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老不妨他心事,冷哼一声道:“你这逆子,到了如今这般时刻还想装傻不成?!”

孙书文抱定了咬死不松口的打算,只管装傻抱屈道:“父亲大人这是说的那般话,孩儿如何装傻了?我近日里来都是听得父亲教诲,老实本分的很那。”

孙老冷哼一声,却不理他,而是看向姜虚度道:“这逆子到底是嘴硬模样,虚度你不妨说个明白,也让他死了心好了。”

薛白从旁听得这话,暗中挑了挑眉,瞧着话里没什么问题,只是总觉得有些偏颇袒护的意思。也不知道是自己错觉,还是眼前这位孙老真个有回护自家子弟的心思,怕是后者还要多些……

姜虚度不露端倪,只管笑道:“我这里也是没什么好问的,不过我这徒儿倒是机缘巧合跟这事儿有过一番周折……不妨让他与三少爷细说一番得好。”

姜虚度说完,便是扭头看了薛白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见过三少爷。”

薛白当得凛神,自是应声,迈步出来。

孙书文初来听得这话,心里便是咯噔一下,生了不少忐忑不安。只是短瞬间细琢磨来,自己这番绑人的行动该是没人瞧见才是,又不免放下几分惶恐。

他自是装了淡定模样,免得让自家父亲看出不妥,便就主动回头去瞧来人。

薛白正得挺身上前,当下里四目一对,生了变化。

孙书文先是凝眉,随即脸色唰的一下难看起来,更是忘了淡定功夫,当口一句:“是你!”

他是怎么也没想到居然会在这里遇到薛白!说起来绑人这一遭事故真正缘由也是因薛白而起的!

要不是那夜里来被薛白当众折了脸面,他自是暗自愤恨不过,又怎么会有今日绑人之事?不就是因为以为薛白是个寻常的过客,下落难寻,偏的自己心里郁气不消,这才迁怒到了霁月身上。

可是何曾想到今日里这一遭,这罪魁祸首的正主居然出现了!怎得一眨眼还变作了这姓姜的的弟子?

孙书文心中不虞不安,虽说是绑人的事情他未得亲自出面,而是张罗了人安排。但偏偏这么半个正主出现在眼前,难免又让他心中生了疑虑。难不成真的是被这厮暗中瞧着了?

不对……若真是被这厮暗中瞧到,这会儿怕是不该来府上要人才对,早该去先行把人救出来了!

孙书文倏忽恍然,心中安定几分,便又是抱了原本打算,无论如何死不承认。

薛白可不比孙书文这般慌张,而是带了几分淡定模样,装模作样先冲孙书文拱了拱手,道了句:“在下安平,见过三少爷了。看来三少爷还是记得在下的,倒是荣幸。”

孙书文虽说心里打好主意还是抵死不认的,但是眼前薛白可跟他有过一番不愉快的接触。如今对面,难免回忆连连。再听他言语看他笑容,脸上又是一阵火烧一般,当真站立不安,左右难受。

可是父亲大人在前,眼下这般又不能不理,只好忍了心头不满,随意的拱了拱手,嗯了一声。

薛白看他这般模样,便知道孙书文定然是记起了自己,想来此刻心中怕还有火气,只是忍得难受。当下里抱拳笑道:“三少爷忍得在下就好,那日晚间在下多有得罪,还望三少爷大人有大量,不要与在下计较才是。”

孙书文真格不想与薛白废话,只是这般境地又不能不应,只好难受着扯了个笑容道:“过去的事情便已过去,安兄无需再提。我也不知道安兄竟然是姜叔的高徒,不然那日里如何也不该生的嫌隙。”

薛白拱手道:“三少爷果然大气,倒是在下狭隘了。既然如此,还望三少爷手下留情,放了霁月姑娘可好?”

孙书文暗中挑眉,只是嘴上哪里肯认,只把迷惑不解模样装的十分,皱眉道:“安兄说的又是哪里话?我这几日里可未再去过栖月阁里,如何见得霁月姑娘?又哪里来的什么放了她之说。”

薛白早是猜的孙书文打定了狡辩心思,只是眼下也没明证可以拿捏住他,便是只有言语引诱,想办法让他说走了嘴才好。如此办法,自是要与孙书文一番胡乱闲扯,让他不得通透思虑,才能有机可乘。

当下里便是苦笑道:“三少爷何故如此,那日里您酒醉之时顶撞您的是在下而非霁月姑娘,您又何苦与一个姑娘家家的这般计较?”

“说来拿金银财帛辱了您的脸面让您在一众小厮面前丢人难堪真格是在下的不对,更害得三少爷临走之时险些忘了地上的钱财也是在下的过错。幸好是三少爷回头又唤了小厮收捡回去,不然真个损失不少。在下后来思索,心里也是惶恐不安,要是三少爷心里郁气难消,不如就冲在下来好了。便是来日回栖月阁中再拿金银羞辱在下,在下也绝不还口。”

“若是这般三少爷还不痛快,我去找了当日那小厮青倌儿,或是叫了整个栖月阁的下人们,让他们一并在场做个见证,由着三少爷羞辱一番如何?”

“再不济在下也可舍了脸皮去请了幽月姑娘来,一解三少爷那日酒醉疯癫百般纠缠的相思之苦?”

“您看如何?”

薛白张嘴就是一通明赔暗讽,又把经过掺在话里,当众说了出来。

如此一遭,这般说是道歉,实际上分明是当了几人的面重新揭了孙书文的短。

“你!”

孙书文听得浑身哆嗦,自又回忆起过往那遭,脸上真如火烧一般。

特别是那句“险些忘了地上银钱,幸好是唤了小厮回去收捡”,更让他心中生了耻辱火气。

他心里霎时间恨不得把薛白大卸了八块,脸上再是遮掩不住,露了阴郁怒气和恨意。

姜虚度从旁听得挑眉,不由拿眼去挑薛白,心里却是一阵古怪。明明之前瞧的薛白是个情义之辈……怎么这会儿又有点泼皮无赖模样……这般口齿舌牙,又是一番阴阳怪气,当真能要了人命去……

座上孙老此时脸色也是不好,他这般年岁,如何听不出薛白真个意思?说是道歉,不过是阴损罢了。可得偏偏这事儿他又插不上嘴,不然有些以大压小之嫌。本想着自家三子平日里口齿伶俐,该是能应对几分,却不料竟被挤兑成眼下这般样子……

而且瞧这意思,怕人家所言都是属实了……那什么撒了银钱又差人回去收捡……真是丢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