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明白了郭重阳的意思,他没穿裤子,只好等到天色晚一点,再溜出来。我向方雪云借了八百块钱,放在铁屋门口,好让他回到城里可以买套像样的衣服遮羞。

看看四周,这里真是个荒凉的所在,满山都是毛草,铁屋建在山崖旁边,这屋子应该是个仓库吧,崖下就是蔚蓝的大海。换作平时,拿把枪指着我,我都不会来这种地方!这里真是个“抛尸”的好地方呀!

我和方雪云下山去,走了十多分钟,看到一条崎岖的山路,这应该是下山唯一的一条路,路面还有车子碾过的痕迹。

我问方雪云:“你走路来的吗?”

方雪云说:“当然不是,我打的过来的,司机早就走了。我们慢慢下山吧,山脚下有摩托车,走半个钟头就能坐到车了。”

这么荒僻的地方,她怎么找得到呢?我不得不问出自己的疑问。方雪云说:“那天我打电话给你,怎么也打不通,我就知道你出事了。我跑到‘温馨堂’去看,那里的人说你来过,但是被天哥带走了,我就四处查找你们的去向,最后凭着自己的聪明才智,就找到这里来了。”

原来是这样。我能够挣开绳索,全靠苏奇送给我的手表,能够活着逃出铁屋,则靠方雪云来得及时了。

我问:“这次行动是堂叔安排的,你怎么会提前知道呢?你不是跟胡非在一起吗?难道胡非跟堂叔是一伙的?”

我曾经猜测,以为胡非花钱请堂叔来绑架苏奇,可惜这个猜测一直没得到证实,这回方雪云突然出现,我不得这样猜想。

方雪云说:“我放你出来,已经是种背叛了,其他的事情我不会跟你讲的,你最好别问。”语气非常坚决,表明我们毕竟不是同路人,我也不好迫问。

方雪云突然停住不走,怔怔地看着我,眼神里有些迷乱,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她性感的嘴唇轻微地张了张,想要说点什么,可终究没有说出来。

想到我们之间敌对的关系,彼此有些惆怅。

我说:“胡非知道的话,会不会对你不利呢?”

方雪云微微一笑,笑得有点凄苦,她说:“他能把我怎么样呢?我不为难他算好的了。”

这话让我万分诧异,惊问:“你跟他你不是她的女朋友吗?”

方雪云勃然变色,涨红着脸说:“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是他女朋友?”

那天在白市长的生日宴会上,她跟胡非那么亲昵,谁见了都会这么想的。我说:“难道不是?这就怪了。”

方雪云没好气地说:“你当然希望是啦,没良心的负心人!”

这话从何说起?我只好不答,方雪云脸上笑容乍现,她不无羞涩地说:“这么久以来,你有没有过我啊?”

我实话实说:“偶尔也会想到你。”

方雪云说:“看来我的魅力还不够。”她又得意地说:“好在你答应了我三件事,算不算数的?”

我厚着脸皮说:“算数算数,你是我的救命恩人嘛,当然算数啦。”

方雪云轻轻地抚摸着自己受伤的大拇指,说:“受了点伤总算还值得!那我就不客气了,我说啦。”见我没有反对,她便说:“第一件事嘛,我不许你跟苏奇这妖精在一起!”

我唬了一大跳,几乎是脱口而出:“为什么?”

方雪云恨恨地说:“谁让她那天羞辱我?骂我‘不要脸’‘真无耻’,这六个字我永远都会记得!”

我真想说,女人真是小气,那天要不是你勾引我,她又怎么会骂你呢?她自己不也气晕过去了?本来就是你不对,还反过来追究她的责任,太过分了吧?

我没敢说出来,只在心里想。

方雪云见我的反应就明白了,说:“怎么啦?你舍不得她吗?”说着,狠狠地扯开裹在拇指上的纸巾,扔在地下,还使劲地狂踩,边踩边说:“不要你的臭东西!看着就来气!”她的伤口本来已经结痂,被她这么一扯,又重新裂开,滴出血来,看了让人心疼!

“你疯了?干嘛虐待自己?”我说。

“流血就让它流嘛!又不会死人!用不着你操心!你说话不算话,不讲信用,没良心的”说着哽咽起来。

这事的确是我不对,不答应她我就出不了铁屋,答应她这简直是不可能的,我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可我怎么也想不到,她要我做的第一件事,竟然会是这样的事情。

看来,不是无耻的人,最好别轻易地许下诺言。

方雪云蹲在路边,一个劲地哭,全然没了以前做“间谍”时候的风采,可能是受了太多的委屈吧,需要发泄,哭得我非常内疚。

眼看天色将晚,再不走,郭重阳都要光着屁股赶上来了。我劝她说:“我们先下山吧。”

方雪云倔强地揩掉眼泪,一言不发地往前走。本来好好的,弄到这种地步,心里真不爽。我想,其他两件事,肯定更加离谱,估计自己也是做不到的了。

我们走了半个小时,就到了山脚下。这里还有几家小杂货店,路边有了些行人,还有摩托车。我打算坐车回城里,回头看看来时路,再看看手上的血泡,真的心有余悸。

方雪云说:“我们就此分手吧,你走你的,我走我的别说我没提醒你,堂叔你还惹不起只要你不惹他,他不会为难你的。我走啦,你保重!”

她说着,招来摩托车,搭车走了。我还以为可以跟她好好畅聊一番,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局。如果她调查了三天,找到这里救我出来,只为这样一个结局,那未免蠢得有点可笑。而我呢?明知道女人的主意刁钻,远远超出男人的想象,我还答应她三件事,那不是跟自己过不去吗?

摩托车的特点就是快。很快,方雪云的身影已经看不清晰,更淡,最后变成了一点。我不知道呆在这里等郭重阳呢,还是自己一个人先回家。

又一辆摩托车驶过来,司机喊我:“喂,进城吗?八块钱。”

那就进城吧,我六神无主似的坐上后座,随着摩托车回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