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攻之下,东都洛阳显示出了当初建造者宇文恺的高瞻远瞩,只用两年时间就建成的洛阳城并没有因为赶进度而偷工减料,相反的是所有城墙用石都是三尺厚的青石,坚固无比。≧ 如今杨玄感成了第一个望城兴叹的人。眼前的城池本来是他可以随便进出之地,他还记得三个月前自己从洛阳出时的情景,如今却不得其门而入,人生真是充满戏剧。

“大哥,有急报。”杨万硕一头大汗的跑到杨玄感的身边。杨玄感打开手中的密信,果然是个坏消息。不但远在辽东的宇文化及,杨义臣已经带领五万人马轻装急行,到达了幽云,数日内就能南下越过虎牢关,就连山东的来护儿也带领本来要出征辽东的水军返身打了回来。而刚刚被他打败的魏文昇又和屈突通合兵一处,带兵三万,出了潼关,逼近洛阳。杨玄感军眼看就要陷入两面受敌的境地。

“现在如何是好?”杨万硕看了消息,冷汗直流道,“洛阳无法攻克,大军的士气已经不如之前,来投军的农民也少了很多,再无进展,只怕人心思变。”

杨玄感看向李密道:“大哥,你有什么妙计吗?”

李密道:“为今之计,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东边的援军还没过虎牢关,我们可先击败魏文昇和屈突通,一举冲进关中,安抚百姓,再图大业。”

杨玄感眉毛一挑,略有不快道:“洛阳眼看就要陷落,大哥怎么总说丧气的话。看我先把魏文昇这个手下败将打退,就拿下洛阳,号令天下。”

李密看杨玄感意气风的昂走去调兵遣将,叹息一声,心中已在盘算未来之路。

洛阳城北,魏文昇和屈突通脸色凝重,他们的背后是三万精挑细选忠于大隋的精兵,而他们的对面,则是杨玄感和杨玄挺带领的五万义军。

“杨玄感,你身为皇室,背叛朝廷,日后怎么面对宗庙里的先帝和越王?”魏文昇马鞭一指,遥遥的喝问杨玄感道。

“魏文昇,屈突通,你们二位都是明白人,自然知道当今天子杨广得国不正,昏庸无道,滥用徭役,不顾百姓疾苦兴兵攻打高句丽,使得天怒人怨。我如今打起义旗,正是顺天应人之举,如何见不得祖宗?”杨玄感道。他这一番话颇得百姓人心,屡屡奏效,不过魏文昇屈突通当然不会轻易吧他的话放在心上,屈突通道:“既然你死不悔改,就别怪我们不念同僚之义了。”

杨玄感大笑一声道:“有本事的就来拿我,今日就叫你们两个陷在这里。”说罢手中长矛一挥,大声吼道:“儿郎们,随我冲啊。”

八万人纠缠在一起,隋军人数虽然处于劣势,却胜在训练有素武器精良,而杨玄感一马当先,勇猛无比,义军被他鼓舞,士气高涨,两边此消彼长,倒也斗得旗鼓相当。杨玄感带领数百人的亲兵在隋兵中来回纵横厮杀,挡者披靡,屈突通远远看见,挺枪去战,两人你来我往杀了十几个回合不分胜负。魏文昇远远看到二人斗在一处,并不着急相帮,按照平日的训练,挥动五色旗号,隋兵在偏将的带领下结成厚实的阵势御敌。义军大都是农民,哪曾见识过阵法的厉害,被隋兵渐渐的分割开来,各自为战,乱做一团。魏文昇指挥若定,又派了一支精锐披荆斩棘杀将过去帮助屈突通。杨玄感略微退却,只见战场上混乱无比,四周大多是隋军,而义军杂乱无章的分布在四面八方,挥不出人数上的优势来。他眉头一皱计上心来,对亲兵道:“你们照我说的喊。”说罢高声喊道:“杨玄感被俘虏了!”

众亲兵虽然不明所以,却也一起喊道:“杨玄感被俘虏了。”

隋军本来在将官的带领下采取合围之势将义军分割开来,一听见这阵呐喊,信以为真,个个都喜形于色,有人放声欢呼起来,魏文昇听得,也大喜过望,就这一懈怠的功夫,杨玄感带兵冲杀,顿时将隋兵的阵势冲开一个缺口。杨玄挺也恰好带兵赶到,两人带领三千余精骑,一路突进,把隋兵冲的支离破碎。阵势被破,杨玄感如同天将下凡,大神威,连杀十数人,隋兵更是惶恐,仓惶退却,魏文昇和屈突通见势不妙,只得鸣金撤退,三万多隋兵被杀的落荒而逃,丢下数千尸体,往西败去。

“咱们追是不追?”杨玄挺杀的兴起,热汗直流,将头盔摘下丢掉,问杨玄感道。

“追,这一战一定要吧魏文昇和屈突通打得再也不敢出关。”杨玄感道,说着挥起长矛,振声道:“追啊,抓住魏文昇和屈突通的,赏银一千两,连升三级!”

魏文昇率领败兵退却出十几里,回头张望,见烟尘滚滚,杨玄感的大军就在后面尾随,只等隋兵逃得累了便趁机进攻。魏文昇知道这么逃下去只怕全军就要覆亡在此,忙招呼亲兵将领,叫他在败兵中召集弓箭手两千人射住阵脚,自己则和屈突通收拾败兵,转回头来,重新列成阵势。

杨玄感和杨玄挺带兵追来,被两千弓箭手一阵乱箭阻挡住脚步,两人稳住阵脚再看,魏文昇和屈突通勉强收拾好了败兵,回身冲杀,想要挽回一城。杨玄感大笑道:“魏文昇啊,你不愧是名将,这也能叫你回过头来,可惜你遇到的是我杨玄感啊。”

两军再次胶着在一起,隋兵本来就士气低落,阵容散乱,被士气正盛的义军冲击一场,很快抵挡不住,再次退却下来。魏文昇和屈突通不服气,几次三番的整理人马想要重新扎住阵脚却一直没能成功,如此短兵相接,十战十败,隋兵从洛阳北一直退到了邙山之南的金谷,三万人马死的死逃得逃伤的伤降得降只剩不到一万了。

“魏将军,今儿个恐怕是不成了。”看着太阳已经西垂,屈突通有些伤感,他的左臂中了一箭,虽然痛入骨髓,他却似乎没感觉到一般。眼前的硝烟战火,无数的尸体,义军的蜂拥而上,隋兵的拼死抵挡,在他眼中都如慢镜头一般。这曾经杨素麾下的名将,面对着老上司的儿子,为大隋尽了自己的全力,此刻他只觉得浑身脱力,真想倒头大睡一觉,再也不要醒过来。

“屈突将军,咱们能死在一块,也是缘分了。”素来骄傲的魏文昇这是也诚恳起来,两人并肩血战十场,实在是抵挡不住杨玄感的冲锋,如今背后就是邙山,他们背山结成孱弱的阵势,而五里之外,就是追杀了一天连胜十场的杨玄感军。

难道我就要死在这里吗?魏文昇和屈突通脑海里冒出同一个念头,各自抓紧手中的兵器,准备迎接一个军人最后的光荣。

杨玄挺冲在最前面,他已经能看到隋兵脸上恐惧的神色,即使是最勇敢的战士,在面对一定会失败的战斗时,也会本能的恐惧。杨玄挺手里的长刀抡起,卷起一地的烟尘,他要用这刀砍下更多的头颅,来成就他们的梦中霸业。

越来越近,杨玄挺和身后上万先锋的脚步把大地都震颤起来,就在两军将要短兵相接之时,一支穿云羽箭射来,不偏不倚的射进杨玄挺那没有头盔保护的太阳穴上。羽箭力道颇强,射中的又是人脑最脆弱的地方,杨玄挺连哼都没哼一声,尸体从马上栽下来,落在滚滚人流里。他身后的义军瞬间寂静,魏文昇和屈突通惊讶的朝着羽箭射来的方向望去,只见一人站在邙山的山脊上,在他的背后,烟尘起处,一只大军缓缓露出了峥嵘。一面迎风招展在愈见西去的晚照里分外耀眼的大旗上,赫然写着一个“武”字。

在一队十几人的黑衣骑兵的带领下这支忽然冒出来的军队如同饿虎扑食一样冲向了失去杨玄挺的义军。魏文昇和屈突通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屠杀,本来士气高涨,连连获胜的义军,在这支部队的冲击下,立刻溃不成军。那些黑衣骑兵就好像地狱来的恶鬼,在他们面前,飞舞的是残肢断臂,流淌的是仇敌的热血,一切阻挡在他们脚步前的活物都被撕的粉碎。而他们身后那汹涌而来的士兵,个个奋勇争先,勇猛顽强,偏偏每个士兵所拥有的不只是胆略和勇气,还有高昂的士气,精良的装备和一望可知熟练的配合与长久的训练。在他们的攻击下义军如同还没长大的孩子,只有被殴打的份。只不过是一顿饭的功夫,在杨玄感还没来得及到来之前,一万名义军就有一半倒在了血泊之中。魏文昇和屈突通就算是身经百战的将军,却从来没看到这样神的破敌,都吃惊的长大嘴巴,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是谁的兵马?”魏文昇大骇道,他从来都不知道隋朝有哪一支部队具有如此压倒性的实力。

“难道是他吗?”屈突通看着那武字旗号,猜测道。

残余的几千杨玄挺败兵如同方才被他们追赶的隋兵一样,狼狈而恐惧的逃走,而杨玄感的军队,正疾冲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