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真回头看了一眼说,“小孩儿胖一点怎么了,长大就不胖了。”

许臣修好了窗,拍拍手从凳子上下来,把工具放回箱子里,屋里虽破,但也热闹。

杨真喋喋不休,许臣开玩笑地插了句嘴,“自家儿子自己护着,老母鸡护崽子。”

“说谁老母鸡呢。”杨真拿了半截芹菜,佯装要打。

许臣放下东西,笑着投降,“我老公鸡,老公鸡,咱们劲知是小崽子。”

外面一道惊雷闪电,屋内白光一闪,又恢复沉寂。

许劲知缓缓睁眼,不知道是几点,屋里也没开灯。

他打完那通电话,觉得烦闷,没回房间就在沙发上睡着了。

从前在这屋子里的记忆翻涌浮现,他才想起来自己曾经也有过一个算得上幸福的家。

窗户坏了许臣会拿上工具动手修,杨真还会为了几块钱豆角斤斤计较。

后来生活好起来了,却不知道哪个环节出了问题,这个家逐渐在变,包括他在内,变得没有一个人是快乐的。

曾经三口之家的结局,是他今天打电话问许臣,“爸,我妈说的都是真的吗。”

许臣在电话里的回答是,“嗯,爸受不了你妈。”

外面雨下了很久,他这么躺着其实挺冷的,刚才那个梦好像抽走了他所有的力气,让他就这么冻着也不想起身去关。

外面有人敲了敲门,“老许,老许。”

许劲知没应,那门没关,一推就开。

秦远进门顺手开了灯,猛地看见沙发上躺着个人,吓得往后一跳,“操。”

光线骤亮,许劲知微蹙起眉抬手挡光。

秦远这才反应过来,“屋里没开灯,叫了也没人应,我还以为没人呢。”

“刚才睡着了。”许劲知开口的声音哑得不行,“你下午不是回家了吗?”

秦远进门换鞋,趿拉着拖鞋往里走,“我家要办个什么东西,得要我身份证,我说身份证应该在这儿,我妈非不信,让我找到告诉她,明天拿上再去。”

“哦。”许劲知懒懒应了一句,起身去倒了杯水,喝了几口才觉得好些。

秦远坐了会儿,觉得凉嗖嗖的,左右一看,起身往窗户那边儿走,“下这么大雨你也不关窗,在屋里睡觉不冷吗。”

他简单说,“我睡的时候还没下雨。”

许劲知喝完手里这杯又倒了一杯,过去开了电视,随便挑了个台坐下,看什么不重要,他就是想听点声音。

他拿着手机划拉两下,秦远在旁边看电视,看了半个小时,全程没人说话。

秦远侧头看他,觉得跟前这人浑身都透着股“低迷”,虽然之前睡觉被吵醒,他看着也是这个状态,但从进门到现在,这持续时间也太长了点。

秦远拿遥控把电视声音调小,试探问了句,“你怎么了。”

许劲知视线从手机上抬起,心说他有这么明显吗。

他不知道从哪起这个头,手搭在腿上,看着地板,毫无逻辑的冒出一句,“我妈说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这里面一杆子打死一票人,包括他和听到这句话的秦远。

秦远听着这话也有点懵,许劲知闷笑了一声,抬起头说,“没什么,我爸妈要离婚,离就离呗。”

看许臣和杨真也是真过到头了,在一起多待一天都是煎熬。

他们离婚后他不想跟着老爸,不管出于什么理由,许臣那样的做法他接受不了。

但是老妈,和他又始终存在沟通障碍,根本说不了话。

秦远知道他和他爸妈关系一直不怎么样,维系不下去也是迟早有这一天。

秦远顿了顿,说,“那以后呢。”

雨点打在玻璃上砰砰响,许劲知懒懒掀了下眼皮,看向那台老电视,“以后的事谁知道,再说吧。”

……

孟妍没告诉老爸自己谈恋爱了,虽然许劲知不至于丑女婿见岳父藏着掖着,但她没想好怎么说。

孟重阳这个人又很热情,知道许劲知一个人住,总觉得这孩子爸妈不在身边,天天吃外卖特“可怜”,只要在外面看见他就往家叫着来吃饭。

长短就是多双筷子的事儿。

许劲知在这儿又是一顿吃饱喝足,跟她上楼坐着了。

大概猜到他会来,孟妍提前搬了把椅子上来,不是之前那个怎么坐怎么憋屈的小木凳。

他胳膊搭在椅子扶手上,随意敞着腿坐着,忽然问,“你爸知道吗?”

指的是他们谈恋爱这件事。

孟妍握着水杯,摇了摇头,“他不知道。”

许劲知没再接着这个话茬问,他进来到现在盯着那空画架看了老半天,忽然突发奇想,“上回看那张画画的不错,哪天也给我画一张。”

话题跳转太快,她后知后觉,“嗯?”

他下巴朝前面画架抬了抬,“给我画一张,不愿意?”

“没有。”她靠着桌子,喝了口水,“今天就行。”

这厢答应下,于是一个奇怪的画面出现了。

等她把水喝完,孟妍把常用的那些铅笔,切出尖儿的橡皮,纸巾等等都备好,拿了张素描纸在画架上固定好,许劲知坐在前面的椅子上,好整以暇的看着她。

就这么看着许劲知一点一点勾,她怎么都醉翁之意不在画。

许劲知见她半天没动静,虽然他对艺术没有太大的追求和理解,但稍微想了一下,一般这种绘画艺术里面……

包括裸/模。

以前还去看过几次展,那种西方欧美油画,画人体都非常漂亮。

他没在别人面前脱过衣服,尤其是这种面对面的“坦诚相见”,在他思考要不要为艺术献身之前,语气试探地问了句,“我要开始,脱衣服吗。”

孟妍准备抬手的动作一顿,愣愣“啊”了一声,“是,是不穿衣服那种吗?”

她这反应一瞧,就知道她没有画裸/体的意思,许劲知故意问她,拖腔带调的,“你喜欢哪种?”

孟妍脑子里一下子出现“衣服消失术”,连忙别开眼,“穿衣服的吧还是,穿上吧。”

开始画之前孟妍好心提醒他,“你最好还是挑个舒服的姿势坐,不然坐两个多小时很累的。”

许劲知一点头,随口应着,“嗯。”

表面答应着,心里却想不就是坐俩小时吗,能有多累。

事实证明坐俩小时和一动不动坐俩小时不是一个概念,尤其是午后还有点犯困,坐完这两个小时等她画好,许劲知手搭在后颈稍微活动一下。

孟妍画好最后一点细节,把笔放下,“累吧。”

他没所谓道,“还好。”

她站起身,把画架转过去给他看看,许劲知盯着那副画看了几秒,手法他看不懂,却也懂得好赖,瞧得出来是有功底在的,“从什么时候学的画画。”

孟妍一下子也记不清了,说了个大概,“从小就学的。”

从少儿美术班一路往上,成绩不行,靠这点儿特长走天下。

许劲知视线从画架移开,落在她脸上,看了几秒说,“你脸上那是什么,过来我看下。”

孟妍没多想,这跟前也没镜子,三两步去到许劲知身前。

他抬起手,手指微曲,用指节蹭了一下她的脸,“这是什么。”

孟妍想伸手去摸,但刚画完画的手比脸更脏,脸上估计也是刚才不小心蹭上的。

她意识到这一点,迈出半步想往边走,先洗个手再说。

许劲知忽然伸手拉住她手腕,本想问她去干什么,不小心没收住力气,拉得她一个踉跄。

孟妍毫无防备被这么一拽,另一只手本能扶住他的肩,差点栽他身上。

许劲知微仰着头,她则是一个半俯身的姿势跟他对视。

被他握着的手腕都在发热,不知道是自己热,还是他的热。

许劲知手还拉着她,呼吸交缠,他想着是不是该放人先走。

孟妍睫毛轻颤,散下来的碎发荡在脸侧,能看见他胸膛伴随呼吸的起伏。

空气中漂浮着午后的旖旎,距离都这么近了,不亲上去是不是有点说不过去。

心里一个热烈的声音在怂恿叫嚣,亲上去,怕什么。

她低头,落在他唇边,一声轻啄。

少年男女的吻是青涩的,带着打破禁忌的试探,在无人的午后,所有的倦怠和懒意一扫而空,他手还握着她手腕,另一只手搭在椅子扶手上,动作都像是僵硬住了,血液开始躁动,身体却也不敢逾越。

作者有话说:

不急哈,大概还有那么6789章吧,就下一卷了

第39章 日记

孟妍好奇心还挺重的, 知道一点就想知道下一点。

比如,男生的唇原来也是软的。

芝麻胡同里偶然几声狗吠,好像还有谁家孩子惹祸被打得哭爹喊娘。

直到孟妍抽身退开, 他几缕碎发遮在眉睫, 眼睛看着她, 黑色的瞳仁干干净净,不掺杂任何其余。

许劲知从始至终吸引她的一点, 就是眼睛里这份纯粹和干净,以及藏在骨子里的一种倔劲儿。

他的锋芒和棱角好像永远不会被世俗磨平,他永远是他,一个十八岁, 前途坦荡充满希望的少年。

可能刚刚经历了一个算得上缠绵的吻, 现在面对面看着,她多少有点不好意思, 主动站直起身说,“我,去洗个手。”

许劲知表面淡定地点了点头, “嗯。”

他胳膊支在扶手上, 撑着头, 看着等人走了,他才伸手, 指尖摸了下自己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