鉴于二人早已睡着,他们也不好打搅,就回了自己的屋子,午休去了。

等郝好再次醒来时,家里没有人了,刚刚还陪着自己午休的田润生不知什么时候去了公司,偌大的客厅只有她一人,午后的阳光透过玻璃窗洒在地上,竟折射出耀眼的光芒,中午吃了饭后直接睡,嘴巴实在太干,她起身去了厨房。

倒了杯水,又扫了一眼厨房,并没有什么可吃的,没发现可以填肚子的,折返回来,正要起上楼。

“郝好,你醒了?”一道带着喜悦的声音从门外传来,郝好扭头看去,只见高少安手里拎着一袋子葡萄,笑的开心,他换了衣服,精气神比以前好了许多。

“你出去逛了,其他人呢?”郝好停下脚步,又折返回来,准备给他倒杯水喝时,她又瞥见了徐海的身影,他则拎着一大袋的西瓜,走的有些吃力。

“我们看你睡得好,没敢打搅,就出去了一趟,走了几步碰到了一个买水果的老叔,然后就买了些,葡萄是他家自己种的,西瓜肯定也是了,你吃点。”徐海从高少安身后探进来脑袋,笑着开口道。

“看你这架势,我还以为你要搬空人家呢,没想到你还有点忍耐力嘛,今天下去我们去看看建材市场吧,我想看看有什么好的装修材料。”郝好调侃了一番后,随即说起了正事。

“行呢,先吃口西瓜。”这时高少安开口了,他对这里不怎么熟悉,领头的只能靠徐海了。

郝好见他们对自己是有求必应,心里欢喜的很,说了声,上了楼,大概一个小时后下了楼,匆匆拎起一串洗干净的葡萄出了屋子。

走在石子路上,郝好又开口了。

“你这个好的院子,不再种点花可惜了,不如下次来的时候,挖两棵爬藤玫瑰种在门口两侧明年天热了,就会盛开满墙的火红花朵,到时候你这里蝴蝶蜜蜂齐齐飞舞,鸟儿合唱,外面的行人偶尔驻足观赏,那该是多么美好的一个场景。”郝好吃了一颗葡萄道,这样的美景在现代许多地方都有,那美景真是美的引来八方朋友观赏,场面十分壮观。

“行,再添些绣球,薰衣草还有牡丹月季,只要你家里有的花种都带一些。”徐海也是打蛇上棍,竟口气大到让随行得两人忍不住皱眉。

郝好和高少安两人对视后,随即相视一笑后,不再理他。

徐海自我美美的欣赏了一会后,随即跟着他们出了大门。

午后,依旧有人在街上行走着,时而和商贩讨价还价,时而又驻足观赏街边得景物,时而看着小孩子吵闹打架,时而又围着一圈人默默充当观众。

郝好对这样悠闲的场景很是喜欢,平凡中见真情。

三人一路北上,建材城就在徐海别墅的北边,路程大概也就三里左右,走路过去一个小时,坐车不到二十分钟,他们三人选择坐车。

这个时候的出租车还是有的,出行很方便,司机师傅是个健谈的老西安,从他们上车后,一直开聊,感叹新社会的发展,以前人人守着一点口粮过,而现在市场全部放开了后,大家买东西的欲望强烈,家里的物件多了许多,从师傅的脸上就可以知道,他过的很不错。

好不容易到了地方,郝好还是被吓了一跳,建材市场规划不是很合理,人多闹腾,而且好些东西都没有上齐,但也不影响她逛逛。

另一边,田福军回了家后,他看着自家的屋子,自从老婆进了监狱后,一个家就这样散了。田润秋成了家,田润冬被他姥姥带去扶养后,家里冷清的不行。

工作的时候,他并没有什么感觉,可一旦回家,仿佛丧失了对寒冷和饥饿的感觉,他就像游魂一般按部就班地,脱下外套,换了拖鞋,走过家里每个房间,逐一开灯,然后又逐一关上。在外他是个坚强的战士,但回了家后,他就像个行走了千万里的旅者,从里到外都疲惫的不行。

以前家是美好的象征,但此时家却是个冰冷的代名词,他站在偌大得屋子里,寂静的屋子就像个被抽空气的密闭空间,这个小空间仿佛在这一刻是安全的、独立的、与世隔绝的;就像空旷的壳包裹住自己,严丝合缝,八风不动,将外面千家万户的欢乐气氛与欢声笑语都牢牢抵御在寒冷之外。

站了一会后,然后他回到客厅,坐在沙发上,望着微暗的屋子,一双眸子直勾勾的看着空中缓缓飘荡的浮尘,不说话也不动。

从下午坐到了晚上,花灯初上时, 灯火从窗外映照进来,光带从颧骨跨过高挺的鼻梁,他眼睛无意识地睁着,下半张脸都深深隐没在浓郁的黑暗里。

墙上的挂钟,滴滴答答的行走着,不知不觉到了晚上七点,墙上挂钟指针发出幽幽的绿光。

他重重的叹了口气,起身随后出了屋子。

“嘭”一声,声音极其巨大,震落了许久没擦拭的灰尘。

半个小时后他又回来了,带着一身烟火味。

看了看时间,八点多,神色有些疲惫,一股无力感从心底窜起,但长久的生活习惯促使他本能的去洗漱

田福军机械的向身侧伸出手,指尖却从空气中滑落,声音轻得仿佛是错觉,他微微张嘴后,随即又闭住了,好像要说出口的话,又被自己吞了回去。

没有开灯,就这样迈着僵硬的腿,他仿佛早已与黑夜融为一体的身影走进了浴室。

唰拉——

冷水冲刷洗脸池,旋即戛然而止。五十好几的田福军眼眶鼻头发红,面无表情地站起身,从一旁的架子上抽出洗脸巾,把满是水珠的脸深深埋在里面。 水滴从他手肘蜿蜒而下,一滴滴打在瓷白的洗脸池上。不管多么孤独,漫漫长夜总会降临。 田福军在毛巾中吸了口气,抬眼望向镜中颓唐的自己。他就那么站了几秒,然后突然迟钝地感觉到什么,抽了抽鼻子,望向手里那条洗脸巾。

他的瞳孔微缩,这条毛巾是妻子刘淑芬最喜欢的,以前他们在一起时,从不公用一条毛巾,因为妻子是医生,对卫生很是看重,随即刘淑芬有些刺耳得声音在耳边响起。

“说了不能公用一条毛巾。”

虽然声音依旧不是自己喜欢的,但此刻,他莫名的觉得自己很是想念她,以前夫妻二人关系不好,拌嘴吵架,家常便饭,恨不得即可分开,但临了临了,他忽然觉得少年夫妻老来伴是真的美好。

田福军毛巾又凑到鼻端前闻了闻,妻子的味道早已消散了,只留下许久没晒的霉味和一股说不上来的味道。

他一点也不嫌弃,就抱着毛巾冷冷站了许久。

直到自己腿发僵发硬后,他猛地起身,冲出厕所来到书房,连肩膀撞上了门框都毫无感觉。他打开抽屉翻了几下,找出一家人的合照,随后坐了下来。

照片是黑白的,照片里的四人,面带笑容,妻子圆润的脸上带着笑,虽然她长相不是很出众,但笑起来眼睛就像月牙,瞳孔里倒影出他的身影,随即两个孩子,搂着他们得胳臂,小笑得像朵花。

没想到这一刻,他才真正的发觉了妻子的好,以前心里惦记着那个已逝的姑娘,初恋总是让人心里暖暖的,一提起她就会浑身舒坦,但时间是最好的良药,初恋早已随着风消失了,但眼下最最重要的是自己的妻子,她虽然有许多缺点,但依旧陪着自己度过了青葱岁月,以及而立和不惑之年,夫妻间的一点一滴的在自己脑海中一桢一桢的闪过。

有结婚时娇羞的,还有结婚后相濡以沫的,更有孩子出生时欣喜若狂的,这一幕慕让他眼眶泛红,鼻头发酸。

他转身回到浴室,跪在瓷白的空地上,然后打开了水龙头,哗哗的水声打在他的衣服上,心脏在胸腔中怦怦直跳。

同一时刻,原县的农业局,和郝好见过面的老局长穿着已经有些起皮的皮鞋踉踉跄跄出了实验室。

“局长您这是?”刚刚要下班回家的人,看着自己的老局长,布满皱纹得脸上挂着欣喜若狂的笑时,他们忍不住开口问。

老局长急忙刹住车后,随即开口。

“我们实验成功了,这个发明会给我们原县以及整个国家带来重大突破。”老局长看着手里的东西,就像饥渴的人看到了吃喝,又像久旱的大地,遇到了甘霖,他话一出口,整个院子都沸腾了。

“局长您说的是真的?比郝好亲自种的亩产都高?”有人激动得脸都红了,嘴唇哆嗦着问。有些人更是热泪盈眶,浑身颤抖着。

“是啊,比郝好得亩产一千斤还高,只是这个还得分地区实验,不如我们就将实验田建在局里,正好有块地空着,平时种菜用的,既然是利好消息,不如我们再加把劲,种出来?”有人提议。

“眼下是不行了,我们先种一茬冬麦,然后去南方热带种一茬去,试试成果。”老局长提议。

“那北方冬麦好办,只是这个南方的不好办,我们要联系本地的农业局,又要找地方,等下来时间也过半了。”激动过后便有些犯难了。

“我这就起一趟下河村,听说郝好的朋友是南方人,而且有大人物在,我得好好汇报一番。”老局长橘皮脸恢复了正常,然后眼里闪过精明,内心如释重负,只恨不能立刻飞回下河村,将这个好消息告诉老首长,连语气都充满了成功后的喜悦。

“那我送局长去。”一个小伙子自告奋勇站出来道。

“行。”局长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