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出来,无论目的,陆昭明知道些内幕,他在想办法救时叙。

那就是在帮他。

谢然低头看手指间冰凉的触感。

花瓣透明,平时就是很普通的装饰物,当它亮起来,像有数据在其中流动,对上陆昭明手中的“记忆卡”。

“放这。”陆昭明啪啪打着字,随手抛过来一个平板,上面有一块小小的凹槽。

他夹着烟,眼睛微微眯起,要笑不笑。

他道:“既然来了,不如一起看看吧,这傻逼主机费尽心思瞒着老子的,到底是什么。”

谢然抬眸,神色未变,又听他道:“不想知道吗?时叙当年,究竟看到了什么东西。”

*

南街是一条非常古老的弄堂,时叙在这里长大。

他姓时,但其实并不是时老师的孩子。

时老师一生未娶,也就凭空生不出这般大的孩子,并且时叙和时老师生的并不像。

有时候也会有人好奇,但整条街知道这些的人已经很少了,祝许妈妈倒是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

她和街坊四邻打麻将时略微提起过过:“叙叙刚来的时候,瘦瘦小小,穿个破塑料袋做的衣服,可怜哦,我给他吃的,都不会说话。”

她摸个牌,眉头皱起来,有点心疼:“不知道是不是被哪个混蛋虐待了,怎么话都不会说呢,等我做完饭出去,发现他拿着吃的,偷偷把门口的菜给我浇了。”

“我当时那个心疼,就把他带回家了,给他找个祝许外套,祝许撒丫子回来,裤腿子都是泥,我气得揍这兔崽子,叙叙懵懵逼逼的,要把外套还我。”

“我知道他的意思,这孩子从小就心好,是让我别打了,他看出来我心疼祝许,不想抢祝许东西。

“说实话,祝许那兔崽子的破外套,送人我都嫌寒碜,就叙叙没见过,宝贝跟什么似的。”

“叙叙把它还我,那场面我是真受不了,真恨不得把孩子养了算了,可是家里还有妹妹,没办法,还好时老师说他没人陪,把叙叙带走了。”

她放下牌,面对着聚精会神听的众人,叹口气。

她压低声音:“时老师后来跟我说,叙叙当时是真不会说话。”

周围人惊讶,她摆摆手,不愈多说,只是道:“我们当时也纳闷,好好一孩子,怎么不能说话,后来他开口,我们才知道,不是不能说,是不会。”

“天杀的,七八岁的小孩子,都没学会说话,还有那破塑料袋衣服,我们差点以为叙叙是被抓走做秘密实验了。”

有隔壁桌人听的着急,牌也不打了,探头追问:“什么实验?那后来呢?”

祝许妈妈便道:“后来看身上没针孔,后来这么些年也没人找,才作罢了。”

牌场上众人纷纷摇头。

都是街坊四邻,时叙从小到大,都看在眼里,这时候猝不及防面对这些往事,都不忍心。

有人道:“别说了,别说了,放学了,别再让叙叙听见时老师了。”

众人恍然大悟:“对……对……”

一旁有别地来看牌的人,正听的聚精会神,听说人回来不能说,感觉不解。

他忍不住好奇:“怎么不能听,叙……”他说着,想到自己跟人不熟,改口,“小孩不知道自己身世吗?”

其他人就摆摆手:“不是,叙叙聪明着呢,什么都懂,就是时老师年纪大了,前两年……唉,提起来伤心,总之不提就对了。”

看来这叙叙在这条街还是个团宠,开口的人了然,自知说了不该说的话,点点头,专注看牌,不吭声了。

不多时,一群叽叽喳喳的少年音呼呼啦啦传过来。

祝许妈妈听到,喜气洋洋,牌一推,站起来:“不打了不打了,这刚上初中没多久,二中呢,这群兔崽子,别惹事了,我赶紧看看去。”

不明情况的人一听,惊了:“二中,这么多孩子,都二中的?你们这别以后是个状元街吧?”

二中可是出了名的精英集中营,初中高中一条龙,不是优秀到极点的,根本进不去,据说好多有钱人家的小孩都想办法往里送。

这烟雾缭绕的牌场里,显然坐不了什么有钱人,听说放学了,探头的家长呼啦七八个,再听说都是二中的,外地人惊了。

这教育质量也太好了。

坐着的人一听就笑,有孩子的家长跟着出去看了,不着急的继续坐着打牌,边打边笑:“可不吗,唉,天天什么都不烦,就怕孩子给自己学累了。”

这听着是个喜欢表现的家长,认识人看到就拆穿:“可拉倒吧,昨还见你家吕晓抄家伙说出去跟人干架呢。”

吕晓妈妈听到干架,脸色一变,后来想想他们这边的兔崽子早不能用世俗眼光看待,遂淡定:“去呗,谁知道是不是跟叙叙出去行侠仗义了。”

“上次十三小那群兔崽子,堵着我们妹妹要钱花,不给就欺负妹妹,完了去跟老师说小孩子闹着玩,家长不要掺和,哎呦我这暴脾气。”

“叙叙不是当场就带着人去修理了,等对方哭着告状,叙叙把按着人头做的模拟卷拿出来,还问需不需要送几本,你们没见,那小子脸都绿了,家长还得谢叙叙。”

“后来你们看,还有没人敢欺负我们妹妹,唉,我都想开了,打架就打呗,叙叙在,还能失了分寸?”

众多家长一听,好像是这么个道理,遂不管,呼啦呼啦搓麻将。

外地人目瞪口呆。

*

门外,少年们从长街那头走过来,穿着蓝白的校服。

祝许妈妈眼尖,一眼看到被簇拥在中间的时叙,少年身量未长开,挺拔纤细,正耐心听身边人说什么。

他身边却不是往常黏糊糊的兔崽子祝许,而是个眉目隽秀,生的极为好看的少年。

青春期的少年干净,清清爽爽的,实际上都不难看,像时叙这样好看的祝许妈妈也不是没见过,却也不得不赞叹声这少年生的实在漂亮。

只是走近了看到,少年脸上有剐蹭,怕不是给人欺负了。

那小孩被带过来就解释通了。

祝许妈妈心里了然,怕不是这群兔崽子又惩恶扬善了,有时叙看着,不会出问题,她就没管,也没多话,怕伤害小孩自尊心。

刚好一行人走到眼前,看到探头的祝许妈妈,纷纷停下来打招呼:“闻姨,打牌啦,下午好呀。”

骚一点的,就:“嘻嘻嘻,姨姨,您真是越来越好看了。”

七嘴八舌,没人嫌多张下嘴吃亏,这也是时叙给他们定下的规矩,不要眼睛里没有长辈。

就连看起来清清冷冷,不爱说话的漂亮少年,看看时叙,又看看其他人,也微微抿唇,有些不熟练道:“您好。”

时叙听了,笑着摸摸他的头。

祝许妈妈被逗得直笑,笑眯眯看时叙:“是不是今儿个家里来客人了,那姨姨就不留你吃饭了,有什么需要自己来家里拿。”

祝许正站一旁跟人叽歪,闻言大声:“不用,妈,您太客气了,我送时哥就行,我可以!”

闻女士一巴掌拍他头上:“要你多嘴!”

习惯这对母子打闹的众人顿时嘻嘻嘻笑起来。

这是长街里一天到晚总能见到的景象,黄昏拉长,大家都习惯了。

闻女士看到,笑着骂他们:“兔崽子们就知道笑,还不快回家做作业?”

有人举书包给她看:“写完了姨,今儿写完才回来的,唉,作业好多哦,好累,回家让我妈给我炖鸡汤喝。”

闻女士闻言看过去,一看人,乐了:“鸡汤可能没了,你妈牌场坐呢。”

少年也灵活,一听,摇摇头,有些无奈道:“行吧行吧,那我回去给她炖,祝她打牌快乐。”

闻女士噗嗤笑起来。

说起来很奇怪,这条街的小孩,他们做家长的其实没怎么约束过,反而尽可能给了他们宽容。

闻女士记得第一次听说祝许打架,差点没给她气炸了,抄着巴掌过去,对上一群少年湿漉漉的目光。

模样最惨的少年,清隽的面容上剐蹭出了血丝,有点不好意思的看她,跟她说:“对不起,让您担心了。”

老师站一旁解释:“您别怪他们,这次不是孩子的错,有几个不良少年翻墙进来寻衅滋事,他们拦了一下,也都有分寸……”

闻女士听着,摸摸孩子的头,没说什么。

所以再看到小孩们灰头土脸,闻女士的第一反应也不是他们做坏事了,而是:“没受伤吧?”

祝许听了,窜后面给她捏肩膀:“没,没,哪能啊,技校有一伙菜逼……比猪狗还不如的东西老欺负我们同学,时哥给救了。”

“妈,您看,小同学长得多好看啊嘻嘻嘻。”

“对呀阿姨,别担心。”

被祝许推着进门,后面还有七嘴八舌的声音。

时叙看着他们,也有点被逗笑,他温着眉目,挥别其他人,一手提书包,一手揉揉身旁少年的头,带他往前走。

“走吧,我是一班的时叙,你怎么又被欺负啦。”

第55章 第五十五只男主

刚开学的时候,时叙曾带着人给谢然解了次围。

谢然还记得,少年半蹲着,动作很轻,给他拍了拍衣摆上的土。他的睫毛很长,唇形好看,好像被夕阳镀上了橘色的光。

谢然被他握住手,感受到暖意一点点从那头传过来,只是丁点温度转瞬即逝,转眼就不见了。

后来这几星期,他一句话也没能和时叙说上。

时叙身边总是有很多人,来来去去,他们和他一起吃饭,一起写作业,叫他哥,陪着他,喜欢他,接受他的庇佑和温柔。

谢然有点羡慕,他在体育课时远远看过球场上挥洒汗水的少年,看到时叙穿着洁白的t恤,眼睛弯着,喝矿泉水时会露出漂亮的喉结。

他披着外套,打完球,从飘着叶子的路那头走过来,抬眸间似乎不经意看了谢然一眼,眼睛里像是有星星。

谢然站在树荫下,忽然有点想认识他,想和他说话,想让他的眼睛里从此也倒映出自己的影子。

机会来的意外又突然。

时叙放学后偶尔会出来的特别晚,一般是老师留他,二中校霸,年纪第一,不仅是学生憧憬的存在,也是老师眼里的宠儿。

老师留他批卷子,南街胡同们的小霸王们听说了,就习惯的蹲树下等,无所事事,偷偷摸摸打起扑克,也没人想着出门去转转。

这就出了事。

中学附近总是校园恶□□件的高频场所,这次的事其实和谢然没有什么关系,他背着包,从小胡同旁走过,听到里面的尖叫声。

无非是欺凌那些破事,这次却过分了,隔着堵墙,谢然都知道里面的过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