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吱吱。”同伴叫道,短促尖利的鸣叫迫使灰鼠回了头,狠狠瞪住那个胆大妄为的家伙,露出惨白色的门牙,警醒着这块地盘是他的,再踏前一步,休怪它不讲情面了。

同伴仍没有退缩,而是试探性地伸了伸爪子,如此践踏权威的挑衅,灰鼠必须回以强势反击,微微弯曲后腿,灰鼠猛扑了过去,压地同伴向另一边翻到,几秒后,同伴“吱吱呜呜”地逃离灰鼠的掌控范围。

灰鼠志得意满,它已经夺取了这片区域,道路尽头有颗冒着些微光芒的球体,意味着在寒夜里能够维持足够的体温,这可是生存必需,容不得同类抢夺。灰鼠后脚立起,站直了对于其他同类而言异常高大的躯体,不断地嗅探着空气中别样气味。很快,他发现,光芒球体附近,有更多探索的东西。

于是灰鼠恢复了爬行姿态,出于谨慎本能,灰鼠选择贴着墙角前进,尽管时不时触到寒冷金属片,但吃点皮肉之苦也好过遭到突如其来的噩运,毕竟,在这处荒凉偏僻之地,并不是只有灰鼠一个种群。

灰鼠快速地通过了荒原地带,绕过垂直山峰,抵达了光芒球体,感受着冬日里可贵的热量,灰鼠躯体里生出了更多赖以继续的动力,循着有趣气味给它标记出的通道,灰鼠毫不犹豫地爬向某个它从未去过的区域,没去过,或许存在着不少同类从未染指过的食物。

食物,总是食物,灰鼠不太清楚肚子现在是饱是饿,因为有意识以来,它很少得到过足够裹腹的食物,发展到最后,它已经自动忽略了饥饿反应。所幸灰鼠为探索新区域花费掉的能量眼见就要得到回馈,远处的丘陵上赫然堆放着一块肉。

肉?!灰鼠心情顿时激荡了起来,肉!看那肉的颜色,或许是猎食者的肉?喜悦充斥了灰鼠小小心灵,飞也似地冲过去,它现在最怕不知何处冒出个该死的同类,抢走了肉,那这样,灰鼠不得不再次大打出手。

至于为什么放了了一块肉,这种高级别问题已经超越了灰鼠的生物极限。

灰鼠攀上丘陵,没来由起了危险感,灰鼠努力嗅探着冰凉空气,非常可喜,没有猎食者存在,灰鼠轻轻地将脑袋伸到肉块,咬了口,依然没问题,灰鼠更加放心地向前走了几步。

剧痛突然袭来,世界猝不及防地翻倒,灰鼠吓得“吱吱乱叫”,疯狂地想挣脱出去,然而灰鼠却发现两条腿被丘陵长出来的爪子牢牢钳住,更可怕是,幽暗处,一张猎食者的面孔缓缓露出。

这位灰鼠探险家猛然间想起流传在同类中传说,相传在光芒球体周围,存在着一个连猎食者都要为之奔逃的顶级猎食者,灰鼠后悔不及。

世界重新颠倒,山脉砸落。

西蒙抡起榔头锤,砸碎了灰鼠头颅,解开猎鼠夹,收起战利品。但西蒙心里很清楚,他又少了一个食物来源地,避难所灰鼠绝不会到存在过同类气息的场所。

西蒙沉默地走出房间,廊灯光芒很暗,西蒙紧了紧衣领,避难所电力供应非常迟缓,为了保证住所供暖,他不可能在出行期间打开照明。

走廊外窸窸窣窣地响着,西蒙扫了眼漆黑无比的大厅,老实说,他现在和手里的灰鼠很像,奔走于生存,没有诱惑决不去未知之地,大厅是巨型蟑螂的巢穴,倒不是说西蒙畏惧这种旧时是食物链最顶端的生物,而是捕食者蜘蛛会不定期地扫荡一番蟑螂巢穴,出于小命考虑,西蒙不会乱逛。

沿着来时脚印,西蒙踮着脚踩着战术猫步走到住所门外,确认了门把手没有动过的迹象后,才把门拉开一条缝,随即飞身闪进。

长呼口浊气,冻地快发僵的身体渐渐地温暖起来,西蒙调低了供暖档次,把灰鼠搁到桌上,掏出军刀,熟练的分解开灰鼠尸体,剥皮、掏内脏、串签。展开折叠烤架,电力转输过去,开始烤制晚餐。

等待烤熟的时间里,西蒙先给舱室图划掉一角,西蒙仔细地审视着舱室图,几乎所有的舱室都画上了叉,表明下一次打猎,他需要走更远的路,去到更危险的避难所深处。

鼠肉散发出香气,西蒙就着一杯白水吃着来之不易的晚餐,味道当然很差,但不到万不得已,西蒙绝不会轻易碰储备罐头。

两月前,西蒙从医疗舱,不,是冷冻休眠舱里苏醒,旁边的休斯将军休眠舱早已清空,西蒙茫然无措地走在昏暗寒冷避难所里,完全不晓得究竟发生了什么。

但是避难所立刻给了他惊喜。

一只足有半人高的巨鼠袭击了西蒙,刚从休眠舱里出来,西蒙又冷又饿,根本不是巨鼠的对手,西蒙当时满脑子都是我他吗居然要被老鼠干掉?

然后猎食者蜘蛛悄然而至,趁着两个巨无霸生物殊死搏斗,无暇关心他这个弱者,西蒙连滚带爬地跑到最近的舱室,也就是现在的住所。

从军五年,教会了西蒙在任何糟糕环境都必须冷静,西蒙回想起失去意识前看到的一切。联想起隔壁舱是休斯将军,答案呼之欲出,他应该是随着休斯将军一道被冷冻休眠,毕竟自己是外来户,休斯将军连掩饰虚弱都做不到,休眠前消除掉不稳定因素可以理解。

或许真是个心地宽厚的将军?

西蒙随后拼尽全力联络外界,肯特堡避难所极其宽阔,生存资源足够支持一个装甲团,即便出现了意外,也应当在某处有人员聚集。西蒙绞尽脑汁地启动了室内通讯,然而声音有如落进大西洋,泛不起一丝波澜,西蒙甚至按照舱内图表,冒险前去通讯中心,结果依然相同。

既然无人回应,西蒙总要保障存货才行,搜索情理了能到达的每一个舱室,西蒙也才搜罗出几背包罐头净水,至于食品储藏库,那里是猎食者蜘蛛的老巢,犯不着为了吃顿饱饭先把自己送上门喂蜘蛛。

这几个月,西蒙一直在发送信号,寻找其他人,迄今为止,一无所获。不过也有些惊喜,比方说西蒙在电力转输间捡到了自己的柯尔特大蟒,弹巢内剩下三颗子弹,加上房间内五六具人类遗骸,证明着避难所此前一定是发生了战斗,迫使人们离开。

吃完烤鼠肉,西蒙清理掉桌面残渣,支着脑袋发呆。避难所无日夜,但西蒙摸出了危险生物的出没规律,反正接下来的几个小时,最好是不要踏出舱室一步。西蒙不知道这些巨大变异生物如何出现。假如是辐射导致,两个月的时间里,身体怎么都该出现异常才对,然而西蒙活地好好的。西蒙思来想去,还是认为可能是避难所出现了生物泄露,以军方习性,不放个实验室真的太浪费了。

西蒙打亮了台灯,掏出左轮,现在唯一的娱乐就是拆解组装柯尔特大蟒,几十秒后,桌面出现了一堆零件,完全分解后,西蒙又装了回去。捣鼓完左轮,西蒙开始拆腕表,这只traser牌军用腕表还是西蒙刚进71游骑兵团时配发,老伙计一枚。

腕表指针停留在4/21/56,5/47/23也就是2056年4月21日5点47分23秒,西蒙进入休眠舱的时间。避难所里全是电子钟,西蒙无从知晓时间到底过去了多久。

十年?二十年?一百年?

对西蒙来说,还活着就够了。

躺到梆硬梆硬的床上,西蒙睁着眼睛望着天花板,他不是没考虑过逃出避难所。首先西蒙完全不知道避难所外的世界,西蒙亲眼看着东海岸核爆,鬼晓得出了避难所是不是核辐射尘铺天盖地,核冬天搞得蓝星回到冰河世纪。

其次,依据来时记忆,西蒙此时所在的生活区域,到升降平台,距离最少有几公里,中途要穿过巨鼠巢穴、猎食者蜘蛛出没地,更深处存在些什么鬼东西,西蒙不得而知,凭借手头这把三颗子弹的左轮,外加一根削尖了头的铁棍……相比于被老鼠或者蜘蛛吃掉,西蒙宁愿一枪崩了自己。

没有时间参照,西蒙无从知晓何时醒来,睡了多久,总之现在他没有睡意,无聊地把玩着子弹,西蒙骨碌翻身而起,站到舱室图前,再次规划逃生路线图。

顺着目前所在L2区走廊直行,抵达相邻的L1区;从L1区通风管道进入电力转输室,启动升降台;继续顺着通风管道到A4区,徒步穿越车辆停放场,乘坐升降台离开。

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L1区猎食者蜘蛛活动地太频繁,一旦蜘蛛成群结队,西蒙根本没时间爬进通风管道,尤其是三颗子弹还要留一颗给自己,电力转输室也不安全,最要命的是车辆停放场,越空旷,越难以逃脱。

目光移到L1区的军械库,毫无疑问,门是锁着的,识别系统还在运行,但不光西蒙的识别卡消磁了,遗骸识别卡照样如此,按照指挥权递交原则,那也得有识别卡证明身份,提醒系统检测生命迹象才行。

就算西蒙有本事物理撬锁,但原地待地太久,暗地里,掠食者无处不在。

豆大光点闪烁在西蒙钢蓝眼瞳里,照耀出眼瞳深处那一丝丝无奈、坚韧、痛苦。

他必须在食饮水耗光前,找到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