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18.老帅出马

梁国公府,听完李靖的话,房玄龄一脸动容,心生敬佩,直温声道:“药师公年过花甲,腿疾凶恶,又何故非要去冒此险呢?”

李靖手握茶杯,却是摇了摇头,眼神唏嘘,“我本隋臣,当年伪装成囚,意图告密,因而下狱待斩,幸得圣人另眼,因而获释,而后南征北战,出将入相,方才有今日之李药师”。

说罢之后李靖深深一叹,“而今大唐虽是将才辈出,然而皆不能服众。茂公之才不下于我,然其年尚小,功不足;君集得我传承,足以领军,然其恃宠而骄,粗率无俭;另外知节敬德等人勇则勇矣,难以为帅,苏定方薛仁贵等人尚待雕琢,为今之计,舍我其谁”。

李靖点评着当朝大将,最后更是难得的没有谦逊,表明现在唯有他才是最适合的挂帅人选,而房玄龄也是深以为然,丝毫没有觉得李靖是说大话,因为事实便是如此。

正欲规劝,又是见得李靖面北抬头叹道:“想必此时,圣人亦是因此为难,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李靖深受皇恩,岂能避之”。

听得李靖这么说,房玄龄也是心中敬服,但却是低头俯身道:“虽是如此,但药师公一生威名,实不可轻易涉险啊,那吐谷浑乃是苦寒之地,冰天雪地之间,饱受风霜雪雨不说,我更是听人说,中原人去了之后便会头疼乏力,呼吸困难,重者甚至会殒命,太子将此唤作高原反应。此等险恶之地,一旦有失,后果不堪设想啊”。

李靖虽是看起来颇为健壮,但是毕竟年过花甲,腿脚又不便,房玄龄也是很不放心让李靖征战,这段话其中的隐晦意思也是说得很明白了,一旦李靖兵败吐谷浑,那一生威名将会丧失殆尽。

若是李靖现在隐退,那他的威名将会永远的流传下去,名望永存,然而再若是征战有失,那将是一落千丈,就如同原本历史上的薛仁贵一样,一生征战,战功赫赫,却是晚年兵败大非川,英名扫地。

李靖何等人,自是听得懂房玄龄的隐晦意思,也知其好心,但仍是固执的摇头道:“汉伏波将军所言甚对,为将者当死于边野,以马革裹尸还葬,岂能卧床死于儿女身边。”

房玄龄听此默然,从私交角度上,自然是不愿年过花甲的老将李靖再次挂帅了,但是从公事上面看,他没有理由劝解李靖。

一来是李靖不畏艰险执意出征,一颗忠心报国,房玄龄没有道理去阻拦。二来也是李靖无疑是最合适的挂帅人选,房玄龄乃是李世民头号军师,不可能不知道这一点。

见得房玄龄不言语,李靖拉起他的手沉声道:“还请玄龄与我一同进宫,请求圣人准我出战”。

看着李靖那殷切的神情,房玄龄也是不忍拒绝,换到自己,也会如此吧,为报圣人恩德,舍去这一条命又何惜。

心念到此,房玄龄也是点点头,看了看天色直道:“如今天色已晚,明日早间再去不迟”。

李靖欣然应着,说服了房相公,圣人那里就不成问题了。

翌日,李破军早早起床,今日没有早朝,李破军也是迫不及待的想要来找李世民问问出征的事,因为挂帅人选迟迟没有定下,李破军也是心里痒痒,虽是自己挂帅的可能性不大,甚至是不可能,但是这并不妨碍李破军想要去吐谷浑凑热闹的心思。

来到甘露殿,李世民方才用罢早膳,正欲批阅奏疏,李破军一见他模样,也是面露讶色,因为李世民脸色不太好,好明显的黑眼圈挂着,精神有些萎靡,这可是让李破军好生惊疑。

因为李世民虽是工作强度较高,但是作息还是很规律的,批阅奏疏过了子时便会去休息,现在这个模样那就应该是昨夜没有休息好了,难道是又去给我造弟弟妹妹了?李破军嘴角一扯,有些蛋疼。

上前给李世民倒了一杯茶水,语重心长的说道:“阿耶昨夜又是没休息好啊,龙体重要啊,还是要节制一点才好的……”。

“噗…”李世民一口茶水喷了出来。

鼓着眼睛瞪着李破军,“混小子,瞎说什么?”

李破军擦了擦胸襟上的水渍,也是讪讪不语,毕竟这事儿说多了不好,没见老爹都已经恼羞成怒了嘛。

得赶紧岔开话题,李破军赶忙问道:“阿耶,不知这出征吐谷浑的人选可是定好了?”

李世民闻言揉了揉眉头,摇摇头,“我也正为此事烦恼,满以为大唐名将辈出,却不想一帅难定啊”。

“哈哈,历朝历代的帝王都是因为没有良将才烦恼,阿耶你却是因为良将太多不好选择而烦恼”。

李世民瞪了他一眼,还没说话,便听得内侍来报,“代国公,梁国公求见”。

“嗯?药师玄龄?他们一起来作甚……宣”。

听得这话,李破军眼睛一转,急忙说道:“阿耶,我跟你打个赌行不行?”

李世民狐疑的看了李破军一眼,他知道这小子心眼多,谨慎道:“什么赌?”

“孩儿赌李药师此来必定是请缨出战的。若是赌错了,我向国库献出十万贯,若是赌对了…嘿嘿,还请开战之后,允许我为一偏师,随军出战”。

李世民听得一愣,继而便是笑骂道:“好你个狡猾小子,药师此来目的,一想便知,何须要赌”。

说话间,脚步声传来,还伴随一咚一咚的拐杖杵弟声,只见得房玄龄李靖联袂而来,李靖一只脚有些跛了,杵着李世民赏赐的手杖慢慢走着,房玄龄在一旁小心跟着。

见此,李世民忙道:“虎奴快扶药师入座”。

李破军闻言也不怠慢,搀扶着咱行礼的李靖入座了。

“药师腿疾不便,何故进宫啊?”免礼之后,李世民目光温和的看着李靖问道。

“陛下,听闻吐谷浑蛮夷犯我疆界,老臣虽僵卧病榻,却也心意难平,是故,老臣请战,出征吐谷浑”。李靖只是腿脚不便,身体和精神头还是很好,挺直身躯,义正言辞的请战道。

李世民顿了顿,眼神甚是欣慰,看着李靖也和煦道:“药师之心,朕了解,只是如今大唐兵多将广,讨伐区区千里之地的吐谷浑绰绰有余,无须药师挂怀”。

李靖摇摇头,直叹道:“陛下,如今大唐虽是强盛,然领军大帅却是青黄不接,眼下来看,老臣挂帅最为合适,若是十年之后,便确实无须老臣了”。

李靖的话没有一丝托大的嫌疑,毕竟这个时候,能担得起大唐大帅的人确实只有李靖一人。

宗室贤王确实有李道宗、李孝恭等人可为帅,但没有宗室挂帅的先例,昔日平定江南灭南梁也是李靖主帅,李孝恭为副,毕竟宗室这个身份很敏感。

而李绩,侯君集等人确实是帅才,然而现在并不服众,一是年龄,李靖今年六十四岁,再加上那军功,可谓是德高望重,而李绩才刚过四十,侯君集等人也是年龄相当,至于苏定方、薛仁贵等更是不用说了。二就是军功,论起军功来,当属李靖第一,毕竟数次灭国擒王,已让李靖成为了当之无愧的军方第一人,而李绩等人虽是功劳颇大,但是一比较起来,却是不够格。

在场之人都明白李靖心意,只是李世民着实有些不放心李靖的身体,而李靖又是拿出伏波将军马援的那赫赫有名的“马革裹尸”来说话,直说得李世民难以拒绝。

见得李靖坚决请战,也确实找不出更好的人选,房玄龄又在一旁帮腔,李世民也是慨然应允,他本就是马上皇帝,更懂武将的心思,或许,马革裹尸还,确实是武将的最佳死亡方式,总比病死于床榻要来的轰轰烈烈。

绕是如此,李世民也是一百个担心李靖,嘘寒问暖,殷勤叮嘱,倒是让李破军这个亲生儿子好生羡慕,要知道李世民可是从没有这么叮嘱过他啊。

终于,挂帅人选定下来了,老帅李靖杵着拐杖进宫请战的消息也被传出宫去,长安上下都是在欢呼,那可是李靖啊,大唐军神啊,听得李靖挂帅的消息,唐军的气势都为之一震,这是一种必胜的气势。

南梁萧铣、岭南冯盎、宋王辅公祏、突厥頡利可汗……哪一个不是当世枭雄,都是称霸一方的人物,不还是都被李靖给一一收拾了,李靖已经用赫赫战功诠释了什么叫做军神,在军方的地位可谓是仅次于李世民一人。

终于,十二月初三,大雪纷飞,太极宫红墙白雪,殿宇巍峨。

大殿之上,宣读圣旨,声音激昂。

“……特进、中书门下平章政事李靖为西海道行军大总管,统辖三军;

兵部尚书侯君集为积石道行军总管;

刑部尚书李道宗为鄯善道行军总管;

凉州都督李大亮为且末道行军总管;

岷州都督李道彦为赤水道行军总管;

利州刺史高甑生为盐泽道行军总管。

携左领军卫将军苏定方、右领军卫将军契苾何力、左屯卫将军薛万彻…择日出征,讨伐吐谷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