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冬儿死了!

这是一个预料之中的结果,所有人呆呆的望着恢复了平静的火垢,没有言语。

聂幽兰悠悠叹息,江冬儿的下场验证了元尾不可活的结局。

“幽兰姨,我走了。这修仙的退路没了也好,从此之后我们兽族一心一意只等昊阳猎人的到来。要是能撕裂了他们的残尸就算为师父和江冬儿出了一口恶气,要是不幸身死魂灭我也不会悲伤,我屋途修仙只求一场轰轰烈烈!”屋途大声和聂幽兰道别,然后带着兽族族人头也不不回的离去。

其他帝王神情低落,他们意兴阑珊的互相道别,谁也不知道谁心里到底想着什么。

两季山脚下重新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然而,江冬儿并没有死,至少不能算是死绝。

他的血肉肌肤虽然被烈火焚烧成灰烬,但他的筋骨依然存在而且还能缓慢行动;更为重要的是他的凝魂境魂魄依然还在,而且能够清楚的感觉到肉体的缺失以及不受控制的惊恐。

成片的食人花枝叶缠着江冬儿的惨白的筋骨,巨大的花瓣挥舞着獠牙利齿一次次想要吞下他整颗的头颅却始终没有成功,只留下丝丝粘稠的黑色汁水。

食人花丛停停走走,江冬儿也跟着翻了过两季山山头。

两季山的北侧就是火垢山地,那是一望无际的火场。

火垢山地与云端齐平,浓重的墨云亦或者是浓烟遮天蔽地,红色的亮光从地下发出,照亮了天空也照亮了大地。

火垢山地随处可见百丈宽的、千丈深的巨坑。每一个巨坑里面翻滚着炽热的熔岩,向外源源不绝的喷发出黑色浓烟。

炽热入魂,即使没了肌肤血肉的感触,江冬儿依然有种被烈火焚烧的痛楚。

不知道过了多久,或许是几个月,又或许是一年,反正江冬儿原本白色的骸骨已经被烈火焚烧成了褐色,如同遍地的火垢一样。

“咦,那里有个新来的!”

一个惊喜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紧接着两个人影各自挥舞一把残刀冲了过来。

那食人花应该是有了自己的灵智,它们见到那两人冲过来竟然扔掉江冬儿叽叽喳喳的跑远了。有那么一株慌里慌张的把自己长满利齿的花瓣卡在江冬儿的头上扯不下来,最终被那两个人抓住。

“嘿,小子,新来的吗?”那抓了食人花的人朝着江冬儿探过头来。江冬儿吓了一跳,那人并不像自己一样只是一副骨架,而是看起来更像一个完整的人,他全身黑灰又透着褐色,筋脉如流动的火线隐藏在黑灰里,纵横加错十分诡异。两只眼睛像是两个燃烧的火球,发着奇异的光,身上则透漏出凝魂境大圆满境界的气息。

“前、前辈,你怎么知道我是新来的?”江冬儿结结巴巴的问。

那两人哈哈大笑,“瞧你那一具可怜的骸骨惨样就知道你的血肉被烧掉不久,等你在这里住上百年也就会像我们一样长出筋肉!等你在这修炼千年你的身体将会如金铁一样强韧,要是你修炼了两万年,你的身体会发出玉石般圣洁的光华!那时候的你啊就是这火垢山地可遇不可求的宝贝!”

原来,这两人原本是燕郡城的修仙者,一个叫柳万、一个叫梅宏。在某一次昊阳之灾里柳万、梅宏被昊阳猎人追杀因此翻越了两季山。与江冬儿一样,他们也被烈火焚烧了血肉只剩下一具骸骨。他们在火垢山地滞留几百年,终于成了现在的模样。

“在火垢山地也可以修炼?”江冬儿惊讶的问。

“当然可以修炼,不过这里并没有灵气,有的是取之不竭用之不尽的死气,万物死亡之后孕育的死气。”柳万笑道。

“死气怎么可以用于修炼?”江冬儿不解。

“哈哈哈,这小子真的是个白痴。难道你就没有发现自己体内灵力早已逆转了吗?在你踏入火垢山地的那一刻,你就不再是修仙者!”

江冬儿这才开始查看自己的灵脉,果然像柳、梅两人说的那样灵力在体内早已逆转运行!

江冬儿又喜又悲,喜的是这火垢山地真的有世人不知道的秘密,说不定师父元尾就像自己一样依然活着;悲的是经脉逆转,这不是成魔吗?

“前辈,经脉逆转,我们这不都成了魔吗?”江冬儿问。

所有修仙者在修炼初始都要锻造自己的灵脉,那就是锻脉境。每一个人修炼的第一课都是牢记灵脉的顺序,不管是师父还是长辈都会告诫说灵脉顺序有别,正则仙逆则魔。当年元尾把江冬儿带出邽山帝国的皇宫不久就被昊阳猎人追赶,元尾为了引开昊阳猎人与所有人走散。江冬儿也就跟着木茴、聂融儿、梅树连、聂天雷等人浪迹天涯。所以江冬儿虽然顶着元尾徒弟的名号,却是启蒙于聂天雷。否则,他将会知道自己的师父灵脉里不仅有一股正向的灵力也有一股逆向的灵力,也不会这样惊讶。

“哈哈哈,那你觉得仙魔之间有什么差异吗?”柳万笑问。

“我不知道。”江冬儿老老实实的回答,“我只是听我师叔说,魔是破坏仙界的异端,仙才是正统。可是现在我自己成了魔却没有感到一丝不同,除了举手投足慢的要死。”

“仙魔本来就没有不,你现在慢是因为你还没有修炼出血肉。要是像你这样一幅骷髅行动如风,还不得把人吓死!”柳万笑道。

柳万和梅宏原被困在火垢山地几百年,初次看到江冬儿依然能够感受到故土气息,所以对他极好。两人详细的介绍了火垢山地修炼的秘密以及自己曾经的辉煌和狼狈。

火垢山地热浪翻滚,那是渲墨被人背叛、诛杀后怒火的宣泄。两万年以来,火垢山地一直都是一个模样,直到几十年前那次大爆发。

柳万、梅宏清晰的记得,无数地下深坑涌出炽热熔岩,整个火垢山地变成熔岩的海洋,那火红的巨浪翻过了两季山山头扑向另一侧……在那次变故中,火垢山地凝魂境之下的修魔者无一幸存。

“那次变故应该就是师父引起的,不知道师父现在在哪里?如果现在我说出与师父的关系说不定会被他们迁怒,还是等我修炼了身体再做打算吧。”江冬儿暗暗想着。

看江冬儿陷入沉思,异常沉默的梅宏把手中的一片食人花花瓣递给他,“吃吧,吃了早点生出血肉,也好保住性命。”

江冬儿大惊,“前辈,在这火垢山地还要什么不可预见的危险吗?”

“在哪里没有危险?!”梅宏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江冬儿一阵羞愧。

在帝山界修仙除了不同种族、不同门派之间的互相残杀,还有同族、同门之间的背叛与陷害。这火垢山地既然有人,那自然少不了危险。江冬儿接过梅宏手中的一片花瓣大咬一口,一股微焦的烟尘在口腔中蔓延,粘稠的汁水散发出一股恶臭,他忍不住大声咳嗽起来。

“两位前辈,这火垢山地有清水吗?”

“清水?”柳万和梅宏眼中一片贪婪,而后很快黯然,“这里怎么可能有清水!几百年来我们没有一刻不再怀念着水的芬芳……对我们来说,食人花的汁水就是最甘冽的清泉。”

江冬儿还想再问什么,柳万脸上突然变色,“不好,那食人花又来了!”

梅宏当即扔掉手中的食人花残枝跟着柳万飞奔而去,可是等他回头看到身后蹒跚的江冬儿,犹豫了一下还是回转身一把抓了他抗在肩头一起逃走。

那是大片大片的食人花花海。

柳万和梅宏轻车熟路绕过几个深坑、跳过几条沟壑,最后钻入一个巨大的山洞里。两人齐心协力又搬了一块石头堵住洞口,这才松了一口气。

两人的山洞又大又宽,里面胡乱摆放着一些残缺的灵器还有几根不知道什么兽类的残骨。残骨发出微弱的磷光,照亮了两个人阴晴不定的脸庞。

江冬儿勉强爬起身,“前辈,那食人花也就勉强算是锻脉境修为,要是我行动如常举手投足就能将他们铲除,我们为什么还要避之不及?”

柳万白了他一眼,“我们怕的不是食人花,怕的是驱赶食人花的昊阳兽与烛阴兽!”而后他又自言自语道:“真是奇怪,这火垢山地向来没有木族修仙者。要知道火克木,木族在这火垢山地根本无法修炼。几十年前突然出现了食人花,而且大有蔓延整个火垢山地的趋势,真是让人不解。”

而江冬儿却被昊阳兽与烛阴兽所吸引,“前辈,什么是昊阳兽,什么又是烛阴兽?”

江冬儿并不知道,火垢山地之外的所有人,包括昊阳界界首骚人、烛阴界界首炎兽也不知道,当年渲墨被诛,帝山界发生一场毁天灭地的大爆炸,爆炸之后形成的火垢山地并不是一块死地,两季山山后也不是死季。在这里,炼骨境之上的修仙者大多数存活了下来,只不过换了一种形式。这些人无一例外的变成了火垢修魔者,他们被困在火垢山地,过着暗无天日的日子。也曾经有人想要翻过两季山,但是等他们迈出两季山第一步便会化为褐色山石滚落下去,落得个真正的身死魂灭。

困在火垢山地的除了帝山界修仙者,还有一些当年昊阳界烛阴界的修仙者。与帝山界修魔者相比,他们下场更惨烈了一些。昊阳界烛阴界修魔者无一例外全部失去了灵智成为蛮兽,他们如兽类一样爬行、吞噬、撕咬、破坏着一切可以破坏的东西,包括帝山界修魔者、包括刚刚出现不久的食人花,甚至他们曾经成千上万的扑入一个深坑想要阻止熔岩的喷发……

“疯了、他们疯了……”江冬儿嗫嚅道。

“所以,如果你还不想死,如果你想在这火垢山地遭受万年煎熬那就离他们远一些!要知道那些昊阳兽、烛阴兽虽然灵智未开,但他们境界极高。我们两个曾经见过一个天仙境昊阳兽,要不是他并不弑杀,我们两个绝对没有机会在这里和你闲扯……”柳万提醒道。

“你,不如以后就跟了我们,虽然无趣,但总能保住自己的性命!”梅宏建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