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向周围,看到眼前是一片巨大的仿佛戴着白帽子的山峰。

她的心胀跳动着并且倒抽了一口气,山路陡峭,这个天气真的没有想到会这么严重,说来就来。

这种情况很可能一个不小心他们就会从陡峭的山路滑下去。

重新回到坐位上,她盯着群山观看。

他们之间仍然有一段距离,但是他们尺寸如此的之大以至于他们似乎正蜷伏在她的面前,像巨大的史前怪兽,等待着她的接近,然后猛扑过来。

心里有些心慌意乱。

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有些担心。

宋莫庭安慰拍拍她的肩膀。

回头问拖拉机师傅。

“师傅,实在不行,我们回去还来得及吗?”

师父摇摇头。

“咱们现在就在半山腰,当不当正不正的,回去和下山其实是一样的,路程都差不多,掉头也不好掉,还是就这样吧,希望一会儿雪能停。”

“奶奶的,你大爷!“

拖拉机师傅咬牙迸出一句,双手迅速动作,试着重新调整扶手,是拖拉机保持稳定,他们太靠近山崖,如果拖拉机向下,他们会直接一头扎进山崖底下。

拖拉机显然失去控制。

下面是一片对比强烈的风景。

峭壁的大石,茂密的森林,现在已经覆盖着皑皑白雪,余光里的雪白很刺眼,阴影处暗得发黑。

山峰轮廓陡峭,呈锯齿状,然后陡然向下,成为几乎垂直的峭壁。

没有一处那怕是稍微平坦一点的地方。

要是一头扎下去,几乎不可能有人发觉。

江小小动弹不得,无法呼吸。

深切的恐惧和无助,让她的身体麻痹发不出声音。

她帮不上忙,改变不了现状。

她甚至都无法尖叫,只能眼睁睁的等死。

他们就要死了。

她看不到有什么逃出生天的机会。

几分钟,可能是几秒钟后,他们就会在积雪覆盖的山壁岩石上撞得粉碎。

或者被树林淹没。

此刻,时间仿佛凝住,他们似乎飘浮在空中,好像拖拉机没有遵守万有引力定律。

或是悬崖峭壁正在跟他们玩猫捉老鼠的游戏,先让他们看到一点点不合理的希望,然后再将希望夺走。

“小小,抓紧我。“

朦胧中,她听到宋莫庭的话,人被拉进一个怀抱,然后狠狠地诅咒了一声,默默地与无法避免的命运作斗争。

拖拉机从山壁上以一个奇怪的角度陡然下降,一下子让她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紧紧闭上双眼,没有看到坚硬的山壁向他们冲来。

宋莫庭用力抱紧江小小,抓住可以支撑的一切东西。

拖拉机向右滚,动作让人眩晕欲呕,江小小痉挛地吞咽着。

因为恐惧甚至感觉不到其他,神经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

几分钟之后拖拉机恢复了正常的状态,但是快速的左右摇摆着向下冲去。

她的眼睛蓦地睁开,有一刻眼睛无法聚焦。

视域变窄,视物模糊,胸腔疼痛,她发现自己正在屏住呼吸,她努力呼气,吸入氧气,然后再一次呼气吸气。

现在她看得清楚一些,她看到了宋莫庭的胸膛。

他是她可以看到的全部,好像他的图像被放大,而其它每件东西都雾蒙蒙的隐去。

她看到他方正的下额,因为用力抓握紧绷的肌肉,闪光的汗水,甚至看到了他睫毛的弧度和新生的胡茬.

一个痛苦的念头掠过她的脑海。

他会是她见到的最后一个人?

她又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她会和他一起死,这个最爱她的男人,她的丈夫。

她死时至少有个在乎她的人陪在身边,这算是幸运还是不幸?

她为他们两人感到深深的悲哀。

思绪碎了,远了,她的注意力被他吸引了过去。

他在…他在…他在干什么?

如此生动,鲜明,令人难以置信,宋莫庭正一只手控制着拖拉机,司机师傅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没人,在翻滚的过程里,司机很可能被摔下去。

现在拖拉机处于无人驾驶状态。

宋莫庭正在用他无情的决心,也许还有他所知道的所有知识,尽力控制这台拖拉机能保持平稳,不要转换方向。

“坚持住,”他厉声说。

“我正在尝试让我们不要和山壁碰撞,只要滑进树丛里,也比撞山强,但是我们可能做不到。”

江小小觉得脑袋象一团泥,几乎无法思考。

那又怎么样?

但是她驱走头脑中笼罩的危险的迷雾状态,紧紧的抓着拖拉机的钢板,头部向后紧靠在拖拉机的斗上,她紧闭上双眼,不愿目睹即将到来的死亡,但可以感到拖拉机一下向这边倾斜,一下向那边倾斜。

江小小无助的想,如果结果是一样,宋莫庭还这么费事干什么?

撞山和撞树难道有区别?

柴油一样会起火爆炸,他们一样要死。

抱着一种听天由命的感觉,她等待着,等着那致命的一撞,等着命运宣判的一刻。

她希望死得不要太痛苦。

她希望他们的尸体可以被迅速发现,亲友们不用忍受漫长的搜寻过程。

她期望……她还期望了很多事,只是没有一件现在会发生。

第294章 死了吗?

咣当的巨响之后。

一阵剧烈的晃动让江小小的上下牙齿一直在打架。

紧接着是金属刮擦的尖锐声响,还有金属撕裂的时候发出的雷鸣般的巨响,这些可怕的振耳欲聋的巨响还掩盖着一些奇奇怪怪的击打碰撞声,冲撞如此剧烈。

她感觉到自己东倒西歪的像是破布娃娃一样在后面被甩来甩去。

有一瞬间,她感觉自己根本控制不了自己。

周围一下子漆黑一团。

因为这样她才发觉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身上多了一根绳子,绳子勒着她的肩膀,紧得几乎让人无法忍受。

然后就是向下坠落的失重感。

那根绳子将她固定在车兜里,而她的四肢则象破娃娃一样四处乱甩。

然后她的右边头部撞到了硬物,她被黑暗彻底吞噬。

江小小在用力咳嗽中醒过来。

大脑虚弱地记录下了这个身体的自然反应。

江小小睁开眼睛,缓慢的察觉到有些事情不对劲儿,她似乎喘不上气,朦胧中,她感到惊恐,她试着移动,试着坐起来,但是她的腿,她的手臂都拒绝工作。

似乎那已经不是她的身体。

江小小无语。

她怎么了?

死了吗?

她试着再次集中精力,集中全部注意力,想要移动,但是太努力的结果让她又一次陷入了昏迷。

当她又一次恢复意识,她挣扎着再次集中全部注意力,最后终于让她的左手手指动弹了一下。

起先她只能意识到一些细小的改变,手指可以动,接着是脚趾,腿,胳膊,事实上谁能告诉她移动是一件多么难的事情。

她的右手臂是如此的犹如刀割,她还想咳嗽。

在这些感觉之外,是弥漫全身的一刻不止的疼痛。

浑身上下就没有一处不疼。

她遍体鳞伤,好似从哪里坠落……!

坠落!

对!

她摔下来。

原来如此!

她记得那一撞……

不!拖拉机……已经撞碎。

拖拉机已经撞的粉碎,而她还活着,她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