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此时此刻,翎姐告诉她,琪儿的死确不是意外。她与方翎情同姐妹,对方没有骗她的意义。柳如眉一下子慌了,仿佛回到一年多前,儿子在自己怀里苍白着脸失去生机的模样。

方皇后对上柳如眉含波带水的眼睛,心中一时恍惚。

“翎姐,等你成太子妃,我们就很难见到了。”柳如眉蹙着一双弯眉,郁郁寡欢。

“你这傻妞,你可以进宫来看我啊!要不然我一个人待在那里多无聊。”方翎轻轻拍了下她的头,嗔道。

柳如眉:“皇宫哪里是想进就能进的?”

方翎傲气道:“那就等我做了皇后,给你个令牌,那时你想来就进来,想走就走。”

柳如眉无奈:“翎姐,慎言。”

方翎扬唇,眨眼作神秘状:“好嘛,反正就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柳如眉摇了摇头,也不禁笑起来。

手中一紧,重量如同实质压在心中,原来是柳如眉抓住她的手,嘴唇颤抖:“翎姐?”

方皇后回神,左手覆上对方手背,手心触感温润,仿佛旧时旧日。

可时光不曾回转,今时今日永远不会变成旧日旧时,一如逝去之情从难回头,也从不回头。

将柳如眉的手拂开,方翎想,也许自成为皇后那日起,自被晟成帝推开后,亲眼见到昔日姐妹被心爱的男人搂在怀里时,她的心便已冷了、硬了。

“你的儿子周允琪,是被人害死的。他原本可以陪在你身边,小小风寒而已,有方神医在,根本不会要了他的命。”方皇后语气平淡,眼中空无一物,“只是有人不允许,不允许他活在世上入主东宫,也不允许你母凭子贵一生幸福。”

柳如眉的手落在身侧,颓然道:“那人,是谁?”

方皇后用手帕擦了擦唇角:“如眉,你这样聪明,当知道是谁。”知道这宫里谁最追求权力,谁最嫉恨你,知道谁,最有可能不动声色地接近你、害你。

柳如眉脸上划过清泪,固执地问:“告诉我,那人是谁?”可眼里明明白白写着拒绝,她心里的确是清楚的,只是心中一直不愿相信罢了。因为她对方翎,如同她对父母孩子,是朋友,更是家人。

但那日柳国公府迎来宫里的大太监总管,以及一道诏女入宫的圣旨,柳如眉便知,哪怕并非本愿,她与翎姐的情谊也已到了尽头。因为她知道,翎姐是多么喜欢当时的太子、现在的晟成帝。亲近之人的背叛,所爱之人的背叛,大痛大恨也该是如此。

“方神医是我祖父的门客,他曾制出一种毒,会令人身体突然虚弱似在病中,直至身亡,旁人绝对察觉不出,连他这个制毒之人也不行,琪儿便是死于此毒。”

柳如眉倒在床榻下,背部磕在榻脚有如利器刺入,可她混然不觉,脸上做不出任何表情。她想起自己差点难产生下周允琪,方翎不顾身份一直守在床边,鼓励她、照顾她。想起方翎表情曾经温柔地抱起琪儿,说喜欢这个孩子。

“为什么,你再如何恨我,琪儿也是无辜的,他那么敬爱你。”

方翎哼笑:“无辜,生在皇家,谁人无辜?他是你和周子昇的儿子,是你们两人背叛我的证据,就不可能无辜。更何况,周子昇想让他做太子,难道不是想让你坐皇后这位子?”

“陛下从来没有此意,我更没有。”

方翎表情明显不信,只是继续说着:“我原本想让莹妃来做这事,串通亲信给了她不少好东西。不过她只想着弄死陛下,慢性药下了不少,陛下这才日渐虚弱。莹妃这蠢东西,至今不知道她所作所为都在我眼皮底下,若不是我差人提醒她动静小点,她下药这事,只怕早被发觉了。”

柳如眉同样不敢置信,方翎曾经有多么喜欢周子昇她是知道的,如今竟会默认其他人下药谋害他。

“怎么,不敢相信?”

柳如眉心口剧痛,不明白为何方翎会告诉她这些事,明明可以一直瞒着,让她以为琪儿的死是意外,让她没有发现曾经的翎姐已完全变作另一个全然陌生的样子。

方翎嗤笑道:“周子昇快死了,如今你也翻不出什么风浪,我不想你到最后还活在梦里,不知道谁是真的敌人。”

而且,我也想欣赏欣赏,当你得知自己惨遭背叛时痛苦的样子。

她说完这话,便扬袖而去,徒留柳如眉一人待在室内久久不能回神,果真,人生若只如初见。

正当柳如眉思绪纷飞时,有低沉的男声响起。

“柳妃娘娘,请问您需要帮忙吗?”

“谁?”柳如眉瞬间敛起神色质问,这屋子除非有自己的吩咐,否则其他人根本不会进来打扰。

陆征穿着一身太监服,神色却淡然,他躲过门外侍卫,悄悄从墙上翻进来,只因来喜刚刚心中莫名悲痛,直觉柳妃有难,央他前来看看。

来喜站在柳如眉身旁,用恳求的眼神望着他。

“柳妃娘娘,我只是一个小人物,受人所托,来帮您一个忙。若有事,直接吩咐我即可。”

陆征俊朗的样貌还是很有欺骗性的,再加上他站在几米之外的安全距离,态度不卑不亢,让柳如眉不自觉信服,只是还有疑问:“是谁让你来帮我?”

陆征说道:“一个,您的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