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两人都不敢睡太熟,半梦半醒间,一声接一声刺耳的吹哨声传来,凌云釉、卞松月双双被惊醒,哨声一直未曾停歇,这下是再也睡不着了。

凌云釉凝神听了听,“好像是给小孩儿玩的小瓷哨。”

卞松月没休息好,闭着眼揉太阳穴,“会是那两个小女孩吗?”

凌云釉掀开被子,“不知道,这哨声要一直吵下去,今晚别想睡了,要不,出去瞧瞧?”

卞松月正有此意,也掀了被子下床穿鞋,出得门去,门前的一棵金桂结满明黄花粒,馥郁馨香从花树间缥缈逸出,凌云釉仰头看向天空,此时皓月凌空,月华如练,将周围的景色照得明明白白。

凌云釉对卞松月道,“下午没有注意到这一棵金桂,自打咱们进得入口开始,见到的都是有悖于当季的景色,唯有这棵才是该在深秋开花的。”

卞松月掂脚折下两枝,递了一枝给凌云釉,“这花瞧着并不好看,味道却怪是好闻。”

凌云釉将桂枝举到鼻下,深深嗅了一口,“不是人间种,移从月里来,广寒香一点,吹得满山开。别看只小小一树的桂花,香气能传到一里开外。”

两人说话时,哨声稍停,这会儿又忽然响起来,调子连绵悠长,中无起伏,像是哪个不懂音律的小童只图好玩,憋足一口气长吹至底。两人对了个眼色,朝哨声传来的方向走去。

顺着哨声指引,两人来到一处荷塘旁边,层层绿波,托着亭亭玉立的荷花,夜风轻拂,吹来荷香阵阵。

沁人的荷香中又伴着若有似无的桂花香气,凌云釉低头看着手里的一枝桂花,这一小枝顺应节气而开的花令她忐忑的心稍稍安定。

荷塘边,一个七八岁大的小男孩盘腿坐在草丛里,听到脚步声,他转过头来,月光照在他的小脸上,他眼旁的一只火凤分外惹眼,不知是自出生就有,还是人为画上去的。小男孩站起身来,彩线串着的红尾公鸡状的小瓷哨在胸前晃了晃,他极为乖巧得冲凌云釉和卞松月笑,“两位姐姐好。”

这孩子唇红齿白,肤白如瓷,睫毛如扇,鼻峰高挺,就容貌来说,别说下午见到的两个小女孩,就是被乌婆婆制成人彘的小男孩也未必及得上他半分。

卞松月轻声对凌云釉说道,“听老婆子那意思桃花源里没有哪个小孩比她养的那个漂亮,要我说,真是瞎了她的死鱼眼。”

凌云釉也是第一次见这般漂亮的小孩子,低声回应,“她未必是这个意思,可能是桃花源里她能下手的孩子都不及她养的那个漂亮,这个不包含在内。”

连徐飞白那样武艺高强的人都差点在桃花源里着了小孩子的道,凌云釉可是万万不敢大意。

她蹲下来,抿唇微笑,“这么晚了,一个人在这里做什么?不怕家里大人担心吗?”

小男孩微微笑起来,眼眸弯弯,“我带我的羊来晒月亮。”

卞松月疑惑,四下望望,不由好笑,这小娃瞧着乖巧伶俐,嘴里却是胡言乱语,这周围哪里有羊。

小男孩奶声奶气的童音里,夹着江南一带独有的软糯,十分悦耳讨喜,凌云釉是极喜欢小孩的,就算知道了这小孩可能来者不善,也抗拒不了他身上自然而然散发出的童真。她伸手入怀,本想掏两枚糖块哄这小孩,掏了个空,才想起来,如今她已经不在扬州那处富贵宅邸里,哪有什么糖块来哄孩子。“姐姐只看到你一个人,你的羊是不是贪耍跑丢了?”

小男孩脸现喜色,眼睛晶亮,奶声奶气道,“我叫他们藏起来啦?都好久没人来陪我玩儿啦,姐姐,我们玩捉迷藏好不好?捉迷藏很很好玩的。”

卞松月虽生在域外,但小时候也玩过捉迷藏,温声软语道,“这里就我们三个人,三个人玩着可没意思,捉迷藏要人多才好玩。”

小男孩羽扇似的睫毛一动一动,睁着圆滚滚的大眼睛,面向卞松月,“那叫我的羊一起来玩,我的羊多,玩起来才热闹。”

说完,他捧起挂在脖子上的小瓷哨,深吸一口气,吹出长长的一道音,那声音难听刺耳,和扰乱卞松月和凌云釉睡眠的那一道一模一样。

平静的荷塘忽然间起了动静,从中站起一个着黑衣劲装的八尺壮汉,随后是第二个、第三个……第七个第八个,那拖着粉嫩荷花的层层绿波下,不知藏了多少个这样的成年壮汉,借着月光和超凡的目力,凌云釉见他们面色惨白,眼神呆滞,脸上毫无表情,露在衣袖外的手上皮色青灰。他们从远处涉水而来,动作僵硬古怪,竟似死去多时的人还魂归来一般。

见着这番情境,卞松月后悔说错了话,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她侧头望向凌云釉,凌云釉脸色微

微发白,并未看她,显然并没有怪她。

凌云釉深深吸了一口气,左手执指尖刃,右手执凤微,心里却很清楚,哪怕有长剑在身,也未必能打赢这一群古怪的壮汉。她拉着卞松月的手腕,低声道,“不硬拼,跑为上计,我见他们走路动作僵硬,应该跑不快。”

卞松月答,“好。”

这时,小男孩却停止吹哨,露出一抹古怪笑容,“姐姐,你们还不躲吗?等他们走到岸上,就改玩老鹰捉小鸡啦!”

卞松月不想在面上露了恐惧,她笑起来,脸颊绽出两枚小巧的梨窝,“姐姐们可不喜欢玩老鹰捉小鸡,这就走啦!”

说着,拉起凌云釉,就想施展轻功离去,哪知有两名壮汉上岸后,脚下却仿佛踩了风火轮一般,眨眼间就掠到了两人面前,一抬手就要往两人脖子上抓去。

卞松月自是不会傻傻得由他抓,身子向右侧轻盈偏去,壮汉一抓不重,待要再出手,卞松抬掌格挡,同壮汉过了两三招,即便是用了巧力,她的手腕还是被壮汉的大力撞出了一片青紫。

凌云釉那边也斗得左支右绌,她怎么也想不到,这大汉看起来又呆又蠢,手上竟是有功夫的。眼看后面的壮汉就快到岸,她心里慌乱起来,忙分心寻找其他脱身的途径。

哨声越来越尖利,扰得两人心烦意燥,卞松月几次想去摸骨笛,都没能空得出手,即便等她摸到骨笛,用骨笛召唤紫蝶,她也没把握紫蝶是否会对这一具具形同死尸的壮汉管用。

两下分心,她就被壮汉挥过来的拳头掀飞出去,这可正好合了她的意,她跌出两米开外,赶紧去摸骨笛,哪知骨笛还未横到唇边,壮汉就追了过来。一会儿功夫,荷塘中的壮汉都行到了岸上,和刚刚一般,上坡下坡都如履平地,眨眼间就掠到卞松月与凌云釉身前,将她们团团围住。

情急之下,凌云釉大喝,“想办法上树。”

卞松月心想,我运起轻功跳出包围圈就是,说着身形一动,躲开数支死人手就跃到包围圈外,没等她得意,她唇角一下子坠下来——她们来时只有一条小道,就在她与壮汉斗招的时间里,道上已经聚集了十多名壮汉,聚到一处又分开,每隔四五米站两个,卞松月心知,从那个方向逃走是不可能了。

凌云釉想必是早就发现了那边的形势,所以才会想出上树的办法。

挥招逼退两名壮汉,卞松月当即不再恋战,握着骨笛跃上离自己最近的一棵红杉树,这红杉枝干虽壮,但旁枝又小又细,韧性不足,多亏卞松月生得瘦弱,才没把旁枝踩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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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和朋友看八佰去了,就没更,如果没有意外都是日更,有事会提前说一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