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悠看着这对莫名出现的母女,拿不定主意的朝何尔雅望着。

何尔雅看着窗外明显不走心的小姑娘,抚额头叹气:“我可以拒绝吗?”

徐娇:“姐姐,我真是你的粉丝。”

林淑珍也在一旁附和,“对呀对呀,我也是我也是。”

何尔雅心说自己演的都是些傻白蠢小角色,糊穿地心的十八线,哪有这么真诚的粉丝。林隋洲这是有多缺老婆,搞得他姑姑,连她这个已经是过去式的前女友也不放过。

可人已经找上门来了,才五点多钟的天,日头还毒着,母女俩额头都冒着细细的汗珠子。

这么车里车外的,也不是个说话的好场合。如果造作点把人丢这儿就走,又害怕引来林隋洲寻机报复与纠缠。

于是何尔雅对悠悠解释了几句,让她先回公司,自己则是拉开车门走下去。

林淑珍一见她下来,立即挤开女儿握住了何尔雅的手:“我就知道你是个好的,天气太热又这个点了,不如我们上车找个地方边吃边聊怎么样。你有什么想吃的直接说,不用不好意思。”

“林隋洲的姑姑,您是长辈,您做主就好。”

“直接喊姑姑就行了,还加个名字多生份啊。”林淑珍心里像吃了蜜一样,把人牵着就往不远处的车里拉。

徐娇着着自己妈妈厚颜的样子,无奈地叹了叹也跟了上去。

何尔雅觉得,一但打开了心软的口子,就有点收不住了。

她被强行带上了车,被逼着吃了二碗饭,又要开始被迫听故事了。

想也知道,故事绝对是关于林隋洲的。林姑姑卖得一手好惨,还没开始说,就先落了一阵泪。

“我们隋洲小时候,不是这个怪性子的。他可爱笑了,一口一个姑姑的,嘴不知多甜。又疼爱弟弟,有什么好吃的,新奇好玩的,都要留着给他弟弟。可是,偏偏就发生了那样的事……”

接下来的故事,何尔雅略有熟悉。无非是林隋洲的父亲出轨,母亲无能让才七岁的大儿子去抓奸,四岁的小儿子无人看管掉进自家泳池里淹死的往事。

当然了,林姑姑述事的手段与悲伤程度,比林隋洲那种平板无波的可听性强太多。

“把小的那个安葬之后,隋洲就不笑了,—连好些天都不开口说话。半个月后的一个傍晚,他突然发作起来,把家里砸了个稀巴烂,说弟弟掉水里那天,连晚饭都没吃上,还饿着肚子呢……”

林姑姑说到此处,已泣不成声,徐娇在一边轻拍着妈妈的后背。

过了好一阵,林淑珍才缓和了些又继续说起来,“他把他爸砸伤了,把他妈骂哭了。然后自己做了份他弟弟平日里最喜欢吃的菜打包好,让他二叔送他去墓园里,在弟弟的墓碑前坐了一夜。”

“至这件事后,除非必要的,他不会同他爸妈说话,性子也越变越孤僻。后来有天,终于因这性子惹下大祸,差点连命都没了。那会儿,他已经是十多岁的半大小子了。因为是长孙,一些社交场合,家里人都会带着他,让他认认人,长长见识。”

“那是个葬礼,很年轻的一个小伙子,才十九岁,家里的独子。说实话,他的死没有几个人会同情。因为他经常半夜三更与一群狐朋狗友去玩什么赛车,然后撞到了一对年轻夫妻。女的当场死亡,男的重伤住院。”

“本来这事不找人顶包,好好道歉赔款,走私走公,事情都不会发展成最后那样。可他是家中独子,从小就骄得狠。他的父母舍不得儿子吃苦与沾上污点,花大钱走关系找人顶包。最后惹怒了死者亲属,连本人带顶包的那个,全都给捅死了。”

这个故事太熟悉,何尔雅有些意外在这样的场合里听到。她忍住身心的颤抖,僵硬地笑了笑,“……那这事又怎么与林隋洲扯上关系了。”

林姑姑苦笑一声:“我们隋洲啊,虽然至从那件事之后性子大变。但本质上,还是个好孩子的。那天去葬礼的人,谁不知道人是怎么没的。但大家都不说,还假意的陪着伤心难过。”

“隋洲这孩子太倔,轮到他扔花时,他居然把花给扔到地上。一脸的不屑,朝死者的父母说,‘他撞死了人,毁了别人一家。听说死者有个女儿,才几岁的样子。真正可怜的,是那个女孩儿吧。人家什么错都没犯,平白无辜的就没了妈妈,该伤心难过的是她才对。你们有什么资格,还不知错的找人顶包。被人杀死,也是活该?难道不是你们身为父母的纵容与包庇,才把儿子送上绝路的吗?’”

“说了这话三天后,我们隋洲就从学校里不见了……”林淑珍说到这儿,又泣不成声的捂着脸哭。

等情绪稳定后,才哽咽着往下继续说:“我们报了警,花了大价钱倾了全部的人脉力量去找。等找到的时候,我们隋洲已经没个活人样了。右手骨裂,舌系带被剪,双眼角/膜/损坏,脑袋顶上还有个伤口。”

“应该说对方不是真正想要隋洲的命吧,才会让我们林家能找着人。大家都知道是谁干的,可谁也不说,又是隋洲先在人的葬礼上说了狠话。民不与官斗,这是从古至今的老话。我们林家也并不怕谁,只是着急先治好隋洲再说。也是巧得狠,隋洲醒来后居然忘光了,不知道什么车祸杀人葬礼,甚至连什么人抓的他,把他伤成这样也全不记得了。医生说是什么什么反应,太痛苦了自我保护才忘的。”

“家里人也不敢再提,只说出了场车祸。手骨舌系带都治好了,唯有眼睛不太好治,要等人捐。所以伤好以后,为了去去晦气转转运,家里人把他送去大悲寺做了方丈的记名弟子。想让他在佛祖身边,养养性子。等隋洲从山上下来治好了眼睛后,我们林家也不是什么被欺负了不还手的人家,钝刀子伤人才会痛。”

何尔雅双手颤抖的打翻了茶杯,原来当年山上给她糖吃的盲眼少年,竟然是因为替她们家说了番公道话才被人弄瞎的。

所以那年山上,因他看不见,她才总是拖着他的手,漫山野的给他介绍花草树木是什么样子,蓝天白云是什么颜色。

他总会寻着她的说话方向望过来,有些不耐地说:“我又不是天生的瞎子,我知道花草树木蓝天白云是什么样子。我家很有钱,我瞎不了多久。你再这样叽叽喳喳的吵个不停,我拿东西封住你的嘴。”

说完,朝她站处走过来,先抬手摸上她的头顶,然后是眼睛,再是鼻子,最后是嘴巴。

“站好别动,别欺负我这个瞎子,我要封住你的嘴了。”

那时,他总能激起她内心怜悯,所以哪里舍得欺他。

静静的站着不动,任他剥了颗糖塞入她嘴里,“好了,封住嘴巴好好吃吧,让我安静会。再吵,我就教训你一顿。”

“你敢打我,我就不牵你回去。”

“小混蛋,把我的糖吐出来。”

“不给,已经吃在我嘴里了,有本事你来抓我啊。”

盲眼的少年,肯定有听声辨位的能力。而年幼的她也舍不得跑太远,怕这个总给她糖吃的哥哥,会因看不见而撞了摔了。

不一会儿功夫,就被他给抓住夹在腋下,“我现在要自己走回去,你来给我报直走左右。”

那真是个有趣的游戏啊,只用一遍,他就能记住他们回去拐了几道弯,用了多少步。

一点也不像个盲人,步伐坚定而有力,好像完全把黑茫的世界踩在脚下一样……

何尔雅从回忆里惊过神来,是因为想起了血腥猫事件。

她一下子站起身,对林姑姑急着抱歉道:“林姑姑,我现在忽然想起有件急事去处理。今天先到这里好不好,下次我回请您给您陪个罪。”说完,不顾她们的疑惑,抓住包就往外冲。

出了吃饭的地,她拦了部计程车往公司赶,并拿出手机拨通了林隋洲的电话。

任她打了三遍,那头的人才接听。

“呵,没想到你还有主动给我打电话的时候。”宾利后座里的男人懒散靠在座椅里,指间夹着支燃着的烟。

窗外滑过的霓虹与路灯透过半降的车窗投进来,照得他噙着抿讽刺笑意的唇角,显得格外的凉薄。

“怎么,难道是你的旧友没去找你。让你寂寞难耐的,又想起了我来。”林隋洲的声音低低的,语气很是散漫随意,却透着股恶劣的报复味道。

☆、第三十章

“怎么,难道是你的旧友没去找你。让你寂寞难耐的,又想起了我来。”林隋洲的声音低低的,语气很是散漫随意,却透着股恶劣的报复味道。

“林隋洲,你怎么这么嘴欠啊,能好好说话吗,我是真的找你有……”

一个事字还没说出口,那头就挂断电话。何尔雅气得脑仁抽疼,却也只能坐在开往公司去的车里干着急。

以林家几代经商,家底人脉社会地位都不弱的情况下。那对夫妻,都能毫不顾及的把人从学校弄走伤成那样。就说明在他们的眼里,林家根本不足为惧。

林姑姑还说,他们林家已有展开过报复。怎么报复的,把那家的男人从市长报复成省长吗,虽说眼下还只是个副的。

当年何尔雅的爸妈一死一伤,打官司拖那么长的时间,最终连个顶包的都没能打赢。

要不是这样,她爸也不会走极端,大伯也不会被拖累进了牢狱里。

再者,前段时间才发生了血腥猫事件,何尔雅不得不多想。

可只是因一番狠话就能恨这么些年头吗,还是因后边林家的还击而恨得更深了?

还是说,血腥猫事件本就是旁的仇家做下的,与那对夫妻无关?

何尔雅猜来猜去也猜不个所以然,脑子里纷纷乱乱的没个头绪。

虽说现在林隋洲与她已经再无关系,但听到他曾因她们何家所遭遇到的伤害,她的心情仍是格外复杂。

而且幼时在大悲寺里与他的那段友谊,她也是满怀感激的。

那时候,她整个人都浸在苦水里,而他却给了她那么那么多的甜。用不屈服于眼盲与黑暗的那股气势,让她深懂了不管身处何种逆境,只要勇敢迈开步子,路总会在脚下。

就算是出于道义,她也要提醒他一二。可惜这个狗男人,天生有逆骨似的根本听不进人话。

现在还能怎么办呢,何尔雅一边想着主意,一边慢慢冷静下来,反正急也急不来办法。

忽然的,她包里的手机响起。等接听后,何尔雅刚放松下来的心,又悬起来。

她咬牙切齿的向电话那头的人再确认了一遍,“阿光,能确认真是李容祺吗,可别弄错人!”

“雅姐,他自己都认了,错不了。这老小子可真是会藏,让我费了老大力气。所以,你现在要过来吗?”

“嗯,我过去,你们注意安全,别让他跑了。”

“跑不了。”

何尔雅知道自己现在做的事情,在某些立场上来说是不对的。可她有求助过警方,不是也没帮上什么忙吗。

所以,只能靠自己了!

与此同时,林隋洲这边也接通了个电话。

“林先生,您要找的人找到了,只不过被几个人带走了。”

林隋洲刚挂断一通让他心情烦燥的电话,又听到这个不算太好的消息,整个人都透着股浓浓的戾气,“是冲着他的命去的吗?”

电话那头回道:“看起来不像,我们两波人打了个正面,李容祺是主动跟他们走的。我已经吩咐人暗中跟上去了,想着看能不能钓出什么人来。人被带出中心城往北郊那边去了,您要过来吗?”

“嗯,别惊着跟丢了,记得把痕迹扫干净。”说完,收了电话吩咐前边的保镖改道。

跟着,整个人往后靠去,七情六欲全不入眼底。

林隋洲觉得心底有些空空的,仿佛有盘还不错的餐点摆在面前,却被别人先动了筷子。

随后又嗤笑了自己的卑劣与凉薄,明明无法给出未来,却偏要纠缠上去。结果发现,他在她眼里哪还算得上是什么。

她哭过闹过一场,就真的把他断得干干净净,还真是有够无情的。

既是这样,他这里也就到此为止吧。

林隋洲轻轻碾灭了指间星火,松手任它在车速中飞逝。然后收回手臂升上车窗,像是把什么彻底丢弃。

而何尔雅这边,赶回公司坐上了自己的车,便直奔阿光发来的地址而去。

从城中心出到外围,跟着导航跑一个多钟头,就越跑越偏僻了。

路依然是平稳的水泥路基,但路灯已经没有了。两边树林颇多,被风吹得哗哗作响。

偶而,还响起几声特别难听渗人的鸟叫。

何尔雅劳累奔波之余,不由有些埋怨起阿光来。她又不是要干什么杀/人埋/尸的事,用得着把人往这么偏远的地儿弄吗。

好在又过没多久,导航界面显示到了。一个抬眼间,她看到了前边一栋亮着灯的老旧二层楼。

把车子停好后,何尔雅一鼓作气地冲上坡推开了门,亮堂堂的屋里比外边看起来要好太多。

其中,有个男人被捆在一张椅子上,被单独扔在角落里,低着头看不清模样。

屋中央,有四个人围桌而坐,桌上打包放着很多吃的喝的。啤酒烤串烧鸡的香味弥漫在空气里,让人有股置身大排档或夜市的错觉。

“雅姐,你总算来了。这是我家祖宅。搬出去后,我就再没回来过了,这次正好趁机回来看看。吃了吗,要不要再来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