，只怕她考了再多的满分，妈妈还是不会同意呢。

不过3号的联欢会，叶蓁蓁还是要去的。毕竟她作为12月辅导班期末考试的第一名，要去联欢会上领奖品。

奖品是一个复读机，装卡带听的那种，还附送了充电器和耳机。

同学们在下面看的眼睛都红了——虽说他们不一定会听英语磁带，但复读机还可以用来听歌啊！

叶蓁蓁领了奖品就打算走了。

谁知道却被李老师拦了下来，问她想不想代表学校参加明年开学后的英语竞赛。

叶蓁蓁好笑地说：“我都退课了，还怎么代表学校呀？”

“可是你是我们学校目前口语最好的学生……”李老师知道她对叶蓁蓁不算好，有些难为情地说：“是校长托我来拜托你的，有一次你上课发言，被校长路过时听到了。你要是不答应老师，老师在校长面前会很为难的。”

“哦。”李老师完成不了校长布置的任务，对叶蓁蓁来说简直是一件喜闻乐见的事情，“不好意思哦，我已经决定报别的地方的辅导班了，当然要代表别的学校参加比赛。”

“jane，你再考虑考虑，如果获奖了，到时候学校一定给你奖励。”

“不用啦。”叶蓁蓁转过身说：“我爸爸还在外面等我，先走了，老师再见。”

“诶，jane……”李老师还不死心的样子，但见叶蓁蓁已经跑远了，她总不能死皮赖脸地追上去，只能就此作罢。

其实叶壮志并没有来接叶蓁蓁。虽然已经六点多钟了，但爸爸妈妈他们恐怕还在忙。

赵秋月早就和叶蓁蓁说过了，让她今晚自己打车回家。

叶蓁蓁出门就伸手拦了一辆出租车。

这还是她重生以来第一次坐出租车呢。

拦下车后，她没急着进去，而是站在外面跟司机讲价：“叔叔我去七星街，五块钱走不走？”

“上来吧。”司机爽快地说。

叶蓁蓁麻溜地打开车门，坐进了副驾驶，系好安全带。

他们当地出租车的起步价是8元钱，但8块钱太贵了，出租司机很难招揽到生意。

所以一般只要不是太远的地方，要价5块钱，司机都愿意接活。

叶蓁蓁很快就到了关心班。

果然，爸爸妈妈正在那里忙活，往货架上摆东西。

叶蓁蓁看了有点不满意地说：“妈妈，你眼光也太菜了，这些笔不够好看呀。”

赵秋月知道自己审美不行，虚心地说：“我知道我不会选，所以这回进的不多，等你放假了妈妈带你一起去选。”

叶蓁蓁很有领导架子地点点头。

她看爸爸妈妈都在忙，就主动说道：“我去隔壁饭馆买点饭回来吧。你们想吃什么？”

两人都说随便。

不过妈妈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我不吃米饭。”

叶蓁蓁点头说好，就要出门。

叶壮志叫住她说：“你有钱么？”

叶蓁蓁刚想说有，就见赵秋月向她眨眨眼。

她只好说没有。

叶壮志拿出钱包，犹豫了一下，递给叶蓁蓁一张纸币：“给你二十。”

叶蓁蓁可意外了。

她爸爸要是给她十块，她可一点都不惊讶。

果然是生活水平上来了，抠门的程度就会有所降低。

叶蓁蓁没买盒饭，而是去了隔壁的小饭馆。

现在这个点的盒饭基本都是剩下来的了，看着就没食欲。

想到妈妈不吃米饭，叶蓁蓁就要了一大碗家常手擀面（8块），一个小份拌三丁（4块），一个菠萝古老肉（12块）。

一共24块钱，虽然超出了预算，但叶蓁蓁觉得爸爸妈妈辛苦了一天，体力消耗太大了，得吃点肉才行。

超出的钱她就用自己的零花钱补上了。

叶蓁蓁想到汤面不好打包，等到服务员开始上菜后，她就去隔壁叫爸爸妈妈过来吃。

爸爸妈妈也干累了，于是洗了洗手把门锁好，一家三口一起去吃饭。

“我今天得了一个复读机。”吃饭的时候，叶蓁蓁把她的奖品显摆给爸爸妈妈看，“李老师还想让我代表她们辅导学校去参加英语竞赛呢，可我拒绝了。”

“做得好！”叶壮志说：“你当然是要代表咱家的辅导班参赛了。不过你那口语能行么？”

他可是记得女儿去年英语还不大好的。

“蓁蓁现在进步很大，”赵秋月为女儿说话：“有几次我听到她在家里读外语，口音听起来特别纯正，就跟外国人说话一样。”

“哦，那就好。”叶壮志笑了笑说：“我闺女就是聪明。”

“嘻嘻。”叶蓁蓁笑了笑问：“等会儿吃完饭咱们是直接回家，还是……？”

赵秋月说：“再把货架整理一下再走吧，明天学生就该上学了。”

叶蓁蓁说好，等回到关心班，忙完了之后，她后知后觉地想起来一个问题：“妈妈，打印机呢？”

“别提了，没买。”赵秋月叹了口气说：“我和你爸去了才知道，咱们之前想的都太简单了。我们想要打印上千张传单，需要的是速印机，而不是打印机。可是一台速印机，竟然要五千多块钱……连他们卖货的老板都说了，一般的中小企业是不会买速印机的，除非是学校印卷子、或者广告公司才会买。枉费我拿着咱们学校打印室的钥匙，我都不知道学校那台原来是速印机。”

“这么说来，我们还是得在广告公司打印了。”没办法，如果只是几十张招聘广告还好，要是印传单的话，赵秋月不能贪学校的便宜。既然他们怎么都要印，还不如直接联系广告公司。

赵秋月点点头说：“是啊，我们算了一下，就算每学期都要打传单，也还是去广告公司比较便宜。你爸明天中午就去打招聘广告，这几天就去附近的几个大学贴。”

看来这笔钱是省不了啦。

由于6号就要期末考试了，第二天叶蓁蓁一上学，就感觉班级里的气氛与放假前完全不同。

短短的三天假期，大家或许都没玩够，但期末考试迫在眉睫，除了个别已经完全放弃学习的同学外，大家都开始了紧锣密鼓的复习。

虽然四年级的课程对叶蓁蓁来说非常简单，但怎么说都要期末考试了，她还是好好复习了一下。

尤其是语文的背诵部分和日语，她已经很久没碰了，还是需要再好好巩固一下的。

转眼就是期末考试这一天，上午考语文、日语，下午考英语和数学。

叶蓁蓁自己并不觉得多紧张，但见老师、同学还有妈妈都那么紧张，在这种气氛的驱使之下，叶蓁蓁觉得自己好像也有一点紧张了，早上竟然觉得肚子疼。

“是不是拉肚子了？”妈妈关切地问。

“有一点……”

“怎么样，能不能坚持？要不要吃药？”

叶蓁蓁想了想，在考试时间上厕所不方便，还是吃点药为好，就没有逞强，和妈妈要了一片黄连素。

到了教室里，同学们又自习了大概二十分钟，教室右上角的喇叭里就传来广播，让大家开始排桌椅。

所谓的排桌椅就是把书桌反过来放，这样想要作弊的人就没办法往桌位里面放小抄、偷偷看了。

他们学校对期末考试要求还是挺严格的，不仅不能在自己班考试，到了考场之后，旁边坐着的也是不同年级的学生。

叶蓁蓁旁边坐着的是一位六年级的学长，学长还有点小帅，叶蓁蓁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学长人挺和气的，第一科考完后，中间休息的时候，他还和叶蓁蓁聊了几句。

只是叶蓁蓁忽然觉得肚子痛，和学长说了一声，就赶紧跑去上厕所了。

好在她有室内厕所的钥匙，不然在可能被别人看到的情况下拉粑粑……画面太美，叶蓁蓁不敢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