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太好了,家宝啊,你就跟着你姐学着怎么认草药。”

徐秀兰眼睛一亮,连连叫好。

对对,就让大儿子跟着甜甜学习,要是能学会看病那才更好呢。

“到时候啊,等你姐考上了大学,你就接卫生所的班儿!”

徐秀兰越想越美!

当个赤脚大夫,可比下地干活强太多。

徐秀兰没读过书,也不懂太多的大道理,她就记住了一句老人常说的话:荒年饿不死手艺人!

“什么卫生所?”

这半天,何大壮只顾着蹲在墙角抽烟,根本不知道大队长还来过一趟,他疑惑的问了一句。

“哎呀,是这样……”徐秀兰赶忙把这件事说了一遍,并且得意的说:“在卫生所上班多好?风刮不到、雨淋不到。家宝要是能在卫生做挂个名,将来说媳妇的时候也好说!”

“妈,我、我就怕我太笨,学、学不会!”

如果有更好的选择,何家宝也不想天天呆在地里干活。

但,他有自知之明,就怕自己学不会啊。

“没事儿,我会慢慢教你!如果实在不行,卫生所的活儿干不了,我再想其他的办法!”何甜甜浅笑的说道。

“哎!”何家宝咧开嘴傻笑。

何家玉见不得自己这个亲哥哥的蠢样儿,他更想提醒哥哥,别只顾着傻笑。

就算是嫡亲的姐弟,该客气、该感激的时候,一样都不能少!

何家玉悄悄踢了哥哥一脚。

何家宝疑惑的看向弟弟,用眼神询问:弟,你踢我干啥?

何家玉差点儿被蠢哭了,咬了咬牙,冲着何甜甜的方向努了努嘴。

还好,双胞胎之间到底有点儿默契。

何家宝领会了何家玉的意思,赶忙跟何甜甜道谢,“姐,谢谢你!”

“你是我亲弟弟,我当然要为你着想!”何甜甜没有错过双胞胎之间的互动,何家宝的蠢萌,何家玉的鬼机灵,真是无比鲜活。

何甜甜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手足亲情。

“对、对对!甜甜说得对,你们是嫡亲的姐弟,你们一定要相互帮助、相互提携!”徐秀兰简直太满意了。

心里更是得意的想:不愧是我亲生的闺女,甜甜就是比周子璇那个死丫头有良心。

“……你妈说得对!”何大壮闷头闷脑的坐了好半天,最后才憋出这么一句话。

徐秀兰翻了个白眼,转过头来,却还是亲手给丈夫拿了一块粗粮贴饼子。

玉米面混合着黄豆面,外加一点点白面,三合面揉成面团,然后贴在大铁锅的边缘,锅巴焦黄,面饼宣和、甜香。

吃到嘴里,虽然还带着沙沙的粗糙感,却比早些年吃的杂粮窝头强太多。

何大壮拿着热乎乎的贴饼子,咬到嘴里,甜到心里。

他就知道,他这个媳妇啊,就是个刀子嘴豆腐心。

表面上张牙舞爪,跟个母大虫似的,其实最是个心疼人的好媳妇儿。

何大壮在家里排行老三,不上不下,人也不机灵、嘴巴也不甜,最是被父母忽略的那一个。

还是娶了媳妇,何大壮才觉得自己终于有人疼了。

更不用说,自己这个媳妇给他一口气生了两个大胖小子,这在他们何家村都是头一份儿。

素来是个窝囊头的何大壮,难得牛气了一把,走到哪儿都有人羡慕。

所以,不管徐秀兰做了什么,也不管外头多少人骂他何大壮是个“妻管严”,他都从来没有给徐秀兰甩过脸子。

何大壮一边往嘴里塞贴饼子,一边嘿嘿傻笑着。

徐秀兰用眼角的余光瞥了他一记,嘴角微微翘起,没说话,抬手又给何甜甜拿了一个。

何甜甜默默将这一切看在眼里,接过贴饼子的时候,还不忘在心里给徐秀兰输个大拇指。

果然啊,能够把男人拿捏得死死的女人,绝不只是个简单泼妇。

“甜甜,吃得惯吗?”何大壮自己吃得畅快,抬眼看到何甜甜小口小口吃着饼子,忽的想到了什么。

他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句。

之前他听媳妇儿说过,人家周家生活条件好,顿顿都吃白面馒头、大肉包子。

这种粗糙的三合面贴饼子,甜甜估计很少吃。

“怎么吃不惯?挺香的,我妈的手艺真好!”何甜甜确实有些不太习惯。

这个年代的粗粮,跟后世的粗粮可不是一个概念。

这时的粗粮是真的“粗”,嚼到嘴里,有着明显的颗粒感。

咽下去的时候,还微微有些拉嗓子。

不过,必须庆幸,现在已经是七零年代末期了,徐秀兰又是个精明能干的性子。

何家虽然看着贫困,其实家里的生活并不算太差。

毕竟最艰难的时期已经过去了,三个孩子也都长大了,何大壮、何家宝都是壮劳力,何家不缺粮食。

徐秀兰还是个厚脸皮,经常跑去省城找冯明洁打秋风。

咳咳,那什么,三合面里的白面,就是从周家“借”来的。

否则,何家的伙食会更差,六零年代的时候,顿顿吃地瓜、胡萝卜,生生把人都吃伤了。

“那是当然,咱妈的手最巧了!”何家玉也跟着称赞了一句。

徐秀兰笑骂一句“油嘴滑舌”,却还是又给小儿子掰了一块贴饼子。

一家人说说笑笑,何大壮父子三个担心会有的隔阂、尴尬等情况,全然没有发生。

一家五口,仿佛原本就一直生活在一起,从未有过分离。

“哟,三哥、三嫂,吃着呢?”

就在这时,院子里传来一个中年妇人的声音。

徐秀兰脸上的笑意顿时收敛起来。

何甜甜挑起一边的眉毛,哦豁,来者不善哟。

“哎呀,这就是甜甜吧,瞧瞧这小模样,长得真好。你不认识我,我是你四婶儿!”

说话间,那个中年妇人就进了堂屋。

她个子不高,黑黑瘦瘦,高颧骨、薄嘴唇,一看就不是个宽厚和善的人。

她上下打量着何甜甜,脸上带着笑,说出的话,却让人很不舒服,“哟,吃饭呢?哎呀,咱们农村的条件可比不上城里,甜甜啊,吃的还习惯吗?”

同样是问“吃的习不习惯”,何大壮是关心中带着些许忐忑,而这位四婶儿却充满了看热闹的恶意。

她甚至还故作心疼的摸了摸眼泪,“唉,甜甜回到咱们村儿,可是要受委屈了呢!孩子啊,没办法,谁让咱们何家太穷了呢。”

徐秀兰咯吱咯吱咬着牙,腮帮子都有些变形了。

何甜甜却甜甜一笑,“怎么会委屈呢,我本来就是我爸妈的孩子,回到何家村,回到爸妈身边,我只觉得高兴!”

徐秀兰漆黑的面庞缓和了许多,心里再次感叹自己这个闺女真是给她长脸了。

而何甜甜用实际行动告诉亲妈,她还能给亲妈更长脸——

“哦,对了,四婶不说,我都忘了!”

何甜甜仿佛忽然被四婶提醒,故作恍然的拍了一下额头,然后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一个存折:“妈,这是我这些年攒的零花钱、压岁钱,就五十七块钱,给您留着补贴家用吧!”

徐秀兰看看那张存折,再看看妯娌马翠芬那张僵硬的脸,恨不能扬天大笑三声——

哈!哈!哈!

马翠芬,你想来看老娘的笑话,门儿都没有!

我闺女才不是那等不认亲娘的白眼狼,她呀,不会嫌弃何家穷,更不会让外人看了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