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恶!”

太宗说起来并不是个传统的皇帝,无他,感性的成分在他身上着实偏多了一些,这不,哪怕都已将案子交托给了魏征,可太宗心中的怒火依旧没见有多少的消减,于魏、赵二人退下之后,竟是愤然地猛拍了下几子。

“陛下。”

就在太宗怒骂之时,一个柔和的声音响起中,盛装华服的长孙皇后已然在数名宫女宦官的簇拥下,款款地从屏风后头转了出来。

“梓潼来啦。”

这一见来者是长孙皇后,太宗脸上的愤怒之色顿时便消去了大半。

“陛下。您这是……”

太宗这等余怒未消的样子一出,长孙皇后的好奇心顿时便大起了。

“这事儿说来话长,梓潼且坐下听好了……”

太宗对长孙皇后一向是敬爱有加,这一听长孙皇后有问。太宗自是不会隐瞒,在牵着长孙皇后的手落了座之后,便即絮絮叨叨地将赵文振所言诸事尽皆道了出来。

“见厚礼而不贪,那赵彦真实诚君子也。”

长孙皇后对赵文振的印象显然不错,一开口便是嘉许之言。

“嗯,梓潼所言不差,赵卿文武全才,唯历练稍少了些。但消打磨上数年,当可堪大用。”

太宗一直就很是欣赏赵文振的才干,此时自是不吝跟着夸奖上一番。

“陛下,雉奴(李治的小名)年岁渐长,离开府之龄已是不远,不若且让赵彦兼其长史如何?”

见得太宗心绪已渐宁,长孙皇后紧着便提议了一句道。

“这……,雉奴有萧老(萧德言)为师,应是足矣。”

太宗对赵文振的才干是很欣赏不假,可与此同时,对赵文振惹事的能力其实也挺头疼的,这会儿一听长孙皇后如此提议,犹豫也就属在所难免之事了的。

“陛下,臣妾以为萧老固是德高望重之大儒,然,机变却稍显不足,若能得赵卿为辅,雉奴之将来当大有可期焉。”

长孙皇后透过现象看本质的能力显然比太宗要高了一筹,哪怕仅仅只是听了太宗的转述之言而已,她便已隐约看出了陆鳞一案背后的蹊跷之所在,只不过她并不打算点破罢了,此时之所以提出让赵文振兼任李治的长史,固然有着为李治着想的考虑在内,可更多的其实是打算将赵文振从夺嫡之争中强行摘出来。不给赵文振有偏向任何一方之机会。

“唔……,此事且待行贿一案审结后再议好了。”

有才学的人不一定是好老师,尤其是赵文振才刚满二十而已,太宗对赵文振能否胜任李治的老师难免有些存疑。

“陛下圣明。”

太宗的话既都已说到了这般地步,那长孙皇后自是不好再多进言,也就只能是称颂了一声了事……

太宗雷霆震怒之下,受命彻查陆鳞行贿一事的魏征自是不敢稍有大意,这一回到了门下省,第一时间便将陆鳞抓了起来,消息一经传出,魏王李泰大慌,不得不一边紧急掐断相关线索。一边让暗线私下联络陆鳞,着令其担下所有罪名。

魏征为人刚直不假,但却并非不通人情世故之人,在明知陆鳞一案牵扯到夺嫡之事的情况下,他又岂会狂猛用力,对魏王一系的小动作自然是来了个睁一眼闭一眼,最终,陆鳞担下了所有罪责,自言是因渎职一事爆发,担心因此被免职,方才干出了行贿的勾当。

在魏征据“实”上本后,太宗下诏撸去了陆鳞的乌纱帽。罚没其家产,并发配岭南,哄哄闹闹了两日的大案就这么草草收了场,早已置身事外的赵文振全程打酱油,除了作证之外,啥旁的动作皆无。

“老爷,老爷,徐恩、徐公公已到了门外。说是来传旨的。”

赵文振本来就没打算将行贿案闹得过大,案子结了也就结了,他根本就不曾放在心上,该干啥照旧干啥,却不曾想事情并未似他所预想的那般顺遂翻页——元月三十日上午巳时一刻,休沐在家的赵文振正与找上了门来的武华闲聊着呢,冷不丁却见管家福伯急匆匆地跑了来。

“哦,快,摆香案,某更衣后便去!”

这一听是徐恩这个内侍监亲自来传旨,赵文振立马便意识到这道诏书肯定非比寻常,心中忐忑难免。只是这当口上,也自容不得他有丝毫的迟疑,只能是紧着呼喝了一嗓子。

“圣天子有诏曰:黄门侍郎赵彦廉洁奉公……,着兼晋王府长史。赏娟两百匹,钱四百贯,钦此!”

赵府人手多,接旨也不是头一遭了。准备工作自是进行得很快,一盏茶左右的时间而已,诸事便已备齐了,待得赵文振跪在了香案前之后,徐恩紧着便抖手摊开了诏书,朗声宣读了起来。

晋王府长史?什么情况这是?

听完了旨意之后,赵文振登时便懵住了,没旁的,概因这道旨意实在是太怪了些,要知道亲王府长史可是皇子师来着,通常都是由年高德劭之人担当,就他这二十岁的年龄,明显不够格。

“赵大人,恭喜,恭喜了。”

旨意都已传完了,可赵文振居然还兀自跪着不动。徐恩不得已之下,也只能紧着走上了前去,笑呵呵地恭贺道。

“哦,有劳徐公公了。”

赵文振是真的搞不懂太宗所下的这么道旨意究竟是啥意思来着,偏偏这当口上又不好随便发问,只能是在接过了诏书之同时,干巴巴地致意了一句道。

“赵大人客气了,皇后娘娘有口谕。请大人您即刻进宫一叙。”

旨意是传了,然则徐恩却并未急着离去,而是笑着又宣了长孙皇后的口谕。

“还请公公入内稍坐片刻,且容赵某准备一下可好?”

在得了恩旨的情况下,进宫谢恩乃是应有之事,这本身没啥可奇怪的,可谢恩的对象是长孙皇后,那意义就不同了——徐恩这话明显是在暗示赵文振之所以能兼任晋王府长史,完全是出自长孙皇后之力,对此,赵文振虽是听懂了,可心下里却不免更糊涂了几分,没旁的,只因他跟长孙皇后并不曾打过交道,也就只是在朝廷大宴时,曾遥遥见过其几次罢了,实在是搞不懂长孙皇后为何会如此看重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