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小晚带上一些吃的,给文娟塞了几块糖,凌朝风驾马车,夫妻俩一道把孩子往青岭村送。

其实小晚对相公嘀咕过,会不会是许氏故意放文娟来,又要整出什么幺蛾子,但凌朝风说,若这一次又是许氏故意捣鬼算计他们,那么下回就是弟弟妹妹尸横客栈前,他们也不管。

小晚便把心一定,决定送妹妹回家。不论如何,看在爹爹的份上,弟弟妹妹终究也是他的骨肉。

一路上,瞧见好多人从山里下来,有空手而归的,也有挖到些什么的,文娟对小晚说:“姐姐,山里人可多可多了,有的人还打起来了。”

“是吗?”

“我们村李大伯家就换了钱,我娘啥活都不干了,跟着王婶家就来了。”

小晚觉得很奇怪,从前也没听说这白沙镇出过王侯将相,五百年并不算太长,若真是有,那样的故事怎么会传不下来,还是她孤陋寡闻?

反正她是不信什么传说什么古董的,现在越想越觉得,那回在他们店里住了好几天,没怎么打过照面的两个人很奇怪。

马车往青岭村来,天色已然黑透,还没到村口,就听见许氏尖锐的叫声,小晚真是再熟悉不过了。

那里大声喊着:“鹃儿,你在哪里?文娟啊,你在哪儿?”

凌朝风停下马车,文娟听见亲娘喊她,立刻跳下车跑过去:“娘,我在这里。”

“文娟啊!”许氏那声音,好像心里落了老大一块石头,不过闺女一到跟前,她劈手就是一耳刮子,接着往她屁股上揍,一边揍一边骂:“小畜生你去哪儿了,叫你乱跑,叫你乱跑。”

文娟大哭,扭动着挣脱开,又往马车这边跑,小晚也下车了,见妹妹跑来哭道:“大姐,我娘打我。”

许氏还没看真切,只骂道:“你给我过来,你还敢跑,看我不扒了你的皮。”

但是走近了些,才看清来的人是继女和凌朝风,倒是愣住了。

“穆文娟,你给我过来。”许氏大声呵斥。

“鹃儿,回家去,好好和你娘说,她不会打你。这些吃的零嘴和点心,你拿去和文保分了,要是喜欢吃,下回姐姐再给你拿。”小晚给妹妹塞了个包袱,把她推向许氏,自己便上了马车,这就要回去了。

小晚本想着,见了许氏要骂她,骂她不好好看着自己的女儿,可真的见了面,却是半句话也不想多说。她何必多管闲事呢,对于许氏,她权当是个过路人,不去想也不去恨,平日里忘得干干净净才好。

马车缓缓而去,文娟抱着东西,她娘从身后走上来,一把拽着她的衣领子,骂道:“小畜生,回去揭了你的皮。”

文娟害怕地求饶:“娘,别打我……”

其实今天这事儿,不是许氏算计小晚,也不是文娟故意跑来客栈求助,许氏跟着王婶一家子在山里挖得热火朝天,挖出几个瓦罐,兴冲冲地就往镇上去,交给古董商看看。虽不值什么大钱,也得了五百文钱,叫她十分欢喜。

就这样,竟是把亲闺女忘在山里,连隔壁家的也没能想起来,这会儿吃饭摆碗筷,许氏才赫然发现,女儿不见了。没想到一路找出来,小晚却是把孩子送了回来。

“这是她给的?”许氏拎着包袱摸了摸,“都是吃的?”

“唔,给我和文保的。”文娟颤颤地哀求,“娘,别打我,我听话。”

回家的路上,小晚靠在凌朝风肩头,刚才他们都看见许氏打孩子,凌朝风说:“担心妹妹吗?”

小晚摇头:“那个女人对我恶毒,对自己的孩子不坏,虽然重男轻女把儿子才当宝贝,也不算亏待文娟,总不能和我比的。刚才她那架势瞧着,是真害怕把女儿丢了,要真是丢了,我爹该撕碎她了。”

凌朝风的心却是一沉,亲生女儿尚且这么劈头盖脸乱打一通,不论是真的还是做戏,都叫人反感,难以想象她从前如何虐打小晚,怪不得小晚总是说,她命大死不掉。

他搂过小晚,忽然在她面颊上亲了一口,小晚娇嗔:“没个正经,成天就想欺负我。”

凌朝风笑而不语,这样的宝贝在身边,真就是天天只想“欺负”她。

小晚掰着手指头计算,皇后娘娘该是在腊月末正月初那会儿临盆,她忽然眼前一亮,对于年末去京城看烟火的事终于有了期待。

倘若刚刚好,娘娘在那时候分娩,这可是当今皇上头一个皇子公主,又逢新春佳节,到时候满天烟花,定要把整个京城都照亮了。

小晚憧憬着:“相公,我可要去见大世面了。”

青岭村里,许氏怎么会承认是她把孩子丢了呢,文娟回到家结结实实挨了顿胖揍,哭得门里门外都听得见,王婶来劝,说孩子回来了就好,叫许氏别打了。

许氏便招呼她拿些吃的,解开包袱,里头都是些孩子吃的零嘴点心,便拿了好些让王婶带回去给他们家的孩子。

文娟在边上弱弱地说:“这是姐姐给我的……”

许氏骂道:“闭嘴,饿你三天,看你老不老实。”

王婶拿了一块糕塞给她,笑道:“不怕,你娘不给饭吃,去婶子家里吃。可下回不许再调皮了,你要是不见了,你娘眼睛都能哭瞎。”

许氏心有余悸,她总不能怪自己糊涂丢了孩子,把女儿撵去吃饭,自己倒了一碗凉水灌下去,坐在炕上大口喘气。

王婶说:“小晚那丫头,就是心软心肠好,你看。”

许氏白了一眼:“那是她亲妹子,她不管可就畜生不如了。”

王婶笑道:“日子还长着呢,讲不定哪天,你们的关系能有转圜,别着急,眼下看来,她至少还是把文保和文娟当弟弟妹妹的。”

许氏眼珠子一转,又把女儿喊来,文娟怕挨打,离得远远的,被她娘吼了一声才靠近,便问她怎么找去客栈,文娟把事儿都说了,果然小晚是想也没想就送她回来了。

王婶悄声对许氏说:“好好利用俩孩子呗。”

许氏点点头,不过眼下还有一件大事,她就不信自己挖不出宝贝,女儿带着也是累赘,便说:“明天你们看家,我和你婶子去山里,可别给我乱跑,再乱跑,我打断你们的腿。”

这天夜里,小晚被相公吃得干干净净,娇-声软软地喊着不要了,窝在凌朝风怀里就要睡过去。忽然一个激灵,吓得她腾起身子,胸前一对大白兔也跟着跳跃起来,凌朝风嗔笑,赶紧拿被子给她捂住。

小晚捂着胸口着急地说:“相公,他们这么乱挖,挖到我们地窖可怎么办,那不就是真挖到宝贝了吗?”

凌朝风淡定地说:“你以为他们能挖多深,他们心里急,又眼热旁人,东一锄头西一榔头的,倒是把山上的土送了一遍。”

小晚很不放心:“万一挖到了怎么办呢。”

凌朝风用手指在被子上简单比划了几下,村民们在山上挖,虽不是直冲云霄的高峰,那也是正经的山头,他们能挖到地上,起码几个月,更不要说地窖往下有多深,而且地窖的方位,其实就在客栈正下方,他们就算把山挖平了,也挖不到这里来。

小晚满心不安地看着,凌朝风又道:“而且近来运走一大批东西了,里面刚好空了。”

“运走了?”小晚看着凌朝风,难道她去素素家串门的时候来人运走的,不然她在家,怎么从来没见有人来拿东西。

“你上次没看见吗,地窖里还有别的门通向其他地方。”凌朝风笑道,“就是从那里运走的。”

小晚新奇地说:“真的,我上回是瞧见的,可后来也没在意。”

凌朝风觉得有趣的是,小晚自打第一回去过地窖,虽然时不时宣称那些金银财宝是她的,但她没再要往那里去过,本性一点也不贪财,平时里不过是挂在嘴边的玩笑话。

这会儿便是嘟囔着不高兴:“我的宝贝都没了……相公,我还没好好摸过呢,你不是说,那里的东西都是我的。”

凌朝风笑道:“你摸过的那箱金子还在,还有首饰也在。”

“真的?”小娘子立刻高兴了,也不会吵着要去亲眼看看,腻歪在相公身上,美滋滋地说,“那我就安心了。”

话虽如此,可第二天,原本清清静静的路上山上,人还是那么多,甚至比昨天还多。小晚和素素站在路上张望,念叨着:“几天不下地里,野草该长出来了,这两天也没下雨,不浇水怎么成,他们还种不种庄稼了。”

到了晌午,陈大娘割了她种的韭菜送来客栈,那么远的路走过来,被小晚好一阵说,要让彪叔用马车送她回去。

大娘却新鲜地说:“我一路上看热闹走过来,不知不觉就到了。那些人啊,真是疯了,自己挖不到,就去买别人挖到的,还抢着买,说是指不定便宜买到宝贝,一下就翻十倍百倍。”

凌朝风微微皱眉,他好像意识到了什么,下午时,换了一身便袍,带着一样穿了布衫扎了头巾的小娘子,拿着锄头往山里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