娉儿一惊,忙跪下,“相爷饶命,相爷饶命,奴婢只是看小郎君身上伤得厉害,才帮他吹吹。”

“吹吹,你都吹到他床上去了!”崔相一脚踹倒娉儿,对着外面大喊:“来人,把这贱婢给我捆起来!”

外面的下人还没来得及进来,赵氏已经冲进来,一看到屋里的情景,立马跪下,“相爷饶命,相爷饶命!”

崔相一看赵氏,猛然想起这娉儿是赵氏之女,顿时大怒,“来人,把这带坏小郎君的奶娘也捆起来!”

外面的下人正好刚进来,一听崔相吩咐,立马把赵氏母女捆起来。

崔相喘着粗气,“现在就叫人牙子来,立刻把这对带坏郎君的母子卖了,咱们家,容不得这样的下人。”

赵氏母女一听,顿时吓得魂飞魄散,娉儿立刻扣头求饶,赵氏聪明一些,忙转头向床上的崔翎求救,“小郎君,快救救奶娘,小郎君~”

崔翎忙下床跪下,“大伯,翎儿自小爹娘去世,都是奶娘把侄儿奶大,今天她们纵然犯了错,您也看在这么多年她们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饶了她们吧!”

以前崔相最痛惜弟弟去世,崔翎无论犯了什么错,只要一搬出他爹娘,崔相就不舍得再责备他,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可这次,崔相却觉得火气蹭蹭得往上涨,指着赵氏,“她纵然奶了你,这么多年崔府给她钱,给她宅子,你私下处处贴补她,也算对她仁至义尽了,可你看看她干了什么,让闺女在你身边勾搭着你不学好,就凭这个,今日我就非卖了她们不可。”

娉儿一听,顿时花容失色,立刻拉着崔翎大哭,“小郎君,你快救救奴婢,奴婢不要被卖。”

崔翎忙爬到崔相身边,抱着他的大腿,“大伯,大伯,你就饶她们这一次吧,侄儿以后再也不敢了。”

崔相看到这样,怒道:“你是非要袒护她们到底是么!”

在崔相想来,他快点把赵氏母女处理干净,再把侄儿身边清干净,然后压着侄儿去冯府赔罪,说不定还能有一线转机,或者最差,两家也不会交恶,可如今看到侄儿这样,崔相只觉眼前一阵发黑,这死小子压根没理解到他的用意,反而还在一直维护这对母女。

崔相真是快气死了。

偏偏就在这时,崔相的母亲听到动静,扶着崔夫人的手匆匆赶来。

崔老夫人一进门,看到孙子正在地上跪着,立马心疼了,直接骂崔相,“翎儿才刚刚受伤,你这做大伯的,干什么一回来就喊打喊杀!”

崔翎一看崔老夫人来了,立马爬过来,“奶奶,大伯要卖奶娘和娉儿,您快替孙儿求求大伯。”

崔老夫人一听更气,拐杖一戳地,“老大,赵家媳妇这么多年一把屎一把尿把翎儿养大,翎儿和她最是亲厚,你回来发什么疯,要卖他奶娘。”

崔相不敢对他娘发火,只能憋着气说:“娘,您不看看这老货干了什么,把她女儿放书房,成天带坏翎儿,刚刚我来时,两人竟然在床上,您又不是不知道,翎儿被冯相看中,冯相又是那个性子,这几年,我千叮万嘱让他洁身自好,可谁知道他……哎呀,这事如今都传到冯相耳中,今天冯相已经说了,当初的约定,不算了。”

“什么!”崔老夫人崔夫人大惊,“怎么说好的事就不算了!”

“还不是这小子玩什么红袖添香,被人家知道,添油加醋说到冯相耳中,冯相如今,对咱们崔府可是一肚子不满。”

崔老夫人顿时有些慌,“这不过是世家公子哥读书时点雅趣,也算不上什么大事啊!”

“可在人家冯相眼里,这就是大事,人家闺女要嫁咱们翎儿,本来就是下嫁,难道还能让人家受委屈?”

崔老夫人年轻时也是个雷厉风行的,闻言直接转头,“来人,把这赵氏母女打发了,卖得越远越好。”

地上跪着的赵氏一听要被发卖,立刻抱着崔翎不撒手,“小郎君,你快救救奶娘,你快救救奶娘!”

崔相一看,本就压着得火气蹭得一下又上来了,只是没敢对他娘发,而是对上自己媳妇,崔相对崔夫人训道,“你就是这么管家的,你看你这是给翎儿找的什么奶娘,找的什么侍女,净带着他不学好!你这个伯娘怎么当的。”

崔夫人本来正扶着婆婆,却凭白被砸了一口锅,顿时有些懵。

这么多年,她对这个侄子还不够好么,因为他父母早亡,府里什么都先紧着他,但凡他有点什么事,他这个伯母都第一时间到场,就这样,如今落到他丈夫口中,竟然还是她对侄子不好。

就因为她给翎儿选了个奶娘,这奶娘动了歪心思,给自己闺女开了便捷之门,如今恶了冯相,这一切错就成她的了?

崔夫人火气蹭得一下也上来了,直接放开婆婆,对上崔相,“你训谁呢,你侄子自从没了爹娘,这么多年吃的穿的,哪一条不是妾身操心,妾身有一句怨言么,如今出了事,你怨上妾身了!”

崔相正在气头上,怒道:“你还有理了,好好的郎君交给你,书房你放什么侍女,要不是你准了这贱人在书房,能把翎儿带坏!”

崔夫人气得胸口一起一伏的,突然大笑起来,指着崔相的鼻子,“你觉得你侄子是被别人带坏的,哈哈哈,你侄子要真是像人家冯相一样的正人君子,别说放一个,就是我放一百个,他也被带不歪,你还有脸嫌我在你侄子书房放人,当年我刚嫁过来时,你书房红袖添香的少了,我刚进门三个月,你书房的侍书就肚子大了,要不是老夫人怕我闹起来,一碗汤药下去,如今老大就不是出自我肚子了,你为这事还对我冷了大半年,现在你侄子玩红袖添香你受不了了,崔协,崔翎在书房玩红袖添香,就是跟你这个大伯学的!”

崔相被崔夫人一阵编排,脸一阵青一阵紫的,伸着手指着崔夫人气得直哆嗦,“你、你!”

“你什么你,我戳你痛处了,你知道当年你和李琪被举荐入政事堂,陛下为什么宁愿选先帝的掌书记,都不愿要你们俩,因为你们俩一个没学识,一个蠢!你崔协写个奏章都能写错别字,被人背后叫‘无字碑’,你当我不知道,这些年你为了不丢人现眼,在府里养了多少文人,你当我心里不清楚,人家冯相和你一同进的政事堂,你为什么处处不如人家,因为人家冯相有真才实学,而你,不过是因为顶着崔家姓氏,被陛下用来安抚世家而已!

你为什么学问不好,因为你当年读书时,光忙着和你的侍书侍画红袖添香去了!”

崔相被崔夫人揭了个底朝天,都要气炸了,指着崔夫人,“我今天就休了你这个泼妇,我今天非休了你!”

崔夫人比他更狠,直接从腰上把管家钥匙抽出来一扔,“和离,今儿我就回娘家,明天我就叫我娘家哥哥来拉嫁妆,姓崔的,明天你要不陪我去户部和离,你就不姓崔!”

说完,崔夫人直接走了。

她的儿女如今已经该娶的娶该嫁的嫁,都完了事,这风流的老东西她早看不顺眼了,今天她就回娘家,和她哥哥商量,这老东西得罪了冯相,八成在政事堂也干不久了,她明天就带着嫁妆回娘家,做她的秦家大小姐去。

这么多年为了崔秦两家联姻,她忍够了!

崔协看着头也不回走了的崔夫人,只觉一口气堵在心里,两眼一黑,气晕了。

第102章 (三更)

崔夫人带着陪房, 一路骑马跑回娘家,一进门,见到哥嫂, 第一句就是:

“哥、嫂, 我要和离!”

崔夫人的哥嫂正奇怪妹子怎么一声不吭突然回娘家,就被崔夫人这句话震得人仰马翻。

崔夫人的大哥, 秦家家主,瞪着大眼, “妹,你说什么,和离?”

崔夫人的大嫂,秦家当家主母也忙把下人撵出去,拉着小姑子的手,“出什么事了, 怎么就突然就闹到了和离的地步。”

崔夫人往旁边椅子上一坐,“之前我回来不是说过,冯相看中了崔家二房的翎哥么,人家如今反悔了!”

秦家家主和秦夫人又是一惊, “怎么反悔了?”

崔夫人刚要说, 发现刚刚和崔相吵架吵得口干舌燥, 直接端起旁边的茶水咕咚咕咚喝完, 一抹嘴, “事情是这样的,你们也知道冯相那个人, 是出了名的疼闺女, 崔家二房的翎哥, 出生就丧父丧母, 又是二房,成年后就得分出去,人家大概就看中了这点,就和崔协那混蛋口头说了一句,崔协那混蛋可是高兴了,天天觉得他侄子以后是冯相的乘龙快婿,还天天叫我好好捧着他侄子,我呸,养不熟的家伙……”

秦家家主着急,“妹,说重点!”

“重点就是那崔翎小子不是有个奶娘么,奶娘不是有个女儿么,那女儿在崔翎书房当差,结果是个心大的,当然也是崔翎那小子自己有花花肠肠,两人居然玩起了‘红袖添香’,然后这事不知被谁捅给了冯相,冯相大怒,直接反悔了。”

秦家家主和秦夫人对视一眼,他们当初还因为亲家崔家和冯家搭上关系高兴自家姻亲又得一助力,可谁想到这才多久,就没了。

两人心中五味杂陈,都替崔家惋惜不已。

正惋惜着,两人突然一愣,等等,他们刚刚不是正在谈妹妹和离的事么,秦家家主忙转头看着妹妹,“可这和你和离有什么关系?”

“姓崔的从政事堂跑回来,一去崔翎屋里,正撞上翎哥和那侍女衣衫不整的在床上。然后姓崔的就要疯了,在屋里大喊大叫要卖赵氏母女,然后惊动了老太太,我就扶着老太太去呗,结果那姓崔的居然怨起我来,说是我挑得奶娘害了他侄子,我去他娘的,他侄子要是正人君子,我就挑一百个奶娘,也害不了他侄子,再说这翎哥玩的,都是他姓崔的当年在书房玩剩的,他当年书房中那几个,可不是我安排的,于是我就和他大吵一架,说了我要和离,就回来了!”崔夫人愤愤地说。

秦家家主和秦夫人忙围过来,秦夫人拉着小姑子的手,“妹啊,这和离可不是小事,你这是一时在气头上……”

“嫂子,我这不是一时气话,这些年他姓崔的往家里弄了多少歌姬舞姬,纳了多少妾室,我为了大哥,为了孩子都忍了,如今大哥已经撑起秦家,老大老二都娶了媳妇,汀儿也出嫁了,我真不想忍下去了。”

秦夫人想到这些年崔相风流成性,外人说一句风流倜傥,可同为女人,她却知道小姑子多么委屈,秦夫人不由望向丈夫,“要不就让妹妹回来吧!”

秦家家主也对崔协这些年风流很是不满,只是身为家主,却考虑的多一点,“这要和离,就是和崔家交恶,如今那崔协,正在政事堂……”

崔夫人直接说:“哥,你不用担心那家伙报复,那姓崔的也没脑子,冯相反悔的事,他自己知道也就罢了,非闹得满家皆知,如今我一走,就崔家那些长嘴舌下人,肯定说得满京城皆知,姓崔的没什么本事,却在政事堂,本就被其他家族眼红,如今他又恶了冯相,不知多少人想弄他下来,看着吧,他在政事堂呆不久了,我要现在和离,还是前宰相夫人,要等他罢了相,说不定别人还觉得我不能同甘共苦呢!”

秦家家主一听,立马拍板,“我这就去和崔家商量和离!”

说着,就去叫儿子准备上崔家。

崔夫人忙在后面喊,“别忘了把我的嫁妆拉回来!”

“放心,不会便宜那姓崔的!”

*

京城的瓜,从来是瞬息万变的。

可从来没有像今天变得这么快过。

上午,全京城还在八卦到底是谁下了黑手揍了崔小郎君,下午,就曝出崔小郎君在书房玩红袖添香,被冯相悔婚,就在众人暗猜这两个瓜之间联系时,晚上,秦家家主带儿子打上崔府,要妹妹和崔相和离!

一时惊起千层浪,和离的不少,岳家大舅子打上门也不少,岳家大舅子打上门要求妹妹和妹婿和离的更不少,可岳家大舅子打上门要求妹妹和做宰相的妹夫和离,这可是头一个。

整个京城顿时沸腾了。

京城所有官员、世家、甚至连京城的百姓,都把目光对上了崔府。

崔府

崔相刚刚醒来,就迎面对上了打上门的大舅子,顿时脸又黑了。

崔相按着火气拱拱手,“大哥这是做什么,咱们两家姻亲这么多年,怎么能因夫人一句气话,大哥就带人上门,这不合适吧!”

“什么合适不合适,崔协,你还好意思说咱们秦崔两家姻亲多年,我妹妹自从嫁入你家,歌姬、舞姬、妾室你一个个往家里抬,我妹妹在你崔家过得什么日子,你心里清楚,如今你又因你那个不争气的侄子当着全家的面给她没脸,要这样她还不和离,还有脸在你家呆么,崔协,今天你必须把这和离书给我签了。”

崔相没想到秦家家主这么硬气,一时也有些发怵,忙说:“大哥,有话好好说,怎么就弄到和离这一步了,有话好好说。”

“什么有话好好说,好话这三十年我都和你说尽了,可你听了么,你好好对我妹妹了么,如今,没什么好话可说了。”秦家家主掷地有声地说。

崔相都懵了,他风流潇洒了这么多年都没什么事,怎么如今到了土埋半截,反而有人和他说不是了。

真是气煞他也!

崔相脾气也上来了,“大哥,我和夫人这么多年,孩子也有三个,大哥你真不顾念多年姻亲之情和几个孩子,非要我和夫人和离?”

“这么多年,说得好像你顾念姻亲之情和三个孩子似的,你要稍微顾念些,也不会弄出这满府的孩子。”秦家家主怒道。

崔相正在气头上,听到秦家家主如此讽刺,也怒不可遏,“好好好,既然你秦家要和离,那咱们就和离,来人,拿纸笔来。”

下人很快拿了纸笔来,崔相提起笔,威胁道:“我可写了……”

“等等!”秦家家主站起来。

崔相神情一松,秦家果然只是吓唬他。

秦家家主走过来,“我来写,我怕你崔相又在和离书上写错字,人家户部不认!”

崔相脸一黑。

秦家家主提起笔,唰唰几笔写了一份和离书,然后从怀里掏出自己的印章,按下,就把和书推给崔相,“用印吧!”

崔相看着眼前的和离书,终于知道秦家这次是来真的了,顿时慌了,“大哥,这……和离……不至于……”

“什么不至于,我和离书都写了,你现在说不至于了,刚才不是说要和离就和离,那你现在用印啊!”秦家家主催道。

崔相哪里愿意和离,就支支吾吾,不愿掏印。

秦家家主可不愿意和他磨蹭,直接对他说:“你要是今天不用印,我就把这事闹上朝廷,到时看谁丢脸。”

崔相哪里敢闹上朝廷,只好万般不情愿地掏出印章,用了印。

秦家家主拿起纸吹了吹,叠好放在怀里。

崔相以为没事了,拉着脸就要甩手回后院,却不想秦家家主从怀里又掏出一张纸,递给崔相。

“崔协,这是我妹妹当初出嫁时的嫁妆单子,今天既然和离了,我们秦府就搬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