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去芰家一趟。”元尾平静的说。

木茴心里突的跳了一下,但是她却一反常态的冷静。木茴轻巧的跳到判官桌上,随意的摇摆着两条纤细的美腿,问元尾道:“你要去见芰尚?”

元尾看着木茴的双眼,不容置疑的点了头。

木茴脸色越来越冷,她别过脸去盯着地牢深处不再言语。

元尾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宽慰木茴道:“我只是想当面问问她,当初到底是不是她陷害了渲墨。”

“不是重叙旧情?”木茴依然冷冷的。

“哪里还有旧情?她不是刚刚叫人把我杀了吗?”元尾无奈的解释。当然,芰尚等人诛杀了元尾分身,其实等同于杀了元尾自己。

“也是呢!”木茴瞬间变脸,她跳下判官桌雀跃道,“我们一起去。”

自从再次相见,元尾和木茴再也不愿意分开,无论生死。

芰红芳却并不赞成元尾的决定,因为她生在昊阳界,生在芰家、对芰尚了解的实在太多。

“元师弟,芰尚老祖或许已经不再是两万年前的老祖……”芰红芳小心的提醒道。

“这话怎么说?”元尾认真的问。

“芰尚老祖和渲墨当年并没有孩子,这一点元师弟比我更清楚。渲墨被三界诛杀后芰尚老祖一直都是孤身一人,当然也没有什么子孙后代。芰尚老祖有一个哥哥,我们这些芰家后代都是芰尚老祖哥哥的子子孙孙。在我懂事的那一天起父母就告诉我,芰尚老祖喜怒无常,我们整个芰家既是活在老祖的庇护下、也是活在她的福威里。每年老祖从仙畿城回到芰家,那都是一个惊动所有芰家人的盛事。记得幼年时我在父母的怀抱里远远看着老祖,就如同看着一尊冰冷的塑像。那股寒冷从她身体里、眼睛里射出,让人不敢直视。每次在家里不听父母的话,父母最常见的恐吓就是:芰尚老祖来了!等到长的大了才渐渐明白当年父母的恐吓并不只是恐吓!芰尚老祖回到芰家后都会审阅芰家一年里的大小往事,每年进入美人殿却无法走出来的芰家弟子不在少数!所以有些芰家子弟察言观色拼命讨好老祖,也因此深得老祖宠幸。至于我们这些不会讨好别人的子弟唯一的出路就是拼命修炼,如果能够突破仙境自然有了自保的能力,更能得到老祖青睐。原本我是第一个有机会突破仙境的芰家子弟,可惜我猜错了老祖的心意,以为老祖会念及旧情不会诛杀元师弟。所以,芰家我已经回不去了,我也劝师弟不要再去芰家。不如我们一起去帝山界,等到师弟突破天仙,至少是金仙后再去找老祖对质……”芰红芳神态黯然,努力解释道。

芰红芳一番长谈让元尾明白了芰尚当前的状态,但是他依然要去。

“元师弟,你还幻想芰尚老祖会放过你吗?”芰红芳问。

元尾摇了摇头,自从第一次分神成功,元尾就割舍了所有的幻想。被诛杀的元尾分身就是元尾的幻想,他之所以被人诛杀就是因为对谷横刀、对芰尚、对昊阳界天仙们抱有幻想……

“安身立命能靠的只有自己,在我突破地仙境后对缩地术有了深切的感悟,再加上云异师姐的帮助我可以轻松逃过天仙的追杀,即使他同样精通缩地术!”元尾解释道。

“好吧!”芰红芳见自己无法说服元尾,轻声叹息道,“我带你们去芰家!”

看到元尾和芰红芳都要去芰家,谷穗儿急了,她也嚷嚷道:“师兄,我也去!”

元尾却不同意,“穗儿和芰师姐都不能去!芰家凶险,说不定会有其他天仙在芰家逗留。我和木茴、云异还能来去自如,要是你也去了,怕是我无法顾此及彼。从今之后我不愿意失去任何人!所以我要你们现在就通过蚁洞前往帝山界!你们两个都已经突破化神,再加上地牢里的这些修仙者足以自保!”

谷穗儿却哭了起来,“你不愿意失去我,我更不愿意失去你!我们谷家现在只剩下我和哥哥的一丝残魂,要是没了你我就真的孤苦伶仃一个人了……”

看着谷穗儿哭哭啼啼的把头埋在元尾怀里,木茴十分不满。

“行了、行了,我哥哥不会那么容易被人诛杀!你们赶快带着所有囚徒去帝山界藏着吧!我警告你们,等你们到了帝山界就找个地方小心呆着,不要以为认识哥哥就飞扬跋扈。等我们三个回到帝山界,要是发现你们捣乱我就把你们赶回昊阳界!要知道帝山界可是我的!哦,我哥哥的!”

谷穗儿知道元尾和木茴自小青梅竹马,也不好明着和她起冲突。郁闷之下她轻轻挥了挥手中的匕首,被铜锈封锁的地牢牢门上闪过一道道金色纹路,伴随着嘎吱嘎吱的巨响牢门一齐打开,地牢中囚禁了无数年的囚徒蜂拥而出。

彩云城的囚徒或许有着不同寻常的地方,但他们依然都是囚徒。数千人在地牢狭窄的过道里咆哮、冲撞甚至厮杀,彩云城地牢陷入混乱中。

“我是彩云城城主谷横刀的女儿,我叫谷穗儿!”谷穗儿试图介绍自己,可是她柔弱的声音完全被淹没,没有人在意也不会有人在意她的存在、以及她是谁。

“谷横刀,你给我出来!当初你说是让我躲一躲,可是你并没说把我当囚徒啊!你生生关了我两千多年,你的良心不会痛吗?”一个头发像枯草一样的修仙者呼天抢地的从人群中冲出,在大厅里呼天抢地。她尖细的声音听起来像是一个并不太老,但是被怨恨充斥了头脑的女囚徒。

“你是谁?我爹他老人家已经死了!”谷穗儿捂着自己的鼻子后退几步说道。

“你爹死了?你爹死了管我什么事?你爹是谁?”女囚徒猛然惊觉的问。

谷穗儿鼻头一酸,又不自觉的掉下眼泪来,“我爹就是谷横刀!”

“谷横刀死了?谷横刀死了!”女囚徒猛然大吼一声,压过了地牢中所有的嘈杂。那些囚徒们面面相觑,几息之后一窝蜂的向大厅涌来。

“谷横刀死了?”

“谷横刀不是天仙吗?怎么会死了?”

谷穗儿强忍着眼泪大声解释道:“我爹因为庇护渲墨重生之体引起仙畿城的愤怒,所以九大天仙齐聚彩云城诛杀了我爹和我娘。彩云城已经不复存在,这地牢也只剩下我一个主人。昊阳界已经容不下我们,所以我要带着你们逃往帝山界,你们愿意吗?”

地牢里的囚徒们消息闭塞,谷穗儿短短几句话里包含着太多他们不曾听说过的旧事。那每一件旧事都如同晴空惊雷,震的他们一时回不过味来。

“渲墨重生了?是两万年前那个大魔头渲墨吗?”

“九大天仙攻城?看来真的是渲墨重生了!”

“渲墨重生之体死了吗?”

“是啊,渲墨重生之体死了吗?

囚徒们议论纷纷,讨论着渲墨的辉煌以及衰败,反而忘记了谷横刀和康悠的生死。

“渲墨重生之体怎么可能会死!”

一个狂暴的声音从囚徒们身后传来,紧接着就有人被野蛮推倒,人群中出现了一条通道。一个身高超过一丈、身上筋肉虬结的兽族巨汉大步抢到谷穗儿面前大声问:“渲墨真的重生了?渲墨重生之体真的被诛杀了?”

巨汉足有化神境的修为,他来势迅猛,谷穗儿心里免不了有些恐惧,下意识的答道:“是、是、是的,九大天仙诛杀了渲墨重生之体,然后杀了我爹和我娘!?”

“你再给我说一遍!”

巨汉囚徒歇斯底里的怒吼一声直扑谷穗儿,仓促之下,谷穗儿已经被笼罩在巨汉箩筐一样大小的兽掌之下。而且巨汉囚徒显然已经是起了杀戮的心思,他的兽掌完全兽化,锐利的兽爪上闪着寒光和煞气。

谷穗儿尖叫一声仓皇举起匕首阻挡,却见巨汉已经哀叹一声向后甩出了几丈之外。在谷穗儿面前,一条青龙在虚空悠闲的游弋着,巨汉的兽掌正拍在青龙身体上,被青龙强大的力量弹开。

感受到青龙身上散发出的强大力量,囚徒们当即哑口无言,整个地牢陷入一片寂静。

只是那巨汉囚徒依然有些懵懂,他独自趴在地上捶打着地面还大声哀嚎起来,“从牢房里走出第一步就听到你重生了,可是又走了一步竟然听到你被诛杀了!这悲喜来的太猛,让我怎么才能受得了啊!”

显然,兽族巨汉心归渲墨,只是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出现在彩云城的地牢里。

“你认得渲墨?”

一个清晰的声音在兽族巨汉耳边响起。

那声音清朗平淡,仿佛瞬间抚平了兽族巨汉激荡的情绪,打开了他倾诉的欲望。

“两万年前,我曾经是一个地仙。当时的我担任燕郡城斥候营百夫长,有天我偶然发现渲墨界首的坐骑腾蛇杜悦行踪诡异,于是我就开始暗地里追查。后来我查到杜悦背着渲墨大人在三界频繁穿梭,好像在四处传授着什么。终于有一天,我在昊阳界查到杜悦是在私下传授一种繁杂神秘的纹理……可是不等我把这些发现禀报渲墨大人,大人却发了疯并被诛杀后……可怜的大人啊……”巨汉突然双手抱住身边那人的腿放声大哭起来,“呜呜……呜呜……大人一定是被杜悦陷害了……大人死的好冤啊……”

被他抱住的那条腿动了动,似乎并不忍心把他踢开。

“你是秦阳?”那清朗平淡的声音在巨汉头顶响起。

巨汉抬头,泪眼朦胧中看到的是一张年轻的脸,狭长的星眸、高耸的鼻梁以及紧紧抿在一起的薄嘴唇……

~~自己挖的坑,哭着也要填完~~一个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