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宜觉得很困,打了个哈欠。狄渊怕她冷,刚才给她套上了一件自己的t恤。她翻过身埋在他怀中,像一只小猫蜷缩起来,拱了拱,又抬起手揪了揪狄渊的耳朵,恬静地笑了一下,然后给他比了比心底的情绪:我不看别人,我不喜欢别人。你也不要喜欢别人。好吗?

恋爱中的人总会有一些患得患失,月宜也不例外,听到有人为了勾引狄渊都给他酒里下药,她心里就有点不是滋味儿。她年纪小,多数关于爱情的理解还是主要来源于电视剧或者电影里的细节。狄渊的身份是她喜欢而憧憬的,却也是让她有点小忧心的。

“当然,我只喜欢自己得媳妇儿,而我媳妇儿就是你。”狄渊在她睡前柔声诉说着,“咱们去见见我家人,尤其是我妈妈,我妈妈会很喜欢你,她最喜欢温柔宁静的女孩子。”

开了几天车,狄渊也觉得疲乏,打算在这附近稍稍歇息一日。附近没有叛军或者国防军队,还算安全。白日里,狄渊遇到一队难民,大包小包一路往西边去,狄渊上去攀谈了几句,听得其中一人说道:“钻石区已经被占领了,那些叛军就是冲着钻石区去的。我的孩子也被他们的口号吸引,前两天偷偷跑到那边,现在不知生死。”她抹了抹眼泪哽咽道:“那都是些孩子,却去跟着做了杀人的机器,真可怜,又可怕,”

狄渊对此早已经是见怪不怪,用娃娃兵是很多叛军甚至是政府军最喜欢的行为,廉价而好用。月宜默默在旁边听着,想到狄渊和她昨晚对未来孩子的畅想,心里酸涩。狄渊捏捏她的指尖,莞尔一笑,不想让她难过。

“他们现在已经快进入f城了,很快就要占领总统福地,你们也小心。”难民临走前不忘好心地提醒狄渊和月宜。

月宜心里惊惶,坐在副驾驶位置上,胡思乱想。

狄渊上前揉了揉她乱糟糟的像是男孩子的头发笑道:“害怕了?”

月宜点点头,怯生生地看着狄渊,拉过他的手问:我们会不会有事啊?

狄渊给她分析:“咱们现在已经离开了f城,往郊区走,越来越接近北方边境,这里既不是什么农业附属区,也不是钻石开采区,自古以来就没人在意,他们一时半会儿也不会想着在这里争夺、厮杀。”他亲了亲月宜的脸庞,虽然一路上很匆忙,没时间细细梳洗打扮,但月宜还是那样美丽动人,狄渊握着她的手徐徐说:“再说,你老公在这儿呢。”

月宜听他又占自己便宜,总算心情消散了一些阴霾,扬起唇角,主动亲吻着狄渊。

狄渊稍稍分开些,暧昧地问:“昨晚上还没喂饱你啊?”

月宜在他肩上推了一把。

中午吃了饭,天气尚好,狄渊想着让月宜开心开心,哪怕是逃难,也不能真的让自己成为丧家之犬。于是狄渊提议:“我们去外面玩好不好?”他的语气像是和小孩子说话,而月宜目光流露出的惊奇也确实像个不谙世事的小孩子。

狄渊和她牵着手在废弃的游乐场转了一圈,这地方看起来已经废弃了很久,自从前总统和自己的小团体不断将钻石收益划归自己的小团体,整个国家的公共设施基本上都没有存在的必要。对这些设施的疏于管理、维修,造成当地的普通家庭的孩子所能选择的娱乐项目也就是露天踢个足球。

月宜很小的时候去过别的国家的游乐场,但是她太小,很多项目倪萱不让她去尝试,所以也没什么印象。

他和她走在老旧的小路上,野草肆无忌惮地生长,毫不在意人类的经过,不知名的野花刚刚含苞,马上就要绽放出渺小却冶艳的色彩。月宜觉得,她和狄渊如同迷失在兔子洞里的童话故事里的兄妹俩,躲避外面的女巫和不知名的恐惧,寻找到一处遗弃的失乐园。

很魔幻,却又很好玩。

“来,海盗船,上去坐会儿。”狄渊抱着她的腰将她举到硕大的船只内。月宜觉得好玩,在里面转了个圈,可惜海盗船不能来回荡悠,狄渊也跟着翻身上去,靠坐在月宜身旁:“我以前玩过海盗船,晃来晃去,把我身边的一个男孩儿晃晕了,吐了一地。”

月宜听了,连忙说:那我身体虚弱,肯定也会吐。

“以后有机会试一试。”狄渊温言道,“听说欧洲的游乐场建设的很不错,咱们可以去。”

月宜甜蜜地说:我们未来能带着孩子一起去。

“嗯。都听你的。家里你做主。”狄渊笑着说。他们坐的高,可以眺望到远处狮子山上的风景,虽然是战争,但狮子山上的一切都还算静谧和谐。

月宜不无遗憾地和狄渊说:我都没有去爬过狮子山,也不知道以后有没有机会了。你说,这战争会不会一年之内就结束啊,那样我们还能回来,回来修葺我的老房子,还想去看宫殿遗址,还想去看太阳花和油椰花。

狄渊不想让她失落,便笑着附和说:“差不多吧,很快就结束了。”可他心里明白,在这片土地上爆发的战争,十年往往是最稀松平常的时间段。他拿出一支烟吸了两口,月宜不嫌弃那种原始的烟草味道,安静地看着狄渊。狄渊抱歉地说:“我只是觉得太阳穴有些疼。不好意思。”

月宜示意他枕在自己腿上,狄渊每次杀了人总会有些不适,她看到过狄渊一个人坐在驾驶座上,一手抵在额上,眉间紧蹙,默默无言。她的手指在他太阳穴认真地揉了揉,不疾不徐,不轻不重,但是很舒服。狄渊闻着她身上清新的味道,身体不断放松。

他睁开眼,扬起眸子满含温柔地说:“谢谢你。我已经好多了。”

月宜便停了手,俯下脑袋,在他额头上亲了亲,唇角翘起来,看在狄渊眼中,是他所见过的最美的风景。他指了指前方说:“我带你去那边看看,那里有旋转木马。我们想办法让它转起来。”

月宜也跃跃欲试,与他一同行进。

旋转木马上涂彩掉了不少,轻轻一碰,满手的灰。狄渊拿了抹布擦拭干净,让月宜坐上去试试。她扶着木马的颈子,笑靥如花。可惜这里的电力系统早已不能用,木马不能旋转,灯光、音乐也不能实现,狄渊只好人工加成,推了一会儿,月宜怕他累就让他在旁边给自己唱歌。他很喜欢听歌,月宜在他的床头看到过好几个坏掉的随身听。

狄渊开口慢慢唱着:

whenamanlovesawoman/can'tkeephismindonnothin'else/he'dtradetheworld/forthegoodthinghe'sfound/ifsheisbad,hecan'tseeit/shecandonowrong/turnhisbackonhisbestfriend/ifheputherdown/whenamanlovesawoman/spendhisverylastdime/tryin'toholdontowhatheneeds/he'dgiveupallhis forts/andsleepoutintherain/ifshesaidthat'sthewayitoughttobe……

月宜随着他的略带沙哑的声音摇晃着手臂。

狄渊的嗓音并不亮,甚至是因为长年吸烟而有些沙哑,可是这首歌需要这样的嗓音,他比原唱更加放缓了几倍的节奏,随性的布鲁斯音调中是他的深情款款。

月宜歪着脑袋问他:为什么会唱这首歌?

“反映我的心境啊。”狄渊懒散地笑了笑,靠在围栏上,姿态随意。

月宜明白他的意思,又听得狄渊说:“我爸爸在我小时候给我唱过这首歌,也是唱给我妈妈听。你现在听的是翻唱版本,原版更轻松一些。”

那你的爸爸是做什么的?月宜对狄渊的家庭一直很好奇。

“他是位学者,平常很喜欢唱唱歌,弹弹吉他。听说年轻的时候还搞过乐队。”

那你妈妈呢?月宜又问。

狄渊笑了笑:“我妈妈可是一位军人。说一不二。在家里凡事都要做主。而我爸全权听从我妈妈。”

月宜对这样的“夫妻组合”感到惊奇。

狄渊又说:“所以我会玩枪可不仅仅是因为加入帮派之后,我很小的时候就开始接触我妈妈的武器库,我哥遗传了爸爸文质彬彬的性格,我和我妹妹更多得则是遗传了妈妈的铁血风格。”他顿了顿,笑容依旧浅浅的漾在唇角,他刚才的语气轻松自然,仿佛也不过是前几天家里发生的事情,但是月宜察觉到狄渊的眼底却没什么笑意。

她从木马上跳下来走到他身边,踮起脚在狄渊唇瓣上蹭了蹭。她凝睇着狄渊,最后竖起手指比了比说:狄渊,我们都是孤儿了,但我们还有彼此啊。

狄渊看着月宜红润的脸颊,眸光温柔,他拢了拢月宜的手臂温言道:“我没事,只不过偶尔会想起来他们。你别担心。”

月宜回想着狄渊告诉她的关于他父母的事情,虽然具体发生了什么她不清楚,但是这样的背景,狄渊本可以生活平安喜乐,有一番作为,无论如何都比他在帮派卖命强。她想着就觉得心疼,夜里睡觉的时候紧紧抱着狄渊不肯撒手。

狄渊奇道:“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她在他胸口写:就是想抱着你。

狄渊失笑,也喜欢这样依赖自己的月宜,便也抱了抱她,打趣说:“想要我的大鸡巴捅一捅你?”

月宜气红了脸,又去掐他的手臂,听着狄渊忍俊不禁的笑声不停。

狄渊的手指梳理着月宜的短发,柔声道:“我们再走叁四天就能出了边境,之后的路就好走多了。”

月宜点头,乖巧地看着狄渊,然后在他掌心写道:狄渊,我以后会对你好的。

狄渊笑道:“行,那我以后就做个耙耳朵吧。”

再向前走,的确就快接近边境,出了s国的边境,一切都好办。只是行到一半,前方的大路上出现了一些横断的树干,拦在路中间做了最简易的路障。狄渊一边打着方向盘一边和月宜说:“记得我和你说过什么吗?”月宜重重点头,小手攥着拳头,仍是有些紧张。狄渊却笑容轻松,依旧是云淡风轻地开口:“别怕,没事。”

几个穿着迷彩服的男人正在树干上方坐着抽烟,看着狄渊的车子慢慢靠近,他们兴奋地端着枪迎了上去,其中一人不耐烦地敲了敲车窗,狄渊摇下来笑着说:“长官,我们不是当地人,我们只是来这儿度假,现在想回家。”

“护照给我看看。”

狄渊拿出来准备好的护照,举止恭敬殷勤。

领头的翻了翻冷笑道:“你们这些外国人就是来我们国家偷钻石的,狗娘养的东西。”他将护照拿在手中扣在车盖上方说:“我凭什么放你们这些吸血鬼离开?谁知道你们身上有没有携带我们国家的钻石出境?又或者你们是和叛军一起的,想帮他们出去采购枪支武器!”

狄渊嗤笑,再明白不过,他们的言外之意不过就是要点好处罢了。月宜在旁,他不想再杀人,本想着给点美元打发了,没想到有一个人眼尖地看到月宜在副驾驶座上,虽然剪了短发,穿着简朴破旧,可是那张孱弱精致的脸蛋还是那样惊艳。其中一个不知死活地去了副驾驶车窗旁,用枪顶了顶,嚷道:“开开,这边也要检查!”

月宜无奈,稍稍摇开了一些,那个人眯着眼不怀好意地打量着月宜,轻佻地吹了声口哨。狄渊扬了扬唇角对领头的说:“长官,这是我妻子,我们付双倍的过路费,你看如何?”

“可能你还得把你妻子让出来给我们看看,是不是值得双倍?”长官肆意地嘲笑,那边一只脏手已经要摸到月宜的脸蛋,狄渊高声喊了句“快跑”,月宜却猛地趴下身子,狄渊右手冲着副驾驶窗外扔出一柄刀,左手一打方向盘,车子几乎九十度旋转,外面的枪声还来不及响起,狄渊藏在袖子里的手枪已经利索地干掉了领头的那个人。

剩下的两个慌张地想要激战,狄渊根本没看在眼里,两枪结果了他们。他走近,蹲下身在他们身上摸索了一遍,除了几张美元还有不知从哪里得来的钻石。月宜跟上去,看着狄渊从领头的人身上掏出来的证件,居然真的是s国国防军。狄渊冷笑:“白天是国防军队,晚上则是匪徒强盗。难怪叛军能长驱直入。”

月宜也觉得愤怒,这里到底是她多年来生活的土地,即使贫穷混乱,但到底是一片曾经拥有美好未来的国家。而那些明明是保卫民众的军队,却因为长年腐败耽于享乐,现在突然召集起来,蜕变了最初的初衷。

狄渊拥了拥月宜,安慰说:“会好的。凤凰涅槃,这里会重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