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每个月固定时间卡上都会多出一笔钱,数额不小,而且没有署名,他确实不知道谁给他打的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给他打钱。

他只知道那个人似乎担心他过得好不好,每年生日那天会莫名有个礼物出现在家门口,有时候不过生日也会有,查监控却看不到一个人。

一开始谢知归也觉得诡异,后背发凉,但后来慢慢也习惯了。

或许他真的是天性凉薄了些,对很多事情持着旁观者一样淡漠的态度。

“知归!郑皓!你们快来!”

朋友们惊喜的呼唤让谢知归放下思绪,抬起了头,三步并作一步跑了过去。

是找到了吗?

路尽头的荆棘灌木被拨开,明亮惨白的光照了进来,谢知归跑入光中,下意识抬手挡了挡眼睛,等适应一段时间刺眼的光后才睁开,眼前豁然开朗,赫然出现了一个秀丽宁静的村庄,在葱郁宁静的深山里隐世独立。

——活死人寨,到了!

朋友们相拥欢呼,总算不用在黑漆漆的林子里瞎摸索了,总算是找到这个传闻中神秘的村庄!

老头子没有他们那么高兴,见村民充满敌意地拿着锄头锤子围了过来,面色凝重地嘱咐他们先待在原地别动,他则赶紧小跑过去和他们交谈,他们说的语言不是汉语,谢知归等人听不大懂。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那边老头子说的满头大汗还在说。

情况可能不太妙。

看的出来,老头子对这些人很尊敬,甚至害怕得手都在抖,弓着背,一脸谦卑地请求他们答应留这几个孩子在这里住几天。

然而寨民们显然对他们的突然闯入感到非常冒犯,不想听老头子的解释,几次大声怒吼,最后直接没了耐心,恼火地扬起了锄头想将他们赶出去。

谢知归见势不妙,整理了一下仪表,打算自己上去和村民谈谈,尽量以和平友好的方式让他们明白他们不是危险。

但意外发生的猝不及防。

郑皓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态,可能是想发泄一下方才被谢知归无视的愤懑,也可能是想在心上人面前逞个威风,谢知归只感觉耳边有道风迅速擦过,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到郑皓居然直接冲上去夺村民手里的锄头!

谢知归大惊,呵斥道:“别去!快回来!”

他一个富贵公子哥,就算平日里经常健身,力气也不可能比的过劳作多年身强体壮的寨民们,人家一脚就把他踹飞几米远。

他满腔的怒火,强撑着想站起来,又在下一秒痛的摔了回去,再也起不来了,只得躺在地上痛苦哀嚎。

同伴们赶紧过去查看他的情况,谢知归站在原地没动,只冷漠地看了一眼人死没死。

蠢货!

“我包里有药,给他先用上。”

这件事说到底是郑皓自己活该,在别人的地盘上撒泼,本来就对他们有敌意的寨民这下子更是怒不可遏,连本来在玩耍的小孩听到动静也从家里抱了砍刀一类的武器跑出来,目露凶光,跟着大人们一起捍卫他们的寨子。

他们的处境很危险!

这里信号断断续续,报警来不及,山路七拐八绕,他们就算侥幸从村民手下逃出去,也几乎没有可能逃出一望无际的林海,还有毒虫、猛兽、湿热、饥饿……林子里潜藏了太多未知的危险。

谢知归就这么干站着,在没想出万全之策前,一动不敢动。

因为一个人的冲动,把所有人的性命推向了风口浪尖之上!

该怎么办?要怎么化解眼下糟糕的局面!谢知归心跳因为紧张和害怕而加快,村民们愤怒的脸在他眼中不断回闪,无限放大,气氛凝固到冰点,空气压抑低沉的可怕。

他看向脚边的背包,带出来的钱不多,里面应该还有差不多三万左右,但又担心:这次还能够用钱解决吗?

但是接着,谢知归看到老头子主动站了出来,颤颤巍巍走过去,和村民们说了什么,原本气势汹汹的村民脸色瞬间有些怪异。

他们又交谈了一会,然后村民们看向谢知归——眼里闪过疑惑、探究、不解,他们似乎想不通。

老头子回来了,谢知归立刻追问:“你和他们说什么了?”

“就告诉他们,是他们的当藏同意放你们进来的。”

“当藏是什么?”

“就是这个寨子的寨主。”

怪不得。

谢知归明白了为什么他们会突然变了脸色,会难以置信,用审视的眼神打量自己。

他又忽然回忆起刚进来时,老头子在界碑前点燃的那三根青香。

既然他们对这位“当藏”很尊敬,他想到了一个或许可以解决当下困境的办法。

他拉过老头子询问:“你知道他们的寨主现在在哪里?可以让我们和他当面解释吗?”

老头子直摇头:“他现在不在村里,不然我也不敢把你们带过来啊。”

“不敢是什么意思……”

话音未落,谢知归无名指忽然无意识地动了一下,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牵动,心脏也跟着快了几拍。

紧接着,他听到昨晚那道铃音,清脆地,不急不缓地响起,这次不是幻觉,是宛若闲庭信步一样,衣角随风摇曳着,走进了他的心里。

他开始四处急切地寻找声音的来源,他没办法解释这种渴望缘何而起。

这时人群里突然骚动起来,自觉而迅速地分退两侧,让出中间一条过路。

随着轻盈的如蝶振翅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不知为何,无名指上的震颤越发剧烈,古怪铃声疯狂鸣响,震耳欲聋!

最初的渴望化为心底深处的恐惧,谢知归突然萌生想立刻逃离这里的想法。

这个想法伴随着剧烈的头疼变得愈发清晰——逃,快点逃走!

随便是变成青山顶上一朵随风而逝的云,还是变成深林里一吹既散的雾,又或者是阳光下一颗即将蒸发殆尽的水滴……

总之,要快点离开这里。

但即使脑内有无数声音在嘶吼,谢知归也没能迈的动步子,直到一声极淡的笑意在耳畔响起,仿佛有双手无形之中拥住了他,在他的侧脸上缱绻摩挲。

他愣愣地立在原地。

身体,为什么,动不了?……

第4章

方才无名指和铃声发了疯一样颤动,可突然一瞬间,这个世界仿佛重启了一般陷入无尽的安静。

吵又吵的可怕,静又静的可怕。

谢知归最先看到的是少年无名指上的戒指,好像是银质的,上面刻着诡异的花纹,他总觉得在昏暗的屋内,这枚戒指会散发淡淡的绿光,衬的它主人的手指更加玉白细长。

细长到不像人类的手臂只露出短短一截,往上便被宽大的衣袖所笼住,红黑为底色的独特服饰上绣些那些他看不懂的花纹,像怨毒的咒文,像致命的枷锁,诡谲非常。

但这个人无疑很好看的,雪白的脖颈、削瘦的下颚、挺拔的鼻梁,一头乌黑的长发分成两边,左右鬓间各挑一股拢于脑后,用精巧的银饰固定,微风吹过时会有银器碰撞的脆响。

好像是昨晚的铃声,又好像不是。

谢知归猜测这人少年模样,年纪应该不大,但那双黝黑深沉的眼睛却让他犹豫了,里面似乎深不见底,暗不见光,绝不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少年人该有的眼神。

而且这个人有些过于苍白了,显得他的红唇上像沾了一层鲜血,他又长的过于妖异,不似有血有肉的活人,使得谢知归想起来小时候听的鬼故事里面勾人精魄,啖人血肉的鬼怪妖魅。

他好像也被勾住了,被那双狭长的眸子凝视的时候。

漂亮、病态、危险,明知不可触碰,心尖却控制不住的颤动。

像有毒的蝴蝶蛊惑薄情人动心,撕缠到最后一同跌落火中焚烧而死。

谢知归又听到一声清脆的铃声,将他从杂乱的思绪中唤醒,直直撞入少年直白淡漠的目光中。

幸好他不是贪图美色的风流人,欣赏美丽的事物,偶尔会有沉迷,但也能很快抽身,回归理智。

他避开视线,问老头子:“他是你说的当藏吗?”

老头子脸色煞白,嘴唇颤抖地说:“是、是他。”

“他怎么提前回来了啊!”

谢知归注意到了老头子话里话外透露出的害怕和敬畏,以及怒气冲冲的村民在他出现的那一刻安静得诡异,恭敬地低垂下头。

这人,恐怕不是个善茬。

谢知归换上友好温良的笑容,拎起脚边的包,拉着不情愿的老头子,走上前去。

他心中也忐忑不安,这位年轻的寨主看起来也不是个好说话的人,不知道能不能谈的拢。

谢知归走到离人差不多五步远停下,这个距离既可以让他听的清,万一发生了冲突也可以来得及逃走。

“麻烦等会你帮我翻译一下。”他对已经面无血色的老头子拜托道,但老头子像是受了极大的惊吓,拼命想挣脱开他的手。

谢知归无奈:“你?”

就在这时,那人动了嘴唇:“我会说汉语。”

谢知归一愣,扭头撞入这人深不见底的眼眸中,这平和悦耳的声音居然和此人外貌表现出来的妖异不同。

他旋即反应过来:“您好,我叫谢知归,请问您的尊姓大名。”

“明匪玉。”

明匪玉……谢知归在心里默念。

“谢知归?”明匪玉突然喊出他的名字。

谢知归下意识抬头:“嗯。”

不知为何,谢知归好像看到明匪玉笑了,很轻的一下,似乎对他的回应很满意。

他笑起来更像蛊惑人心的妖怪了。

就是这一恍神,谢知归嗅到一丝甜腻诡异的香味,好像是从明匪玉身上散出的,他的身体深处腾出一股异样,不由自主地想要朝他靠近。

好奇怪,从未有过如此想亲近一个陌生人的念头。

不过谢知归淡漠的个性在这时发挥了作用,让他没被美色冲昏头脑,定了定心,接着直入正题。

“对不起,我们不是故意要和寨民们起冲突,我们只是学生,想来这里完成学习任务,我们不是坏人。”

明匪玉上下扫了他几下,随后似笑非笑,“你是学生?”

“?”谢知归觉得他话里有话,“不像吗?”

“随你吧。”

这三个字明匪玉说的轻慢,让谢知归感觉出一丝别样的意味,就像是在安抚他受了惊而惴惴不安的小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