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情,可皆大欢喜,也可风木俱悲。”他食指上的瑄戒暗光微闪,映的他纤细的手指好似有了魔力一般,吸引着人的视线。“只在墓贵子一句话而已。”

他话语间,凭空从他指尖闪出一样物事,那物事形状奇异,非圆非方,其貌不扬,仔细看着,像是一个没有毛的绯红桃子,其上凸起的四个尖角时而消失,时而隐去。

可是白韫玉看到那样物事,神色已是变了,有震惊也有狂热。“这是……方昺?不可能,怎么可能!方昺怎么会有四角?三角的方昺已是世之罕闻,四角的……”

“白少主好眼力,这世间能认出这个东西的,倒是少有。”狐玉琅用手握住那四角方昺,在手里像是把玩一件寻常的物事,“墓贵子果是见多识广,这东西倒是入不了您的眼了。”

墓幺幺笑声爽利,眼弯楚楚:“我不过一介小小凡人,这般稀罕物事我是闻所未闻。”

狐玉琅淡道:“四角方昺,换你一句承诺。”

墓幺幺瞥了一眼白韫玉,他眉眼间是难以遏制的兴奋和狂喜。于是她薄笑道:“小王爷请说。”

“不再提那句话,我会不单送你四角方昺。并且,你和素如之间的恩怨就此一笔勾销,数日后的青藤赐灵更不会有任何人阻碍与你,你会无比顺利的得到九辰灵。可如果反之……”

狐玉琅松开手,四角方昺腾空而起,悬停于他们之间。

然后他视线越过那方昺,落下。

妃色唇线弧若明芷,可眸间银辉,冷似卧龙寒鳞。

白韫玉于瞬抬手,一把握住了她的腰。

视线的尽头,墓幺幺无动于衷地看着他,哪怕他精神强压已将她身后数米间的绿竹顷刻碾成一片齑粉,哪怕白韫玉额前已有细密的汗水。她静静地回望着狐玉琅,无情无绪,后爽声笑起,清越如云中之鸽哨:“这么厚重的大礼,我怎能不收?”于是她伸出手去,一把握住面前的四角方昺扔进储物袋里,随后站了起来,“玉儿,走了。”

狐玉琅目送他们离开,复又端起了手里的茶盏,轻抿入口,青烟一缭,他此时的瞳线,竟变成一条细长的银色异瞳。

“公子,您就这么放她走了?”身后刚才那名着紫衫的少女上前一步,很是不解。

他轻轻吹散那青烟,垂目道:“不然呢?倒是没想到韬光谷的小僵尸竟倒戈了……”

“我怎么觉得白韫玉是被强迫的呢?他先前不是被疏红苑地给强行带走了吗?”紫衫少女有些疑惑。

“先前风知苦神识传音告诉我了,他们二人是用随行符来的。墓幺幺不过一个凡人,她如何能催化?更何况,那随行符是白韫玉的,不是霸相府的。”

“韬光谷不是一向只干脏活从来不掺和任何家族的私事吗?”紫衫少女有些愤慨,“更何况还和我族有契约在身!”

狐玉琅表情淡淡地,看着对面那两杯茶,良久,露出一个有些玩味的笑来。

“一只动了凡心的小僵尸,倒是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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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殿门。

墓幺幺看着白韫玉从怀里掏出一张随行符来,手里把玩着几缕碎发,忽然说道:“狐玉琅给你神识传音说了些什么?”

白韫玉的手一下就停了。

他有些惊愕,有些慌乱,随即平息说:“并没有说你的事情,你别误会,只是些韬光谷和天狐族之间的事情。”他停了一下,又有些闪躲道,“这些事,我不能告诉你。”

墓幺幺面色平淡,看不出情绪。

于是白韫玉继续催发了随行符。

“有些失望诶,我以为狐玉琅会谢谢你帮他拦住了我。”她叹了口气,视线安然。“我家玉儿这么辛苦,居然不谢谢你。真让人失望……”

听她口吻信信,白韫玉的眼皮猛地一跳,手里的随行符已消失不见,虚门已出。

可他正以为墓幺幺又要做些什么旁事时,她反而异常乖巧地二话不说抬腿走进了门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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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

墓幺幺端了一檀色方盘,敲了敲门。

房内久久传出声来:“不是说了不许打扰我吗。”

“是我。”她说。

半天,房间门也没开。

“墓姑娘,天色已晚了,孤男寡女实在不妥。”白韫玉难得的竟是强硬了一些。

外面倒是没了动静。

白韫玉好在是刚刚放平了心情,喘了口气,结果吱嘎——门竟然开了。

墓幺幺端着方盘走了进来,仿佛出入无人之境。然后她把那方盘放在桌上,转身又去关了门,边说道:“知道玉儿面皮薄,没关系,我把门关上,别人就不知道我们是孤男寡女了。”

“……”坐在床/上的白韫玉差点又呕血。

于是干脆闭眼不再说话。

可是墓幺幺完全不在意他的冷漠,至桌旁拉出一把椅子来放在了床边,又去端了那方盘上的玉盏走了过来,坐在椅上,看着他说:“我早晨让后厨熬的补品,你没去吃,我便来端给你了。”

闻她声音柔静,白韫玉心里倒是莫名有些舒心。于是这才睁开眼,看了一眼墓幺幺,视线就落在了那碗里。

……

刚才所谓的舒心,差点没梗的他气喘。

“墓幺幺!”他脸色青红一片,说不上来的古怪,“你让后厨给我做这个?半夜里还亲自给我端过来了?你还真是体贴!!你这是怕世上戳我脊梁骨的太少??”

面对白韫玉的气恼,墓幺幺倒是一贯的泰然处之。她目光随着手里的勺子来回上下,轻描淡写:“府上可是有人说闲话让你听着了?没关系,明天杀了就是。你要着急,现在我就让人把她们杀了。”

她现下披着随意地晚纱,也不束发,也不绾髻。纤细的手腕柔若汀兰,一提一收之时,柔声细语,之若随意地闲聊,分不顾白韫玉知她所言俱真。

“你!”白韫玉心里有些寒意,于是只吐出一个字来,便再也没说出旁地。

墓幺幺用勺子舀了一匙,递到他唇边:“世人只知黄泉之路韬光谷的白少主残忍嗜杀,可谁能料想,他反而是个良善之辈。”

白韫玉并不张口,抿唇不语。

她倒也不急,放下勺子在玉盏里,又重新舀了一匙,再次递出:“世人也传白少主阴险诡谲,可谁能料想,他倒是有一颗明澈的道心。”

“你说你不让我挑起战争,是因为你怕死。”墓幺幺终于掀起了眼帘,墨绿的瞳孔里一片濯濯安宁,“既你怕死,为何还要替我饮那杯毒茶。”

“既你怕死,为何还要帮我抗下狐玉琅的神识攻击?”

“既你白少主这么怕死,为何还要拒绝狐玉琅的提议?”

一连三个反问,如千鼎巨石,一次比一次凶猛地砸落在白韫玉的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