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严默这时已经完全放弃鼓动无角人闹革命,他跟着浑水摸鱼的想法。

既然不能从下层来,那就只能从上层着手了。

严默给两人都套上了隐身效果,离开石屋后分东西两头混入神殿。

胡莲大祭司在路上决定了今天要休息的地方,转了个弯向东边的殿宇走去。

严默大大方方地走在神殿里面,这时所有看到他的有角人都会下意识地把他当作一名中级红角神侍,路上还有人主动向他行礼。

严默一一回礼,他一点都不担心这些人会发现他是一张陌生脸孔,因为所有人看到他后转身就会把他的脸孔忘了,只会觉得他很熟悉。

一点一点,一往东一往西,胡莲大祭司踏进了空敞的殿前院落,严默也穿过走廊、越过门厅,踏入了非中级以上神侍不能进入的地域。

近了,更近了!

严默已经看到不远处的两人,他没有见过胡莲大祭司,也不知道有角族大祭司的着装是什么样的,只从两人的神态判断两人的地位应该很高,而走在神侍前面的俊美得有点邪气的男子地位显然更高。

严默做好了行礼的准备,脸上也浮起了温和美好的笑容。

胡莲一开始并没有怎么留意对面走过来的神侍,所有神侍看到他都会在原地停下,对他行礼后让他先过。他看到这人,也跟遇到其他神侍一样就要与这人擦肩而过,突然!

胡莲猛地转头看向身侧对他行礼的中级神侍。

这人的容貌他明明没有见过,可这人的气息为什么让他感到如此熟悉?

不是普通的熟悉,而是他等待、寻找了不知多少年,已经完全深刻入他灵魂的魂力波动!

“……”胡莲大祭司发出了一个对于有角族来说很奇怪的发音。

严默悚然!

第505章 秘闻

胡莲不记得自己已经活了有多久。

也许活得太久了,又强行附身到这具身体上,他的记忆似乎出现了一点缺失。

不过幸亏他附身这具身体时,这具身体才出生不久,这让他在抢夺这具身体时没有费太大劲,灵魂的损伤也不算严重。

等经过不知多少年的温养后,他因为夺舍而造成的灵魂损伤也慢慢复原了,可他的记忆还是没有完全恢复,甚至他有预感,也许这份缺失的记忆永远都不会再回来。

而人就是这么奇怪,越是想不起来的事情,偏偏记得自己想不起来,就会不停地去想,到最后甚至变成了某种执念。

他不记得自己一开始是什么样的了,当他有记忆时他似乎已经变成了只有精神体的灵魂,在世间飘荡寻找适合的身体。

但他记得有角族的大巫传承,他想他过去可能就是一名有角族大巫。除此之外,他还记得一些七千多年前的炼骨族大巫才能知晓的事情,这让他越发肯定他和有角族的关系。

隐隐的,他总觉得在成为炼骨族大巫之前,他似乎还有一个身份,可那个身份无论他怎么想,都想不起来。这是他的记忆缺失之一。

缺失之二,他记得他似乎是因为做了什么错事,被神惩罚,但做了什么错事被惩罚、什么时候做的错事、惩罚内容是什么、他为什么会变成精神体等,他却不记得了。

缺失之三,也是他最在意的一点,他的灵魂告诉他,他必须找到一个人,补偿他,这是他自己发自内心想要去做的一件事,他似乎就是因为有了这点想念,才会再次“活”过来。可他偏偏不记得自己要找谁了,以及为什么要找他,又为什么要补偿他,只记得一定要找到对方。

这么多年以来,他平时除了维持这具身体、寻求成神之法,就是在不停地寻找这个人。

大约三十多年前,红角族内发现一名天残。在有角族内,只有天生没有角或者天生没有元晶的婴孩才叫天残,其他缺手缺脚或失明失聪等都不算什么。

如果没有无角人的存在,也许这类婴孩生下来也顶多只是被同情着长大而已,可就因为这世上已经有了无角族,那些天残的孩子,尤其是头顶没有独角的孩子,一生下来就会被视为神罚和耻辱,通常这些孩子都会在神殿还没有知道前就被家人杀死乃至毁尸灭迹。

那次也是巧合,那名红角贵族的妻子原来是他的神侍之一,在她生产时,他就去看望了,并答应如果孩子资质不错,就把这孩子收进神殿,可谁想那孩子生下来竟然是一名天残!

在他的家人悲伤欲绝,觉得自己一家肯定做了什么事被神厌弃而惩罚时,他却看着那个孩子失了神。

那并不是他第一次对某个人的容貌感到熟悉,这个孩子同样给了他熟悉的感觉,不过不是灵魂,而是他的五官,哪怕他的五官还没有长开,可他就是觉得熟悉。

后来他把那孩子抱走了,就跟以前他遇到某些容貌熟悉的人,他所做的事情一样,哦,对了,那孩子的母亲就是因为容貌让他感到熟悉,所以他才会让她近身侍候并宠爱她。

再后来那个天残小孩长大了,越长大,他的容貌越让他动容,他忍不住去宠爱这个孩子,可是不知为何,当这孩子长到十六岁时,他突然变得无法忍受,这个孩子长得越像记忆中的那个人,他就越发肯定这个孩子不是那个人。

到最后他甚至发展到不想再看到这个孩子,可因为那张脸,他又不忍心对他做残忍的事情,而那孩子也聪明,主动向他请求说要去东大陆为有角族夺回东大陆做准备,而他的天残在东大陆反而成了优势,只要遮盖好额头的元晶,他就跟无角人没有二样。

而那时,有角族为了夺回东大陆已经计划了很多年,也陆续送过去不少人,不过东大陆神血战士和智慧种族都不是西大陆上的无角人那么可欺,他们的进展并不大,为此,他最终同意了那天残孩子的请求,把他送去了东大陆。

可把那个孩子送走后,他又变得寂寞了,他想念记忆中的那个人,想念得发疯!他有时都不明白,他明明已经不记得和那人曾经的一切,他为什么还会那么想念那个人,那么想要见到他……

而今,他终于感觉到了那股熟悉的灵魂波动,不是脸、不是身形、不是举动和言语,而是深深刻画在他的灵魂中那股熟悉感!

哦,还有那熟悉的味道。

那人身上一直都带着一点苦苦的药味,也许因为长时间浸淫在药草中,他身上染上的其他味道都无法遮盖那股药味。

这个药味很特殊,因为结合了那人独自的体味,便形成了独一无二的味道。就算有其他长期浸淫在药草中的人,身上的味道也和他不一样,每个人的体味都是特殊的,就跟没有绝对一样的人一样,也没有绝对一样的体味。

他不知道这个人的体味是否和记忆中一致,但是却该死的熟悉,就跟这人的灵魂波动给他的感觉一样。

胡莲不但转过头,他连身体也转过来了,也许他看面前的中级神侍的时间太长,跟在他身边的高级神侍都忍不住去抬头看他。

严默很确定自己不认识这个人,对方那张英俊到有点邪气的面容也不是他的喜好,不但不喜欢,他还很讨厌这样类型的面容,无他,过去得罪他、陷害他的人中间就有一个混蛋长着这样类型的脸。

所以哪怕是两张完全不一样的脸孔,可那类似的气质就已经让他产生生理性厌恶。

尤其这家伙还叫出了类似他英文名字的发音。

他一点都不喜欢他的英文名字“塞冷斯”,如果不是他的名字无论是连起来还是分开都让那些无法把舌头撸直的老外发清楚,他也不会让那个家伙自作主张地给他起了那么一个外国名!

而自从那人给他取了那么一个名字后,就不再叫他原来的母语名,这大概也是他讨厌那家伙的原因之一。

严默不知道面前的有角人是谁,更不清楚这具身体里面装了什么东西,他只是保持着脸上的尊敬和微笑,就像是没有听到那声呼喊一般,行完礼就要离开。

“等等,你叫什么名字?在哪里供职?我怎么从没有见过你。”胡莲没有见过的中低级神侍很多,但他不想让这人就这么离去,只好没话找话。

严默磨牙,前面没有一个人留意到他,为什么到这个人这里“隐身效果”就不管用了?不过对方也没看出他是无角人,这让他稍微得到了一些安慰。

“大人,我叫赞布尔。”严默没有回答所有问题,他并不清楚有角族神殿内的神侍职位构成,多说只会多错。

“赞布尔?”胡莲很确定自己从没有听过这个名字,他又转头看向身边的高级神侍。

那位神侍想了想,对他摇了摇头,“大人,他是中级神侍,大概之前都在外殿供职。”

严默看这名身着高级神侍服的人对面前的邪气男子叫大人,不由对胡莲的身份有了些猜测,这也让他更加小心。

胡莲再次转头看向严默,“你,抬起头来。”

严默不得不抬起头。

胡莲的目光如舔舐一般把他看了个彻底,他的眼中掠过一丝失望,脸不一样。可是……

胡莲忍不住踏前一步,低头靠近青年,在他脖颈处深深嗅了一口。

高级神侍和严默:……

高级神侍想捂脸:大人,您怎么了?怎么会做出这么猥琐的动作?这、这和伟大的您的形象也太不相配了!

严默好不容易才忍住没一巴掌把这人扇飞!

胡莲大概也注意到自己的失态,主动后退一步,对严默道:“赞布尔,从今天开始你就跟着我。韦恩,你去帮赞布尔把手头上的事情交接一下,然后带他去主殿。”

“是,大人。”韦恩心中惊奇万分,心想这赞布尔到底有什么魅力竟然能让胡莲大祭司一眼看中,这可是从来没有的事情!

“等等!”胡莲又改变主意了,他现在已经不想去休息,他只想把这个赞布尔拘在身边,好好地看看他,“赞布尔交给我,你去外殿帮他交接。”

韦恩震惊过头,表情麻木地回答:“是。”

严默一点都不觉得这是殊荣,他在外殿根本没有记录,等下韦恩去查找肯定很快就会发现这点,不过能和这位大人近身接触,也是一个难得的好机会。

严默想了想,没有开口拒绝,只站在一旁,一副听凭吩咐的表情。

而严默的这份“乖巧”似乎让胡莲非常满意,他伸手去抓严默的手腕,口中道:“你跟我来。”

韦恩离开前不小心看到这个动作,脚步踉跄了一下,最讨厌碰触别人、也讨厌别人碰触的祭司大人竟然会主动去抓一个人的手腕!这简直不可思议!

他开始担心他的祭司大人了,他想他要去找另一位高级神侍去说说这件事,再好好调查一下那个赞布尔。

胡莲的手抓住了严默的手腕。

两个人不约而同倒抽一口冷气。

不过严默是厌恶的,他只觉得这人手掌冰凉滑腻如蛇,碰到他皮肤上,顿时让他鸡皮疙瘩排排站起。

而胡莲则是心中一荡,这温暖的手感,似乎只是触碰到这个人就让他空落落的心被填实了不少,这让他忍不住用拇指又摩挲了一下对方的手腕。

操!严默忍不住了,用力甩开对方。

胡莲沉醉于类似快感的接触抚慰中,被严默甩开手腕竟然也没有生气,只是很幽怨地瞅了他一眼。

严默只觉得自己后脖颈上的汗毛全部竖了起来。

胡莲看着面前的青年带着怒气瞪着他,忽然笑了,他的心情从没有这么愉快和满足过,如果换了别人这样瞪视他,他就算大度的不惩罚对方也不会让对方好过,可这个人,他却怎么看怎么喜欢,哪怕对方带着怒火的瞪视都只会让他觉得这人可爱。他想,不管这人是谁,他都不会再放开这个人。

“赞布尔,嗯,你的名字取得很好。”为了安抚对方,也为了让气氛缓和,胡莲摆出了闲话家常的姿态。

严默莫名地也对这人的说话态度等感到了一点熟悉,以前他身边也有一个人就是如此蛇精病,一边利用他、陷害他,一边又对他粘粘糊糊,最后都变成那个死样子了,两个人都彻底扯破脸皮了,还一脸“你为什么这样对我,我是如此爱你”的恶心人表情。

难道真是那个家伙?他也穿来了?

如果真是那个人……

严默酝酿了好一会儿,发现自己竟然没有多少怒气生出,连恨意都没有多少。也是,他已经报复过那个人,该发泄的怒火也都发泄了,来到这个世界之前,凡是陷害过他、得罪过他的人,他基本上都报复了回去,他并没有带着恨意赴死,只有对儿子的无尽歉疚和悔恨。

所以就算面前的人真是那个人,他也无所谓了。本来还想叫一下对方过去的名字试探一下这人,现在也没了心情。

严默深深看了对方一眼,不管你过去是谁,那都不重要了,我只看现在,而现在你是有角族的祭司,而我则是被你们侵略的西大陆的无角人魔巫,我们的仇恨值将重新开始计算。

胡莲被严默这一眼看得心跳加速,他觉得自己现在就像刚坠入情网的少年,情人的一个眼神都让他心情跳跃无比。

不过胡莲毕竟在这世上已经生存了很多年,哪怕他的心情再怎么激荡,他也不会露到脸上来。

“你听过赞布这个名字吗?”胡莲和蔼地问,他特意放慢脚步与青年走了个平排。

严默念头一闪,回答:“听过,我父亲告诉我,我的名字就是根据这位伟大的大巫而起。”

“哦?不容易啊,我以为知道赞布这个名字的人已经只有三族大巫和极少数人。你们家是不是还有着一部分古老传承?”

“这我并不清楚。”

胡莲笑道:“你不用担心,就算你们家还继承着一部分古老传承,也不会有人去夺取,属于你们的就是你们的。”

胡莲这话已经相当于一个保证,严默听出来了,但他装傻没听懂。

胡莲看他那装傻样,心里又好气又好笑,可那份熟悉感也越发明显,他的心在拼命叫嚣:就是这个人!就是他!

“其实赞布正确说来并不是大巫,而是三族共同的大祭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