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簇咬了一下唇,缓缓点了点头。

没有说是什么事,但是兄妹两个已然默契地达成了共识。

云簇忍不住问,声音里带着些委屈,“为什么不告诉我?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

太子叹一声,没说话,但他此时的表情已经无声胜有声。

云簇看着他,眼眶不知不觉地就红了,“所以,我猜的都是真的,果真没有冤枉他?”

太子伸出一只手,握住云簇的肩,他的力道不重,但是手掌宽厚有力,让人很踏实,他点了点头,“多半都是真的?”

“那还有假的了?”

太子认真地看着她,说:“你去梧州,刺杀的人不是他。”

两人口中的他自然说的就是顺平帝了。

这件事也算是云簇心里最大的一个坎。

如今听到这句话,原本该松一口气的,可是云簇的表情却没有半分的缓和。

她不知为什么有些委屈,抬手握住太子搭在她肩上的手,说:“哥哥,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太子也不知道这时候该怎么安慰,只得道:“簇簇,他从来没有想过害你,你尽可以还像从前一样。”

“可是不一样了。”云簇摇头,她说,“若是从前,我可以不在乎,可是现在,现在我有了沈慕。”

“沈慕又该怎么办?”

太子被问得哑然失语。

云簇喃喃道:“我临走前还想着替他辩驳,沈慕一定觉得,我其实和他没有什么分别,沈慕再也不想见到我了。”

太子无奈道:“不会的。”

云簇像是陷入了一个怪圈,她摇摇头,“就是会的!”

“沈慕都是因为我才会变成这样。”她毫无道理地往自己身上揽罪名,“一切都怪我。”

太子见她这样子心疼地不得了,他站起身,走过去想抱抱她。

却听到一阵风声刮过,跟着花厅紧闭的房门忽然被人推开,跟着有男声响起,“太子殿下,殿下毕竟已经嫁给臣了,还是交给臣吧。”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云簇忍不住一愣,她猛地回头——

沈慕穿着一身竹青色的锦袍立在门口,漫漫夜色和皎皎月光都是他的陪衬。

同分别时一样,男人如松如竹,轻易地抓走了她所有的视线。

云簇不由自主地推开太子,她站起身,想走过去,却有些怯怯的。

沈慕还是第一次看的云簇脸上露出这样的神情,他有些心疼也有些无奈,最后只是朝云簇张开的手臂,歪了歪头。

接收到他的示意,云簇抿了一下唇,没再多犹豫,当即便扑了过去。

沈慕稳稳地接住她,将她整个抱进怀里,云簇的两条腿勾住他的腰,几乎要将自己融进他的胸膛。

“沈慕!”她见他,言语间的惊喜毫不克制,“你怎么在这。”

沈慕却没答这话,而是挑着她方才的话回了,“公主说我不想见到你,却也不想问问的本人的意思?”

“嗯?”

云簇将头埋进他的胸口,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太子被云簇推开之后就在原处看着他们两人,旁若无人地拥抱亲昵。

他感觉自己的头又开始疼了,他揉揉眉心,指了指门外,对沈慕说:“有话回去说,现在,立刻!带她走!”

第59章 共浴

沈慕将云簇抱回了房间, 这房间是一直给云簇预备的,很大,布置也都是按着云簇的洗好来的, 寝殿旁边还连着一个大大的浴池。

沈慕原本是要直接抱云簇去睡觉的,云簇揪着他的领子,“我想沐浴。

“不累吗?”沈慕低头问。

云簇摇了摇头, 执拗的看着他。

没办法,沈慕便抱着云簇到汤池, 两人都没带贴身伺候的人, 最后也只能沈二公子亲自伺候公主殿下。

云簇的长腿一支, 先下了水, 然后才将身上的衣物除去, 因为怕弄湿头发,所以她随手将长发高高束起, 玲珑身段一展无余。

沈慕喉结滚了滚,想要背过身去, “我去给你拿换洗衣物。”

可云簇的动作比他更快,她直接伸手扯住沈慕的腰带, 一双含了水雾的眼睛悠悠地看着他, 都不消得说话,沈慕就已经举手投降了。

沈慕只得也跟着下水, 伸手一拉,云簇就这样坐在他的腿上, 淋淋水汽将两人包裹住,仿佛身处于同人间割裂开的一片仙境。

云簇不说话,只是紧紧地抱着沈慕的腰,沈慕笑着去拨弄她的头发, 问:“怎么不说话?”

云簇仰起脸,眼睛里不知是水汽还是什么,总之亮晶晶的,比之皎月也不输风采。

“你怎么回在东宫?”

她问。

沈慕这回没再多犹豫,直接了当地挑明道:“我若再不回来,只怕你真的会去闯皇宫,去金殿上质问皇上。”

云簇撇撇嘴巴,没说话。

沈慕解释道:“你不是已经猜到太子殿下其实并非一无所知的吗?”

“其实,早在我们第一次退婚的时候,太子殿下便已经和我有过一次深谈。那之后,我们也没有断掉联系。”

“怪不得!”云簇恍然,“怪不得大哥之前很少过问我们之间的事,原来你们早就暗度陈仓了!”

沈慕纠正用词,“什么叫暗度陈仓?我和太子殿下乃是君子之交。”

云簇瞪他一眼,不再纠结,只是问:“之后呢?”

沈慕道:“我自然是愿意为了公主放弃一些什么,但是对于沈家荣耀存亡,我实在不能让。”

云簇没说话。

实际上,这才是她始终无法面对的事。

沈家对于沈慕来说意味着什么,不必旁人多说半句。

而沈家人对于大梁是如何地位,任何人都心知肚明,清晰明了。

可是如今,顺平帝想打压的就是沈家。

他不止是想要沈慕一个人的命,他想要的是整个抚南王府一毁尽毁。

无论是作为大梁的公主,还是作为沈家的儿媳,云簇都无法接受。

她更想不通的是,既然从一开始就是利用,又为什么要答应她和沈慕的婚事呢。

难道在顺平帝眼中,她也不过是一个棋子?

沈慕自然知道她在想什么,想要解释,却又无从说起。

没想到,云簇却忽然反应过来,她一下子抬起头来,“对了,还没订婚之前,我父皇曾将我两位兄长和我都囚在宫中,当时他说,是为了找出绑架我的真凶,可是那个真凶到底是谁,我到现在也不得而知啊?”

“会不会,他一直都是在骗我,将我们三人囚住,也只是为了切断我们和外界的联系,否则,怎么会那么巧,轻蝶就在那一日能轻易地溜出琼华殿去,又那么轻易地探听到他要给你赐婚的消息?”

“一步步,都是局,他不过是在引我往里去罢了!”

云簇说着,只觉得从前一团混乱的思路都清晰了起来,激动之下竟忘了自己是在沐浴,好在沈慕及时将她捞回来,安放在腿上。

他亲亲云簇的眉心,有些无奈地问:“殿下,做人何必那么聪明呢?”

云簇的眉心拧起,想争辩,沈慕却已经含住她红润的唇,研磨,挑逗,云簇不自觉陷入,被水汽沉没。

过了许久,沈慕才道:“殿下,这种时候,就不要再提别人了吧,春宵苦短,别的话别时说。”

云簇的腰被锁住,跟着有柔软的水潮将她袭卷,沈慕拥住她。

潮起潮落,直到晨起,云簇细碎的声音才完全止住。

小别胜新婚,云簇觉得自己深切地明白了这个词语的含义。

但纵使被衾温暖,云簇却不能如愿和沈慕赖床赖到天荒地老。

顺平帝身边的进喜来了,是来宣云簇进宫的。

因为还没人知道沈慕已经回京,因此云簇只能作出一副泰然自若的模样,没人知道她锦绣华服下撑着的是一双酸软,且布满印子的腿。

好在进宫的马车已经候在东宫门外了,云簇梳妆打扮之后被进喜亲自扶上马车,这期间她的脸色始终不大看好,一上了马车便闭上眼睛假寐,看上去很不好惹。

见喜不敢再和她说笑贫嘴,小声吩咐车夫赶紧驾车。

沈慕知道云簇为什么不高兴,因为没睡饱就被叫起来,实在太累了。

但在见喜眼中,她此时的情绪却可以有另一种解读。

一个已经出嫁的,夫君不在身边的女人,大半夜怒气冲冲的样子闯进兄长的府邸,除了是对夫君不满意还能有什么原因呢?

尤其是云簇,更是一点委屈都没受过的,如今夫君抛下她十几日,自然是要来告状的。

顺平帝那边收到消息,今日接云簇进宫,也是想安慰一下宝贝女儿的意思。

若是往常,云簇一定十分感恩。

但是现在,她却越想越多了。

从沈家出事,沈慕离京,再到云簇追随而去,两人在梧州分道扬镳……

这一桩一件,自然是不会逃过顺平帝的眼睛,或许,这本来就是一盘局。

毕竟,以顺平帝的立场来看,并不希望她和沈慕关系太好,最好顺势和离才合他心意。

这一路上,云簇看似是闭着眼睛在假寐,实际上心里一直在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

昨日原本就没有睡饱,这样一来,脸色更不好了。

扶她下车的时候,见喜都没忍住关切地问:“殿下,您脸色不大好,要不要奴婢去请太医来?”

云簇摇了摇头。

“直接进去吧,别让父皇等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