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六章：何为善恶？

第一百五十六章：何为善恶？

葛小五凑过来小声道：“我说福顺兄弟，你别忘了，我以前是干啥的，这俗话说的好，贼怕见官，我干那样见不得光的营生，哪敢往衙门里靠啊，不是找死吗。”

福顺倒乐了：“你刚不还信誓旦旦的要当大掌柜吗，怎么这会儿又成贼了。”

葛小五忙捂住他的嘴：“你别嚷嚷，我过去干的事儿又不光彩，叫人听了去名声不好。”

福顺：“真是难得，你还在乎名声啊。”

葛小五：“以前是不在乎，横竖江湖上混的仨饱一倒就得了，现在可不成，我还得当大掌柜呢，名声可要紧着呢。”

福顺：“你在这儿慢慢做梦吧。”转身走了。

葛小五忙道：“你去哪儿啊，三姑娘还没出来呢。”

福顺：“不想听你胡说八道，我去那边儿茶摊子上坐着去。”

葛小五：“你等等我，我也正渴呢……”忙着追过去不提，且说三娘跟石头随衙差进了知府后衙花厅，还没进去呢就看见站在廊下的冯越。

三娘：“大公子。”

冯越忙走了过来：“你别怕，我爹并不是要治你的罪，只是想见见你。”

三娘：“多谢大公子告知，这里虽是府衙却不是大堂，而且，就算是大堂，我也不怕。”撂下话走了进去。

冯越愣了一下笑了，自己说的不错，这丫头的确是个胆大的。

三娘进了花厅，见上首的官帽椅上坐着一个四十左右的男人，身穿知府的官服，头上四品乌纱帽，整个人跟他的坐姿一样端正无比，从他的坐姿来看，可知是个极为严肃不拘言笑之人，五官跟后头的冯越颇相像，只是这位太过端正严肃少了大公子的温柔体贴，硬邦邦的一看就不好相处。

三娘蹲身福了个礼：“民女葛三娘给知府大人见礼？”

冯知府微微眯起眼打量进来的丫头，穿着一身淡粉的裤袄，头上没有簪环之物，只随便梳了一条辫子垂在脑后，瞧着也就十来岁大小，额发拂额，身量不足，形容尚小，可一张小脸却生的白净漂亮，尤其一双眼，抬眼看过来的一瞬，流光溢彩，让人眼前为之一亮，安稳的站在那儿不骄不躁不惊不怕，举止大方，从容自在，冯知府暗道这哪是一个乡下丫头该有的气派，就是那些大家闺秀若跟这丫头站在一处，只怕也落了下乘。

冯知府咳嗽了一声：“你就是葛三娘。”

三娘：“民女正是。”

冯知府脸色一沉：“你可知罪？”

三娘：“不知。”

冯知府一拍桌子：“大胆，你把我这知府衙门搅的天翻地覆，却还敢在外头看热闹，你把我这知府衙门你当戏楼了不成。”

三娘抬头：“民女有一事不明还请知府大人为民女解惑？”

到底是个小丫头，冯知府也不好吓唬过了，便道：“何事？”

三娘：“敢问府衙大堂正中的匾额上写得什么字？”

冯知府：“你不是念过书吗，难道连正大光明四字都不认得？”

三娘眨眨眼：“正是因为民女念过书，认得这四个字，所以才在府衙外瞧大人审案的，正大光明，说明并无背人之事，民女在外头也不是看热闹，是看大人如何惩恶扬善公正执法。”

冯知府哼了一声：“你倒是会说，本官问你，何为恶，何为善？”

三娘：“若是臣子以忠君爱民为善，阳奉阴违鱼肉百姓为恶，读书人以进学为善，愚昧无知为恶，农人以辛勤为善，好逸恶劳为恶，商家以诚实守信为善，见利忘义为恶，百姓应以遵纪守法为善，违法乱纪为恶，王大发王大有好逸恶劳，怂恿其姐争我小舅辛苦挣下的家产是恶，我小舅辛苦经营，虽被争了家产却仍思量着奉养高堂二老，是善，那些粮铺子的掌柜，赊欠粮食投机取巧恶意竞争，有违商家诚信是恶，我葛三娘不计前嫌正打算着帮们渡过难关，是善，大人，三娘答的可是？”

冯知府震惊的看着她，这丫头才多大就有如此见识，一番善恶之论竟说的自己一州知府，哑口无言。

震惊过后脸色也不觉和缓下来，这么个聪明机灵善恶分明的丫头实在很难去责难于她，更何况她说的句句在理。

略斟酌道：“你打算如何帮那些粮铺子度过难关，富记可是欠了他们数千斤粮食，据本官所知，那些粮食已经不可能收回了，莫非你常记要能替富记还这笔账。”

三娘：“大人，我常记可不是善堂，更何况这些人根本是咎由自取，我常记又不欠他们，凭什么替富记还账啊。”

冯知府：“那你还口口声声帮他们。”

三娘：“救急不救穷，只要做买卖就有赔有赚，赚了的时候也没见他们分我银子，赔了却让我买单，哪有这样的好事儿，我只是念在同行的份上，拉他们一把，不至于一家老小饿肚子罢了，至于他们的铺子，我可管不了。”

冯知府：“那你说说怎么帮他们。”

三娘：“那些粮食之所以还不回去，是因做了糖，只是未做成罢了，却还在铺子里放着呢，我让工人接着做成糖，分给他们，卖出去得的银子至少能置几亩地，辛苦些一家子温饱应不是问题。”

冯知府好奇的道：“既如此，做什么还让他们拉回去卖，你常记直接卖了岂不省事。”

三娘：“大人，我常记做的是长远买卖，所出的糖重在品质，需当年最好的粮食，精挑细选之后方能做糖，而富记贪图便宜，从这些小粮铺子里赊欠来的粮食几乎都是陈年的旧粮，虽也能出糖，品质却不行，若放在我常记卖不是砸我常记的招牌吗。”

冯知府暗道，这丫头还真是个会做生意的：“你口口声声常记的招牌，你常记的招牌在哪儿呢。”

三娘：“就算常记的铺子还没开张呢，招牌也在，在我们常记伙计工人的心里挂着呢。”

冯知府：“常王两家你又打算如何安置？”

三娘：“百善孝为先，常家二老是我爹娘跟小舅的亲爹娘，是三娘的外公外婆，年事已高，即便偏心糊涂，也当奉养以尽孝道，明儿就让爹娘接到我家来，至于二舅二舅母虽是三娘的长辈却正当壮年，又有我表哥常富贵，常家的房子地，我可以让小舅出银子赎回来，他们可以住，可以种地，但房地契仍要落在我小舅名下，而王家……”

三娘抬头冲冯知府眨眨眼：“大人，我跟王家无亲无故，王大发哥俩还暗地使坏，挖我常记的墙角，就算民女不与他们计较，也没说管他们吃喝的，况且，王家是杀猪的，有手艺就算没了房子地也饿不着，这么着，大人总不会再拿民女问罪了吧。”

冯知府见她眨眨眼，俏皮可爱，跟刚才义正言辞跟自己辩善恶的丫头简直判若两人，饶是他一向严肃也不觉莞尔：“本官何时说要问罪了？”

三娘：“刚民女一进来大人可就板着脸问民女可知罪，若不是民女生来胆大，早吓晕过去了，哪儿还能站在这儿跟大人说话呢。”

冯知府：“本官倒是好奇，谁有本事能把你这胆大的丫头吓晕过去。”

三娘嘿嘿一乐：“大人，无知者无畏，民女无知所以胆大。”

冯知府忍不住笑了一声：“你是无畏却并非无知，好了，刚是本官的不是，错怪你了，常记帮了那些粮铺子的人，也等于是帮了本官，本官也该奖励你常记些什么，免得被你这丫头说不公，你想想该奖什么？”

三娘眼睛一亮，心说这才是运气来的挡都挡不住，这位知府大人看起来严肃，却是个公正为民的好官，且知错必改，不摆当官的架子，至于要什么，还用想吗。

眼珠转了转开口道：“听闻知府大人写的一手好书法，铁画银钩直追二王，如今我常记正要重新开张，招牌还没写呢，民女大胆想求知府大人为我常记题写招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