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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着河水,义军狂欢一般的像仓惶撤退的孟海公军大声的示威,一切侮辱轻蔑的语言滔天的喊彻大地。张须陀的阵亡使得义军们雄心万丈起来,王薄高声鼓舞道:“兄弟们,随我绕过这条河,一直打到济南去啊。”

义军欢声雷动,个个雄赳赳气昂昂尾随着王薄,向大河的源头行军,打算绕河而过,追击孟海公,攻打济南府。

“王大哥,武安福那边怎么办?”杨公卿是义军之中少有的识文断字的人物,此刻见军心激昂,心里自也高兴,不过想到武安福军还在西路,随时可能抄义军的后路,就觉得如芒刺在背。他见王薄似乎根本没把武安福军放在心上,心里犹疑,才有此一问。

“杨老弟,你没觉武安福的大军一直引而未吗?”王薄笑道。

“王大哥你的意思是?”杨公卿脸色一变。

“武安福这个人心机毒辣,做事不择手段。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这次根本不想对付咱们。”王薄道。

“你是怎么料到的?”杨公卿大奇道。

王薄淡淡一笑,没有回答,只是催促部下快行军。没有人知道他的胸口处藏着一封密信,那信上的落款,赫然就是名动河南山东两省的少帅武安福。

“少帅,张须陀战死,孟海公向海州撤退,王薄全军已经追杀而去。”尚怀忠鬼魅一般的出现在武安福的面前,带来了最新的消息。

武安福有些黯然,喃喃道:“张将军,你是个英雄好汉,若是能跟着我就好了。可惜你在山东一天,我的手就插不进来啊,对不起了。”

“少帅,王薄为什么会相信你这个敌人呢?”一直对武安福的计划持有反对态度的李靖奇怪的道。当他得知武安福要秘密联络王薄,设计歼灭张须陀和孟海公的时候,总觉得此事十分冒险,何况武安福与王薄之间的仇恨,决不比他和张须陀之间要浅,怎么会轻易的信任武安福,难道不怕武安福在他背后插上一刀吗?

武安福露出得意的笑容来:“李靖啊,你虽然天纵奇才,可是忽略了一点。”

“哪一点?”李靖奇道,他自信兵法战阵天下无双,临阵应变也是世上少见,实在不知道武安福所指的是什么。

“人心啊。我之所以相信王薄会接受我的条件,就是因为他是和我一样的人啊。”武安福言尽于此,再不多言语。

李靖呆呆的想着武安福的话,是啊,人心啊,知己知彼,百战百胜。战场之上只有了解对方想法所求,才能无往而不利。

武安福没有想到他随口的一句话会使得李靖更上一层楼。他所具有的不过是最朴素的道理:这个世界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所谓永远的,唯利益而已。

“武安福的军队在哪里?”孟海公一边率领着两万多人向海州撤退,一边问身边的副将。

“四个时辰前武少帅的人马在西边六十里处,现在不知去向。”副将道。

“那他怎么不过来救援!”孟海公大怒。

“末将也不知道。”副将无故被孟海公当作火的工具,十分的委屈。

“武安福,你到底在哪?”孟海公气的浑身颤抖,仰天大叫道。

“知府大人,武少帅要是不来救援,咱们该怎么办?”副将问道。

“先退后海州再说。”孟海公恨恨的道。

“可是前边就是野狼谷,咱们要从那里过吗?”副将惶恐的问道。

野狼谷,乃是从海州东路到天王庙所经过的一处险要的峡谷,以山势险要著称。两座高山之间夹着一条蜿蜒的羊肠小道,若被在其中设下埋伏,有死无生。来时隋军绕路而行,生怕义军在这里埋伏。如今仓皇后退,若不从野狼谷走,就要翻越数座山峰,穿过一片密林。后有追兵的情形下,耽误的每一刻都有可能导致全军覆没。这个问题摆到孟海公面前,让他头疼无比。

“走野狼谷。”孟海公终于下了决心。王薄聚集了十万大军,都参与了围杀张须陀的战斗,孟海公绝对不信义军还有余力在野狼谷布置下埋伏。

隋军排成长蛇之形,进入了野狼谷,这里怪石嶙峋,山势陡峭,走在谷中,抬头望天,只有一线的蔚蓝。隋军个个想要逃命,也顾不得害怕,争先恐后的跑进谷中,盼着穿过山谷,尽快回到海州去。

队伍走了大半,孟海公也没进山谷,他一直在谷口观望,口中还不停的喊道:“大家快走,我来断后。”众小兵感激不尽,都觉得孟知府这人真不错,哪知道孟海公心里有鬼,想起方才张须陀在前被河水隔断,自己断后侥幸活命的事来,早就打算等大军平安通过才跟着逃走。

眼看最先进谷的人已经走到谷口了,后面也没多少士兵了,孟海公鼓足勇气,挎起双枪,也要跟进去。刚到谷口,头顶惊天一声巨响。孟海公抬头一望,无数巨石滚落而下。他大吃一惊,勒马就退,身后巨石轰隆隆砸在地上,片刻之间就将谷口给堵上。孟海公一抹头上的汗,听得谷中凄惨的喊叫声震耳欲聋,而野狼谷两旁的高崖之上,滚木擂石火炮火箭倾斜而下。不用想也知道谷中一定成为了一个人间地狱,所有进谷的士兵,绝无生天。

“走!”孟海公回望身边惊呆的一千多人,知道此地不能久留,王薄大军就在身后,野狼谷也有埋伏,不快走的话,只怕己身就要丧在此地。

残兵败将仓惶夺路而去,远远的野狼谷山上,孙成望着逃窜的孟海公,摇动了手中鲜红的旗帜,指向他们逃走的方向。在他的脚下,两万隋军,俱成骸骨,火焚过的焦臭味道,冲天盈谷,让人不寒而栗。

翻过两座山峰,穿过两条溪水,孟海公身后的士兵只剩下数百人,人人精疲力竭,来到横亘在众人面前的密林前。

“只要穿过这片林子就到海州了。”孟海公大声的激励部下道,可是他们的脸上都露出绝望的神情。孟海公心里恼恨,自己身为定彦平的弟子,双枪纵横天下,罕有敌手,可是如今一招未,就狼狈如此,岂不是给老师丢脸,被天下人耻笑?

被死亡所压迫的残兵终于还是鼓足剩余的力量,向密林的另一头奔跑而去。孟海公冲在最前面,不多时,就看到了密林尽头的阳光。

终于安全了,孟海公心中这个念头刚刚冒出来,那象征活命的阳光里,铺天盖地的射来无数的羽箭。呼啸的箭风,带着死亡的邀请,扑向孟海公。

孟海公不愧是名将之徒,骤然遇袭,临危不乱,吐气开声,两支碧火驮龙枪舞在胸前,把所有的要害遮挡的水泄不通,无数的箭支被双枪打飞,伤不了他分毫。不过孟海公的坐骑和他身后的士兵就没有那么幸运了。孟海公的坐骑中了三箭,哀鸣一声,双膝一软,卧倒在地。孟海公早有防备,摘蹬下马,就地打了一个滚,避开要命的乱箭。而他身后的士兵根本抵挡不了如雨的箭支,纷纷中箭倒下,三轮箭雨过后,不是被当场射杀,就是身受重伤,倒地哀嚎。

三轮箭后,密林的出口变得无声无息,过了好一会,才有马蹄声传来。孟海公单膝跪地,双枪护在胸前,他的大腿上被箭划过,受了轻伤。虎目圆睁,望向来人。

“孟知府,这样的乱箭也没能射死你,真不知道你是命大还是什么。”来人的面孔因为背对着阳光,根本看不清楚,可是他一开口,孟海公立刻醒悟过来。

“武安福,是你!”孟海公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埋伏自己的竟然是同僚武安福。

“正是本帅,啧啧,孟知府,你的生命力真顽强。”武安福哈哈笑道,他的背后,是雄阔海,**廓,谢映登和满脸怒火的张称金。更远一点的地方,是三百名张弓搭箭,随时能对孟海公动致命一击的弓箭手。

面对巨大的阴谋和迫在眉睫的死亡,孟海公反倒镇定下来,他站起身沉声道:“武少帅,我就算是死,也要死个明白。你身为朝廷大员,为什么要害我和张将军。”

武安福的眼睛在黑暗中精光一闪,冷冷的道:“你和兵部合伙算计我的人马,就是该死。”

“大胆,你的兵是朝廷的,难道你想造反不成吗?”孟海公大怒道,随即却觉得自己实在太傻,武安福既然敢设计害死五万的隋军,他还有什么不敢做的?这明明就是想要造反。

“原来你早就要造反了?”孟海公恍然大悟的道,“所以才要杀我和张将军。”

“孟知府,我要造反是真,要杀你也是真,不过杀你的原因不只是因为你碍了我的事。”武安福道。

“那是什么?”孟海公问道。

“你可认识他吗?”武安福一指张称金。

“不认识。”孟海公自然不会认识当年他陷害张宣的时候才十一二岁的张称金。

“他叫张称金,是我的妻弟。他爹叫做张宣。想必你该认识吧?”武安福道。

孟海公脸色一边,怒道:“原来你就是逆贼张宣的儿子。”

张称金听到这里终于忍耐不住,大声吼道:“孟海公,你受死吧!”说完金背鱼鳞刀一展,就要上去厮杀。

“称金,你退下。”武安福面色严峻,摘下两头蛇来。

“姐夫,我要亲手杀了他为我爹娘报仇。”张称金泪水流淌下来。

“孟海公是定彦平的徒弟,双枪厉害无比,你不是对手。还是我来吧。”武安福从马上跳下,“孟海公,我不占你的便宜,咱们公平决战。你若胜了我,我就放你一条生路。”

“君子一言……”

“驷马难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