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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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不被波及无辜,他像旁边其他档口老板一样,将门口的摊子稍稍往里面挪了一点。
然而就在前面那人跑过他家档口前时,忽然脚下一个趔趄,摔倒在地。还未爬起来,已经被刀疤和两个马仔追上,堵住了去路。
死扑街!你有本事再跑啊!
刀疤一脚狠踹在在那人脸上,他穿的是一双皮靴,这一脚分明是用了十分力,那人口鼻登时涌出鲜血。
旁边有几家档口,悄悄落下了卷帘门。
刀疤哥,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你饶了我吧。男人竖起身,跪在地上,抓着刀疤的裤脚,涕泪齐下地哀求。
刀疤狠狠几巴掌扇在他脸上,那人原本是长了张挺标志的脸,这几巴掌落下,几乎立竿见影地肿成了个猪头脸。
刀疤扇完,啐了一口在他头上:吃了熊心豹子胆,敢从飞哥场子里拐人。什么年代了?还想救风尘?
乔文大约听出来发生了什么,估摸着这男人跟秦云飞夜总会里的女人好了,想带人跑路,但还没跑事情就败露。
虽然他是个爱打抱不平的性子,但在这个法律缺位的世界里,现在的他,实在是没本事去救一个得罪和兴社大佬的陌生人,只能默默为这人祈祷了。
飞哥!地上哭哭啼啼的男人,忽然大叫一声,越过刀疤手脚并用往前爬。
乔文下意识转头看过去。
骤然间变安静的巷道里,出现一个穿着花衬衫牛仔裤的年轻人。他双手插在裤袋,不紧不慢走过来。
这男人打扮十分扎眼,头发过了耳朵,在脑后束一个小辫,一只耳朵戴一枚黑色圆形耳钉,长眉长眼,大片的纹身从耳朵往下,一直延伸进脖子内。
若单从长相来说,这人长得算是很不错,甚至有点男生女相的漂亮,只不过无论是表情眼神,还是脖子上大片的刺青,都让人感觉不到阴柔,只有说不上来的邪性。
飞哥!刀疤大声道,人给拦住了。
原来这人正是和兴社红棍,社团三号人物外号草上飞的秦云飞。
秦云飞慢悠悠走到那人面前,在对方攥住自己裤腿之前,冷不丁抬脚,将那只手踩在了自己脚下。
他动作并不大,仿佛只是随意动了一下,然而那人却发出一声惨痛哀嚎,震得乔文的心脏都跟着颤了一下。
飞哥飞哥!我错了我错了!男人抽着冷气哀求,仿佛下一刻就要疼得死过去。
秦云飞倒是真松开了脚,然后用脚尖在他脸上轻点了点,勾起嘴角,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本事不大胆子倒是不小,歪心思竟然动到我场子里的人。我草上飞什么人你是不知道吗?
我知道我知道,飞哥我错了,再也不敢了,你饶了我吧。男人边哭边连连磕头。
人为了求生,确实是可以连最基本的尊严都舍弃。
秦云飞笑了笑,道:你知道阿莹一晚接多少客,为我赚多少钱?
男人仍旧是哭着磕头:飞哥,我错了我错了。
最多一晚接十个,上过她的男人都说好,你他妈算什么东西,竟然想独占。秦云飞嫌恶一般,一脚将他踢开,转身淡声道,刀疤,废了他!丢出城寨。
刀疤嘿嘿一笑,目露兴奋:收到。
在刀疤上前时,男人被鲜血糊住的脸,变得一片惨白,眼睛里露出巨大的绝望惊恐,一边手脚并用往后爬,一边求饶:不要!不要!
刀疤露出一脸兴奋的狞笑:拦住他!
两个马仔立马将人钳制住。
救命!救命!男人大叫。
乔文深呼吸一口气,垂下眸子不愿再看接下去的场面。
与此同时,刀疤走上前,抬起脚狠狠朝那人的下身踩去。
先是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叫到一半,又像是忽然断电一般,戛然而止。
乔文到底忍不住抬眼,看到刀疤三人,将晕过去的男人抬走,只留下地上溅落的血点,和一滩黑乎乎的水迹。
在这个法律缺失弱肉强食的地方,人命如草芥一般不值钱。
他默默目送着那几道身影远去,半晌才发觉档口前不知何时立了一道身影。
他后知后觉抬头。
入眼之处,是秦云飞那张似笑非笑的脸。
第19章
有火柴吗?秦云飞从口袋里掏出一根烟含在唇上,轻描淡写开口。
乔文愣了下点头,从柜台里拿出一盒火柴递给他。
多少钱?
乔文:一角。
秦云飞勾了下唇角,从口袋里拿出一枚一块硬币,丢在台面,弯下身隔着柜台望向他:不用找了,不过你得帮我将烟点上。
那双狭长的眼睛里,是意味不明的神色,仿佛在看猎物。
乔文很清楚,虽然面前这妖孽在原书中连名字都没有,却是自己现在得罪不起的人。
他略微迟疑后,伸手拿出一盒火柴,从里面抽出一根擦燃,举到秦云飞面前,将他唇上那根烟点燃。
秦云飞闭眼狠狠吸了一口,然后掀起眼皮子,对着他吐出烟圈。
乔文没能避开,忍不住咳嗽了两声。
秦云飞看他白皙的脸颊,因为咳嗽而浮上嫣红,嘴角不由得涌上一抹愉悦的笑容。
他手肘撑在柜台上,显然是没打算马上离开,又吸了两口,才慢悠悠开口:听说靓仔南有个身体不好的弟弟,应该就是你吧?以前来西区没怎么注意,原来
他毫不掩饰地上下打量对面的男孩,眼神里几乎是带着某种直白的欲望,后面的话不言而喻。
乔文低下头避开他肆无忌惮的目光,忽然有点后悔,刚刚没关上卷帘门。
秦云飞又朝他吐了口烟圈,笑说:刚刚是不是吓到你了?
乔文微微蹙眉,沉默不语。
秦云飞笑了笑:是不是觉得我们是坏人?
乔文道:飞哥做事一定有你的道理。
秦云飞低低笑了声,伸手覆上他那只犹放在柜台上的右手。
乔文一惊,正要收回,对方已经轻轻从他手背拂过,捏起旁边的火柴盒,举起摇了摇,戏谑道:我拿这个。
飞哥,已经处理好了。刀疤的破锣嗓子传来。
秦云飞起身,转头看向去而复返的马仔,又瞥了眼坐在柜台中,面无表情的乔文,嘴角勾了下,将火柴盒放入裤子口袋,退出档口,道:行,我们回去。
乔文暗暗舒了口气,嫌恶地将手背在衣服上蹭了蹭。
他确定这具身体跟自己一样,厌恶陌生人的触碰。
飞哥,你刚刚和靓仔南阿弟说话?
走了一段后,刀疤好奇问。
秦云飞口中叼着烟,轻笑了笑,道:最近赵阿四那边有没有惹什么事?
刀疤一脸鄙夷:他能惹什么事?要不是手下有个靓仔南还能干点活儿,那两个赌档还不够他手下几十张嘴巴吃饭的。
你前两日是不是去阿四场子闹事了?
刀疤以为他是要怪自己不讲规矩,立马换回一副唯唯诺诺的标准狗腿子样,道:一个老千跑去他场子,我想去抓他,被靓仔挡下了。我也就是一时冲动,以后做事不会这么没规矩的。
秦云飞轻笑:我没怪你,赵阿四还不值得我给面子。他手下确实就一个靓仔南还有点本事,不过也就是个不成气候的四九仔,不用放在眼里,以后多给他找点事,最好闹到我面前求我来。
刀疤意识到什么,眼睛一亮:我明白了。
秦云飞一行离开不过半个时,原本在东区看场子的陈迦南,不知接到谁的消息,匆匆跑了回来。
看到地上还残留着黑漆漆的血迹,狠狠啐了一声,钻进乔家档口里,愤愤然道:这些王八羔子,真是恨不得天天当街杀人。又忧心忡忡看向乔文问,听说飞哥他们在这边跟人动手,你是不是看到了?
乔文点头。
有没有吓到?
乔文笑:我没那么不经吓。
陈迦南黑着一张俊脸道:这些缺德龟孙子的,伤天害理的事做那么多,迟早要遭报应。又说,那小子也是傻,竟然想带飞哥场子里的姑娘私奔,以为自己是大侠呢。
乔文想了想问:飞哥场子里的姑娘都是从哪里来的?
陈迦南道:有些是买来的,有些是偷渡来港城走投无路的,还有些家里欠了钱,把女儿送来抵债的。总之都是些可怜人,自从飞哥接了场子,里面的姑娘,好多一天要接十几个客人,要是染了一身病就被丢去海里。
义愤填膺地说了一大串,他才意识到不应该对乔文说这些,于是摆摆手:我跟你说这个干什么?回头又倒你胃口,吃不下饭。
乔文笑了笑,道:南哥,幸好你跟他们不是一路人。
陈迦南嗤了声,露出个鄙夷的表情:我当然跟他们不一样。
乔文看他那不以为然的模样,心说在原书剧情里,你后来干的缺德事比他们有过之无不及。
不过看到这个家伙,现在还有着一颗正直仗义的心,他心里颇有几分欣慰。
哪怕不是为了原身的小乔文,他也不想看到这家伙走上歪路。
陈迦南忽然想到什么似的,道:虽然飞哥很少来这边,但以后你看到他,一定要马上绕开。
为什么?
陈迦南道:他这个人他望着乔文那双漂亮而干净的眼睛,有些难以启齿,嚅嗫了片刻,才继续,他男女通吃的,你长这么漂亮,万一被他看上,就麻烦了。
乔文想起先前秦云飞轻浮的举止,眉头不由得轻蹙了蹙。
陈迦南又摆摆手道:不过你放心,有我在,谁都不能欺负你。
乔文好笑地摇摇头,又忍不住有些感动,原身这个便宜哥哥对他可真是无可挑剔。以至于他都忍不住握住对方一只手:谢谢你,南哥。
陈迦南对他的依赖十分受用,揉了揉他的头发:谁让你是我弟呢?
乔文暗暗吁了口气,被个十九岁的半大孩子照顾,其实他还是有点受之有愧的。
*
虽然秦云飞让乔文觉得不舒服,但他并没将他这人放在心上,一来是想多了也没用,二来是秦云飞在原书世界,压根就没出现过,想来是不是什么不得了的人物。
不过原剧情早已发生改变,小心谨慎点不会有错。
隔日下午,林子晖打来了电话,说他阿爸想见两人,让他们去一趟芙蓉茶室。
乔文舒了口气,一切总算是按着自己预计的来。
当他和陈迦南坐着黄包车抵达芙蓉茶室门口时,看到有两辆黑色平治车停在门口,车旁还站着两个穿黑西装的高大男人。
两人刚下车,便有茶楼招待迎上来领他们进去。
茶楼已经清场,除了招待就只剩几个神情严肃的保镖。
乔文心下了然,被刺杀了一次,如今林兆明出行的安保自然是要升级。
林兆明父子已经坐在包厢,正其乐融融地喝着茶。
看到人来,林子晖马上起身迎上:你们来了?
乔文点点头,恭恭敬敬地朝犹坐在位子上的男人打招呼:林先生。
林兆明笑吟吟伸手:两位小友请坐。
乔文和陈迦南从善如流。
林兆明笑靥盈盈看了看两人,倒是没有拐弯抹角,直接开门见山:你们调查幕后主使的方法,子晖已经告诉我。
乔文与陈迦南对视一眼,笑着道:那想必林先生已经查过那位钟先生的账了。
林兆明扯了下嘴角,原本笑着的脸,忽然沉下来,语气也变得严肃冷厉:原本上次这位小兄弟无意中救了我,我是非常感激的,也给了你们该有的报酬。你们说要帮我查凶手当做答谢,我只当你们热心。但你们所谓的调查,就是利用我儿子,挑拨我与我太太家人的关系,你们到底是何居心?
林子晖面色一惊:阿爸!
第20章
陈迦南是个急脾气,在和兴社里常年扮演不怎么中用的四九仔,已经耗尽了他所有耐性,见乔文和自己一片好心,这位大老板不领情也就罢了,竟然还怀疑他们居心不良。他登时就火冒三丈地站起来,怒道:林先生,谁要害你跟我们一点关系都没有,我们就是不想白拿你的钱,所以帮你做点事当回报。既然你不相信,那就当我们什么都没做。
林兆明对他的莽撞并未生气,脸上的表情反倒是恢复几分温和,勾起嘴角,似笑非笑看向他。
乔文拉了拉陈迦南的手,轻声道:南哥,你别急。
陈迦南气哼哼坐下,瞪大一双黑眼睛狠狠看向对面这位不讲道理的大人物。
林兆明倒是不以为意,只看向乔文,挑起眉头等他说话。
乔文不紧不慢道:我哥哥是个急性子,林先生别介意。
林兆明摆摆手,不紧不慢端起茶杯笑着呷了口茶:当然,不管怎样,你哥哥都是我的救命恩人。
他阅人无数,早已看出这个看似病弱的年轻人,才是兄弟俩中的主心骨,查凶手的事想必也是他的杰作。
乔文道:我知道我们这个结论只能算是推测,完全当不得证据。
林兆明笑着点头:确实,你们可知道我妻弟随便去趟澳门就能花上几百万。用你们九龙城寨的思维,去揣度富豪的生活方式,实在是有点可笑荒唐。而且我和我妻弟关系,向来融洽,你们这个推测推到他头上,我不得不说很儿戏。说着,看了眼林子晖,也就我这个傻儿子担心我,才会相信你们所说的。
林子晖咬咬唇欲言又止,最后还是默默低下了头。
陈迦南这回是真怒了:林先生是看不起我们穷人?
乔文拍拍他的肩膀,依旧是一副不紧不慢的样子。他笑着点点头:是我们太草率了。顿了下,忽然又道,不过既然林先生觉得我们推测出来的结果很荒谬,为何又要去让人查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