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儿爹娘听得一头雾水,狗儿却听明白了几句。

“是,是。红儿从前脾气很好的,就是因为婚后一直没有生孩子,被村里人取笑,渐渐就不爱说话了,后来她肚子显怀了,可她一点儿都不高兴,还总是唉声叹气的,饭也是吃几口就吃不下了……”狗儿一路回想红儿的那些症状,不由得发起怔来,“……难道红儿真的不是怀孕,是生了病?”

听狗儿这么说,狗儿爹娘也信了几分。

他们以前从没见过云初,云初今日以前也没见过红儿,却能把红儿的病症说得一清二楚,看来眼前的女子当真是会医术的。

“既是生了病,那可怎么办?”狗儿娘一脸担忧,求助地看向云初,“这病还能治吗?”

狗儿回过神来,扑通一下跪倒在云初面前,哭道:“这位神仙娘子,求求你救救我媳妇吧!我给你当牛做马,报答你的恩情!”

云初见他哭得真切,倒也没笑话他一个大男人说跪就跪,只说道:“你起来吧,这病我能治。”

她看得出来,狗儿和红儿的感情必是极好的,否则刚才在庙前也不会不顾一切地冲出去救红儿了。

听云初答应给红儿治病,狗儿才放下心来,抹着眼睛从地上爬了起来。

狗儿娘搓着手,一脸地不安:“只是,这诊费和药钱……要咋算啊?”

他家里并不富裕,红儿又得了这样稀奇古怪的病,狗儿娘担心的是治不起病,反而拖累了全家。

狗儿爹许久不吭声,此刻开了口。

“治,花多少钱也得治!”

他不是狗儿娘那样只会担心银钱的农妇,身为一家之主,狗儿爹想得要更多一些。

自家儿媳妇怀了身孕却久久不生,全村人看见狗儿一家都指指点点的,还有胆大的好事的动不动就跑到他家来看怀孕一年都不生的女人是什么样,他早就受够了。

前几日李神婆来了簸箕村,更是带了一群人,直接冲到他家里拉了红儿就走,一口咬定说红儿肚子里怀的是旱魃,要当众打死红儿母子,簸箕村才能下雨。

他们一家几口人势单力薄,哪里打得过百十号的村民?只能眼睁睁看着红儿被拖走。

这几日他一直发愁这件事可怎么办,红儿的性命眼见得是保不住了,可他们一家三口还得活着!

这么一闹,十里八乡的人都知道他们家出了个旱魃,他们一家还怎么在村子里生活!?

出事的是狗儿媳妇,他们一家顶了旱魃的名头,狗儿以后要怎么娶妻生子?他们这一脉就要断子绝孙了!

想到这些,狗儿爹再想想云初的话,无异于看到了最后的一丝希望。

只要云初能把红儿治好,就证明红儿肚子里怀的根本就不是旱魃!

他们一家,也不会再被全村人当成怪物!

所以,无论需要付出多大的代价,他们都得把红儿治好!

云初倒没想那么多,只是见他们一家这么关心红儿,方才憋了一肚子的闷气才消散了不少。

不管那些村民是怎么对待红儿的,至少狗儿和他爹娘还算明事理。

“我们是逃荒过来的。”云初也不瞒着他们,把实话告诉了狗儿爹,“诊费我不要,药材我来出,我只有一个要求,我给红儿治病这几日,请你们帮忙安顿一下我家人。”

云初要留下给红儿治病,至少也要停留几天。

他们这一行四五十人,吃住都是问题。

狗儿爹想了想,说道:“住下倒是好说,村里有不少房子如今都空着呢,给你们找几个院子倒不是问题。”

“至于吃食……”狗儿爹皱着眉头,说道,“你们也知道了吧,我们村从今年开春以后一直就没下过雨,地里的庄稼估计是没什么收成了,村里已经有不少人家都出去逃荒了。”

要不是红儿实在走不动,狗儿又死活不肯扔下红儿,他们一家可能也早就走了。

众人想起他们之前看到那些院子空着无人住,井也都干了,这才知道原来那些人家已经去逃荒了。

他们这运气也真是够背的,好不容易逃出了兴陵,来到昌高却又遇到了旱灾,依然是无法居住的地方。

朱长顺和宋大庄等人商量了一会儿,便决定先住在村子里。

他们在山上爬了好几日,无论是人还是牲口的体力都已经接近透支,都需要休整几天,簸箕村这里至少还有院子可以住,至于食物,大不了他们再进山去找就是了。

商议已定,狗儿爹便带着众人出去找空院子安顿下来,云初为了治病方便,索性就住在了狗儿家,宋王氏不放心云初,也跟着她住了下来。

狗儿娘听云初说给红儿治病不要钱,自然是大喜过望,拿出家里的一些吃食招待云初。

狗儿家虽然不富裕,可是吃得总比逃荒在外的云初等人要好,狗儿娘给云初蒸了几个杂粮窝头,切了一小碗腊肉,还煮了一个鸡蛋,这些日子以来,云初总算吃了一顿饱饭。

吃过饭,云初给两个孩子喂了奶,就去西厢房看红儿。

? 第057章 排气

红儿这病其实不难治, 只是今日被晒得奄奄一息,又加上了桃木杖打的外伤,因此红儿的身体十分虚弱。

云初给她施了针, 又出门拿了三包药给狗儿娘,让她每天煮一包, 分两次给红儿喝下, 还叮嘱她这几日给红儿尽量做些清淡饮食吃,狗儿娘满口答应。

云初走到隔壁房间, 见宋王氏搂着两个孩子已经睡着了,便悄悄退了出来。

她问狗儿娘宋家人他们都在哪里, 狗儿娘给她指了方向, 她便出去了。

簸箕村逃荒离开的人至少有十之二三,狗儿家相邻的几家都空着,托了狗儿爹娘帮忙看着宅院,左右屋子里已经没什么贵重东西了, 狗儿爹便把宋家和朱家村的人都安顿在隔壁住下。

云初走了几步就看到了宋福,他正挑着两桶水跟着狗儿爹一路走过来, 狗儿爹在他一旁边走边说着什么。

离得近了, 云初就听狗儿爹叮嘱宋福, 无非是不要到处乱跑,这些水要节省着用之类的话。

见宋福都答应了,狗儿爹才回了家。

宋福挑着水走过来,看到云初便笑了。

“妹子,你咋在这儿站着呢?日头还热得很,你快进屋去, 我叫你大嫂给你烧水喝。”

好不容易住上了正经房子, 还能打水喝, 虽然只能住几天,宋福这会儿还是挺高兴的。

云初见他晃晃悠悠地过来,便替他推开了院门。

“大哥,我没什么事,就是过来看看你们。”云初一边说着,一边跟在他身后进了院子。

院子里已经被扫过了,不过因为没水,还有着不少尘土,这院子比狗儿一家住的院子要大一些,云初抬眼望去就能看到七八间房,住下宋家和葛家两家人是绰绰有余。

他们人太多,一间院子无论如何也是住不下的,朱家村的人便住进了隔壁院子。

此时大家都在忙着收拾卫生,屋子久不住人,灰尘落叶都落进房间里头了,虽然没水,也要大致清扫一下。

云初去看了看大家,见大家都好便放了心。

她又出去了一趟,再回来便拖了两袋子粮食,交给宋大庄。

“爹,这是红儿偷偷给我的,谢我给她治病,你给三姨夫他们也分一些。”她不放心,又叮嘱道,“你们当着狗儿一家人可不要提起这件事,要不然红儿就遭殃了。”

这两袋粮食当然不是红儿给她的,而是她从空间里拿出来的。

现在她给红儿治病,就有了正当的借口。

宋家人见了这两袋粮食顿时喜出望外,压根没想到云初会凭空变出来粮食,对她的话都是深信不疑。

云初给红儿治病已经不要钱了,红儿拿点儿粮食出来回报云初不是很正常吗?

宋大庄惦记着朱长顺他们,提起一袋粮食就去了隔壁。

有了水,有了粮食,有了住的地方,他们就可以好好休息几天了。

云初给大家送完粮食,又趁大家不注意,给宋家和葛家的水囊里都加了些天泉水,这才回了狗儿家。

狗儿娘还在给红儿熬药,一边看着火,一边给狗儿脸上的伤口涂药。

狗儿原本龇牙咧嘴的,看到云初进来慌忙站起身。

“云……云娘子。”狗儿略带局促地打了个招呼。

他听见朱家和葛家的人称云初为云娘子,他便也跟着如此称呼了。

云初嗯了一声,问道:“红儿怎么样了?”

提起红儿,狗儿的话立刻变多了。

“刚才我去看了,她出了些汗,我喂她喝了点儿水,说了几句话她又睡着了。”狗儿顿了顿,到底还是不放心,小心地问道,“只是……云娘子,我听着红儿的肚子里一直咕咕咕地作响,她是不是饿了?”

云初忍不住笑起来,说道:“红儿的经脉郁结了这么久,我刚施过针,她的气血畅通起来了,所以才会肚子咕咕响。”

见云初耐心地对他们解释,狗儿娘也大了胆子,说道:“云娘子,我想跟你打听一下,我家儿媳妇这毛病要多久才能治好啊?”

农家娶个媳妇不容易,可是治病也不容易,要是长期这么吃药下去,家里负担肯定会很重。

云初想了想,说道:“她这病情约莫两三天能见效,到时候看看再说。”

中医治病因人而异,并不是一个病症都是一个治法,她要先初步施针开药,看看治疗效果才能决定下一步的治疗方案。

狗儿母子俩听说两三天就能见效,都是面露喜色。

云初临别之前,拿了一个小纸包递给狗儿娘。

“这些药粉给你儿子用,外用涂在伤口上,伤口会好得快些。”

狗儿之前用的只是农家日常用的草药,流血的伤口甚至直接就抹了一把草木灰,云初看在眼里颇有几分不忍。

狗儿娘没想到云初竟然还给狗儿拿治伤口的药粉,惊喜之后便对云初连连道谢。

云初回了房间,见宋王氏和两个孩子还在睡,便也在一旁躺下。

在山里风餐露宿了这些日子,乍一睡在炕上,她居然还有几分不适应,在心里默默念着口诀才渐渐睡着。

她这一觉便睡过了头,待睁开眼睛的时候,外面天空已经黑透了,宋王氏正在给全哥喂水喝。

见云初醒了,宋王氏指着炕桌上的碗盘给她看,说道:“狗儿娘倒是个实在的,听说你在喂奶,特意给你煮了一大碗小米粥,还切了一个咸鸭蛋,你快起来趁热吃了。”

这年头月子里吃小米粥和鸡蛋就是顶好的饭食,云初也确实饿了,拨了半碗小米粥吃了,又给两个孩子喂奶。

安安吃了一会儿奶便昏昏欲睡,云初正要把她放在褥子上,忽然听见隔壁传来一连串噗噗通通的声音,在宁静的夜晚里听着格外清晰。

安安吓了一跳,皱着眉头扁了扁嘴便要哭,云初赶紧抱了她起来,在地上走了几圈,安安这才重新睡着。

只是隔了一会儿,隔壁又传来一阵砰砰的声音,好在这会儿安安和全哥都睡着了,俩孩子都没被吵醒。

宋王氏看了看门口,一脸诧异地说道:“这是啥动静啊,怎么听着像放炮似的?”

话音未落,又一阵响声传来,接着便听见隔壁的门开了,狗儿焦灼的声音响了起来。

“云娘子,云娘子你在屋里吗?”

狗儿家房子少,就把云初和宋王氏她们安排在了狗儿和红儿的房间隔壁,也是为了能方便云初给红儿看病。

不知道云初睡下了没有,狗儿虽然着急,也不敢直接闯进来。

云初系好围襟,走过去开了门。

“我在,出了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