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说不是笑话我!”她字难看她是知道的,这些年来她也练过一二。只可惜,用惯了钢笔、水写笔的人哪里会那么容易就习惯了用毛笔?因此,她的字根本就没多少长进。

加上今天累了大半天,她写得有些漫不经心,字就更不能见人了。

谢瑜扬忍下笑意,低声道:“我倒是不嫌弃你这字,只是日后你若是给我写个书信,我找谁来翻译呢?”他说着忍不住又笑了一声,“也就是我了,只怕旁人看懂的还没我多。”

林雨时洗净了粉黛的脸一阵青一阵红,最后忍不住手上用力,隔着衣衫掐谢瑜扬。直到看到谢瑜扬龇牙咧嘴叫疼,这才松了手。

谢瑜扬伸手揉了揉被掐的地方,因为隔着衣服的缘故,实际上并没有多疼。他装模作样也不过是为了哄林雨时开心罢了。

“我给你写一份字帖可好?”他收起了重新誊写好的梧州官场的“家庭树”,看向已经在旁眯起眼睛的林雨时,心中不由一动,低声道:“如今你也不准备开私房菜馆了,闲在家中怕会无聊。”

林雨时不开私房菜馆的事情是两人之前商定好的。

一则如今两人身份皆不同,当初两人一穷二白进的京城,不过是升斗小民罢了。开个私房菜馆赚钱谋生还说的过去。

如今一个是今上御封的县主,一个是四品的同知,今时不同往日,再开菜馆就难免被人说成与民争利。

私房菜馆是不开的,却也不代表着林雨时就没有旁的事情要忙了。之后不过三两日,林雨时就在城郊买下了一处不算多大的庄子,庄子里良田不过五六倾,加上一个池塘。地方一般,花费自然也不会很多。

这庄子的前一任主人恰好是谢瑜扬的前任,据说是高升了半级调走的,因此牙行在推荐这个庄子的时候说了一大串的吉利话。

林雨时只当是讨个好彩头,大大方方付了钱。

除却留在京郊和柏杨村庄子里的玉米种子之外,她手头还有百十斤的种子。前任主人把庄子里的小麦等作物都收了个干干净净,没有给林雨时留下分毫。林雨时也不以为意,直接让庄子里续租的农户把地翻了两遍,然后就开始种玉米了。

五六倾的良田全部都种了玉米,余下的一些地方就让农户随意种些他们日常所需的东西,算是主人家的恩典。

大约是庄子的前任主人不善农事,林雨时在庄子里转了几天,回头就让边田去买了鱼苗放入了池塘里。其后,还让人在里面种了藕。

再之后,在庄子一个角落里盖了猪窝和羊圈,再买了小猪和小羊放进去。

这些都是交给庄子里的人照看的,等到年底杀猪宰羊之时,会专门留下一些分给庄子里的人。还有池塘里的鱼,也是如此处理的。

关乎到整个庄子上下的伙食问题,所有人都很是用心,不用林雨时开口,庄子的管事就把看池塘和喂猪放羊的事情给安排得妥妥当当,然后才笑着请示林雨时。

林雨时倒是没多想什么,见这个姓王的管事处理得还算妥当就直接道:“按照你说的办吧。”

王管事脸上一喜,还没来得及往下说就听到林雨时道:“如今庄子正播种玉米,我和大哥大约要在这里住上一段时间,你让给我们把主院清扫出来吧。”

她说着看了一眼站在一侧的巧雨,吩咐道:“你随着王管事挑几个干净能干的妇人一并干活。”

巧雨脆生生地应下,转而看向王管事:“王管事,烦请带路。”

王管事怎么也没有想到,林雨时堂堂一个县主放着城里的房子不住,非要住在农庄上。不止她一个人要住,连带着谢同知也要住下!

他掌心捏着汗,偷偷打量了林雨时两眼,见她神色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同这才带着巧雨退出去。

结果人才走到一半,林雨时就又叫了一声。

“等等!”

“夫人!”王管事连忙回身,“可还有什么吩咐?”

林雨时垂下眼帘想了想,才道:“我记得你提过,这庄子上下也就六七户人家,多得五六口人,少得就只有夫妻两人。恰好我今日得空,就都见见吧。”

等着人出去了,一旁坐在小板凳上记录购买东西的秦嬷嬷才抬头看向林雨时,“夫人,这管事不太对头。”

林雨时闻言笑了下,放下手中的笔,看了一眼直接胡乱写的字低声道:“我知道。”这位王管事原本就是这庄子里的农户,不过是前任主人离开之前管事的帮手而已。林雨时对他自然没有多少信任,不过这会儿她缺可用的人手,这王管事做事又还算妥帖,就暂时用着了。

结果,她不过才说了句要住在庄子里一段时日,对方就露出了心虚之态。

也不知道这庄子曾经发生过什么事情,原主走得急,一切交接都是牙行那边办理的,林雨时也不好打听这庄子里的内情。

她又给边田拨了一笔银子去买些鸡鸭和兔子,等着一切忙完,谢瑜扬也带着戒骄戒躁两人一并到了庄子上。

林雨时接连几天都从城里赶到庄子上处理庄子上的杂务,人肉眼可见的瘦了一圈,连着皮肤都没有之前那般白皙了。谢瑜扬看着心疼,就提议说两个人先在庄子上住一段时日。

林雨时心中是乐意的,免得每日里都要接城中那些夫人的帖子,还要想不去的理由。可她也担心会耽误谢瑜扬的差事。

谁知道谢瑜扬只笑了下,就道:“我同你一样也懒得搅和到那些人的争权夺利上,所以自请到城外管理、监察那些领了玉米种子的庄子。”

他来梧州最大的任务,就是推广玉米种植。说白了就是第一在任期之内扩大玉米的种植范围,第二就是上缴到京城足够多的玉米,让它能够在全国范围内推广得更广一些。

只要能够做到这两点,他之后的仕途就会顺畅不少。更何况,所有人都削尖了脑袋想往京城凑,谢瑜扬却不。他知道这几年京城的血雨腥风,如今回头细想,大约也知道那些皇子成城府之下的野心,如今只想离得远远的。

他只需在必要的时候回去,就足够了。

所以,谢瑜扬很利索就承担了下了谁也不愿意的下乡任务,顺带就和林雨时从那才买下修葺不久的新宅子里搬到了庄子里。

庄子的主院一般就是摆设,反正前任主人从来没有在这边过夜过。所以,收拾起来是个大工程。林雨时和谢瑜扬到的时候,巧雨正带着一群人打扫卫生。见到他们,她立刻上前道:“夫人还是带着大人四下看看吧,如今这正打扫着,实在是有些乱。”

一旁跟上来的王管事闻言就顿下了脚步,略微舒了一口气然后对着他们行礼。

林雨时见状只笑了笑,转头看向谢瑜扬直接道:“大哥舟车劳顿,这会儿怕是累了。你让你们先清理出来内屋,可都收拾好了?”

“好了。”巧雨道:“已经换上了新的被褥,也点了熏香,大人若是要歇息的话……”

“屋子巧雨姑娘是收拾好了,可大家收拾院子,定然会有些吵闹,只怕大人也休息不好?”王管事上前一步打断了巧雨的话,“大人若是实在累,倒是不如去田间凉棚下歇息,有和风徐徐吹来,反而比在屋内要舒服些。”

谢瑜扬低头和林雨时对视了一眼,然后才看向王管事。

“之前齐大人没有教过你规矩吗?”他一开口声音就平淡无波,偏偏却听得人有种无形的压力。林雨时可以说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谢瑜扬,愣了下,然后就露出了些许的笑容。

谢瑜扬低头略微摆了下衣袖,“主人家说话,哪里有你插嘴说道的余地?更何况,还忤逆主人的意思?”

他这话说得平静极了,甚至还透出了一些温和的意思,仿佛不是在指责对方一般。说完,谢瑜扬抬头唇角含笑看过去,“对了,你是谁?”

王管事脸上一阵青一阵红,听了这话先是咽了口口水,然后才连忙道:“我是这庄子上的管事,姓王,王猎。”

王猎说着摸了一把汗,“谢大人,我……我也是好意……”

“这点好意,最好还是留在你心里,不要说出口的好。”谢瑜扬缓声说,转而看向巧雨:“泡壶茶,我还有些公文要处理。”

巧雨安静站在一旁,这会儿听了令连忙应下看也不看王猎,先是把人带到了里屋,然后才让人洒扫的时候动静小点,这才连忙去院子里的小厨房烧水。

小厨房是王管事的妻子带了个小姑娘在收拾,巧雨朝着那边走的时候王管事连忙叫道:“巧雨姑娘,我去吧,我去烧水,也算是给大人赔罪!”

巧雨摇头:“王管事不知道大人的习惯,还是我来烧水泡茶吧。王管事只要看着把院子收拾干净了,大人自然不会责怪的。”

她说着冲王猎笑了下,“别怕,大人脾气很好的。”

巧雨说完没留给王猎再说话的机会,提着刚刚取下来的烧水壶就朝着小厨房走去,一边走还一边喊张淼,让她把风炉和碳取些过来。

王猎站在原地,额头上一瞬间就冒出了一层汗珠,比之前面对谢瑜扬还要紧张。他迟疑了下,见张淼都去马车上取东西了,终于一跺脚追了上去。

“巧雨姑娘……巧雨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