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娶谁?”

安化侍倒是还蛮好奇。

按道理说陆潜家境殷实,在南平京里也算有头有脸儿的人物,娶一门理想的亲事应该不算难,毕竟不像他这般家底空空,说出去满是寒碜。

一问到这话,陆潜竟少见地羞红了脸,这可完全不符合他一贯厚脸皮的调性。

“这倒也没什么可瞒着的......南平京的百姓都知道我喜欢赵家小姐,不过我现在连提亲的门槛儿都摸不着呢。”

一语言罢,又是一杯烈酒下肚。

“这又是为何,即便是王侯贵胄的千金,以你的修为与家世应该差不太多吧?即便你要娶澹台夭夭,我觉得最起码厚着脸上门提亲应该还够些资格。”

安化侍一时间也想不到别的南平京女子,索性将小妖女搬出来冲了谈资。谁知陆潜听闻此话立刻撇嘴,跟吃了老鼠药一般连连咂舌。

“谁要娶那个疯婆娘?再说澹台家眼下后继无人,正缺我这样的青年才俊绵延香火,我祖传八代皆是南平京富贾良民,最起码娶个澹台外戚也是绰绰有余的!”

“那你为何刚刚还那般自卑?”

“这个......因为我要娶的女子确实比较特殊。”

“该不会比澹台夭夭还地位崇高吧?”

“那疯婆娘怎么跟我的赵家小姐相比?”

“这赵家究竟是什么来头,竟连把持王朝的三大世家千金都比拟不过?”

“赵家......一介没落的家族,早已人脉凋零大权旁落。”

“那你又为何发愁?”

“这个咳咳,我还没说完,这赵家虽说窝囊,但它可是南靖皇族!”

安化侍彻底被他这话噎着了。

陆潜亦满面潮红更添几分愁。

“也就是说,现在南靖的傀儡皇帝姓赵?”

安化侍的确对此一无所知,小时候跟着温叔牙浴血谋生,成为修行者后一路奔波从未接触朝堂,他也从来对这些王侯轶事不感兴趣。

“没错,南靖皇帝赵星阑四岁便登基称帝,国政大权尽皆掌控在三大家族手中。不过即便被架空也是皇族天子,而我看上的便是他的妹妹,现年仅十七岁的长公主!”

“......”

安化侍又被他这话噎了一下,喝了两口大酒才缓和过来。

“陆公子,不得不说你勇气可嘉。”

“咳,我这叫个性斐然。”

“嗯,你这口味确实挺独到的。”

安化侍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了,陆潜即便富可敌国也不过是一介平民,妄图想要娶长公主做皇帝的妹夫,这想法已经不止天方夜谭那么简单了。

“也即是说,你之所以想进入道门内门,并非是你喜欢修行求仙,而是为了缩短和长公主之间的差距?”

“只能这样,要么入仕加官进爵,要么晋升修为获取足够筹码。”

陆潜的眼神变得异常坚定,能看出是个不折不扣的痴情种子。

“那天晚上我临时走脱,是因为观灯元夜当晚皇亲国戚会巡游青莲大街。几年前我便是在观灯元夜上见到的长公主,每年也唯有此时能够与她相见一面。”

陆潜说着说着便涕泗横流,悲从中来无以复加,哭嚎的呐喊毫不掩饰真情流露,瞬间便惊走了一半酒楼客人。

安化侍越来越喜欢这个毫无忌讳的家伙,一边看他为情所困疯疯傻傻,一边又感慨自己活得不如他一半洒脱。

他摇摇脑袋抬碗喝酒,不晓得脑子里又闪过了谁的影子。

“陆公子,有句话我不知该问不该问。”

“你我一见如故,但说无妨。”

“那个......你想娶长公主这事儿人家知道吗?”

“那是自然,不光她知道,全京城有谁不知道?”

“你可能没明白我的意思,我的意思是人家愿意吗?”

这话一出口,陆潜瞬间便冷场了。

安化侍以为自己猜对了,当即给他赔了不是,随即晃晃酒碗陪他喝酒。

“我本身是个单身汉,没这方面经验也劝不了你什么。不过把单相思发展到不疯魔不成活的境地,兄台你确实该冷静下来好好想想了。”

这话陆潜很明显不爱听,他盯着安化侍锋锐的眉梢,忽然反问了他一嘴。

“兄台,世间诸多修行者皆想修仙长生,可五百年过去了还是只有旧水老祖一人是伪天境。与其说我追求长公主是不切实际的幻想,那这成千上万修行者莫名笃信的仙道,又在何处虚无缥缈的地方藏着呢?”

“陆公子,可万年前应该有真天境仙人破碎飞升的。”

“即便是真有,谁又敢说真天境修士就是真正意义上的仙呢?谁又敢说他们飞升的世界就是真正的仙界呢?谁又敢说他们不会死会真正得到长生呢?”

“这......”

“所以相比之下,我的梦想其实还算是脚踏实地。我用修行来换取一段美满姻缘,因为我知晓只要努力就有机会百年幸福。反倒是追求天道的芸芸众生,始终信奉踟蹰在是否有仙存在的困扰之中,若是当真有仙人永垂不朽,那他们又在哪里呢?”

一番话寥寥数语。

两个人对望沉默。

的确,大世无情,天道淼茫。

安化侍对此话不预置评,虽说他已感知到真天境存在,但确实没办法去说个门清。

如果说真天境修士是真正的仙人,那自己体内的古仙之血又是从何而来呢?

令狐睛明在黑白世界说过,苍梧岭最深处隐藏着古仙人的终极隐秘,甚至有古仙躯体遗存其中,这岂不是自欺欺人地证明了仙人也会死亡?

安化侍不想再去想了,他知道自己怎么想也想不明白。

千般法门,万般玄术。

不得长生,不如无术。

“陆公子,其实我之所以修行,也不是为了想要获得长生的。”

“那你又为了什么?”

“没什么,有些人欠了我一些债,我只不过是个讨债者罢了。”

二人捧碗对饮。

酒液入喉滚烫。

“兄台,其实我和长公主是接触过的。在数年前的观灯元夜上,我和另一个家伙猜中了她出的灯谜,被她邀请到游船里相处了三个时辰,自那时起我便爱上她了。”

“挺好的,另外那家伙是何般来路?”

“你应该知道的,一个假惺惺的洁癖怪罢了,眼下掌管稽查司北境。”

这话一出口,安化侍瞬间被酒呛得够呛。

“你说什么......另外那家伙是祝南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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