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辈,我觉得您可能对我有些误会。”

安化侍说着蹩脚的客套话,以往他对温叔牙都从不用敬语,无奈面前这家伙着实令他不敢造次,毕竟自己这条残魂随时随地都攥在人家手里呢。

“误会?那山岭外沿的相弘鸟,是不是为你捉的?”

老僧依旧不着痕迹地炫耀着自己的无所不知,安化侍见提起相弘鸟也没什么可避讳的,当即点点头不知他要问何事。

“孩子,既然抓相弘鸟便是为了开辟魔胎,加之你后脑神宫的神念意海也已开辟修炼魔识,你还说你不想入我魔道?”

魔胎?

魔识?

“前辈,我们现在管魔胎叫鬼府,管魔识叫神识。”

安化侍还蛮理解老僧,毕竟亘古时期的某些称谓和现如今是完全不同的。但老僧却丝毫不理解安化侍,闻言缓缓摇头一副少年大错特错的神色。

“孩子,鬼府就是鬼府,乃是鬼道的称谓。神识就是神识,乃是修行五脏源炉的修士神念称谓,这些和魔道都大有渊源,但却完全不是一种道。”

“什么?”

安化侍闻言彻底愣住,很明显老僧没有曲解自己的意思,而是自己曲解了老僧。

“前辈,你生活的那个大夏年代,便已经有了鬼道修行者?我之前认识一位鬼道宗师,他跟我说鬼道是近五千年前才有的修行类别,难不成说现今世人都错了?”

安化侍对鬼道并不算了解深刻,但很明显陆某人的话应该不会骗自己。不过这老僧很明显不仅仅是活了五千年的家伙,照此说来鬼道肯定在五千年前出现过传承断绝或是其它猫腻。

“五千年?”

老僧闻言神色笃定地摇头,随即眼珠子翻转看向自己被五马分尸的四肢。

“孩子你瞅瞅,若是咱家没有鬼道神通,这些腌臜青铜怎可能会以如此车裂刑罚来囚禁于我?”

一句话令安化侍醍醐灌顶,他立刻想起陆某人的十三颗头颅。这老僧被切成数段儿还依旧喘着气儿,绝对是标志性的鬼道大神通使然。

照此说来,鬼道绝不会是只传承了五千年的新兴修行门类。鬼门老山的传承肯定出了一些极其隐秘的问题,致使其修炼长河缺失了不知几万年的空白历史!

不过,既然老僧全盘知晓这些,安化侍反倒是有了新的疑问。

他明知道鬼府却方才把自己捕捉相弘鸟说成开辟魔胎,明知道神念意海却将自己的祭师功法说成祭炼魔识,这只能说明自己还有很多误解之处,而老僧反而是通晓真相的过来者。

“请前辈不吝赐教,究竟何谓魔胎又何谓魔识,您所谓的真正的古魔之道又是何物?”

眼下,从表面上看二人岁月静好,仿若一对勤学不缀的师徒。只不过内心深处究竟都酝酿着什么不为人知的念头,互相即便不心知肚明也隐隐有几分察觉。

“孩子,这要从我的身世讲起,准确说来,应当是从令狐家的家道中落讲起。”

“令狐?”

安化侍立刻面色凝重,令狐乃是绵延久远的一个古老的姓氏,这老僧出家之前竟是令狐出身,着实令安化侍更加郑重几分。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老僧开始陷入沉沉回忆当中,几句话便将光阴与岁月勾回到好远好远。

老僧乃是大夏王朝北山郡人士,大夏乃是距今约十三万年前的大一统奴隶制王朝。

具体生辰八字老僧已记不清楚,只记得自己乃是统御北山郡的太守令令狐宣长子,名讳令狐睛明。

他含着金汤匙出生时便开辟心脏处火属性源炉,有北山归隐寺不戒大师传予佛经三弄收为俗家弟子,带发修行至十五岁及冠便成为藏境大修行者誉满天下。

睛明公子待人亲近和善,大夏诸多公卿皆青睐有加上门提亲,各大派勤修之士皆以睛明公子为人生彪炳而砥砺自身。但睛明公子一心求仙问道不问红尘姻缘,婉拒了各大世家伯侯与修士好友云游四方,神龙不见尾一去便是十年光阴。

十年后,二十五岁的睛明公子重现于北山郡,修为已臻至佛宗隐境巅峰。

公子以贤名入仕,二十六岁关拜太史,精修大夏通史典籍立功,三年后官居庖正,礼部宗伯,位列当朝三正之首,又十年后辞官归隐,弃朝廷和令狐家不顾云游南海郡。

“在南海郡那段时间我真的很快活,没有氏族压迫也没有入仕的辛劳。我已尝过权力与红尘的滋味,便彻底遁入空门跟随师尊佛陀修行。也正是在动身前往大荒西泽的路上,我遇到了飞廉氏。”

“飞廉氏?”

安化侍没有多问什么,毕竟这种古旧的称谓在当下已不再适用。

“飞廉氏是一名祭师,那时候还没有孩子你所说的天照宗,大家无论是修行源炉还是神念意海皆是修行者,不分彼此也不分贵贱正邪。天地源气充盈饱满足够所有人修成正果,也不用去勾心斗角争夺什么洞天福地。”

“真好。”

安化侍默默慨叹,毕竟眼下人心不古,那种近乎天下大同的时代早已一去不返。

“是挺好的,孩子。”

老僧吧唧了两下干瘪的嘴唇,朝着安化侍轻轻瞥了一眼,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

“飞廉氏教会了我很多,他告诉我如何探究自己的神念意海,也让我发现了我有开辟后脑神宫成为祭师的潜质。我们相约同去西泽寻找遗失的佛国,谁成想在经过西川郡的时候遇到了厄难。”

“是天灾还是人祸?”

安化侍看着令狐老僧的浑浊老眼,心中已经猜到了七七八八。

令狐老僧面色无悲无喜,只不过看似解脱的释然面相总感觉有些诡异。

“我们在西川郡发生了一些事情,飞廉氏死在了西陵河边上。尸体被我从江水中打捞上来,没有安葬而是装进了随身携带的棺材!”

说到此处,安化侍对老僧的印象稍稍好转了一些。

“前辈,看来我们之前的确有些缘分,我平日里也喜欢背着棺材拉着骨灰到处溜达。”

“孩子,你和我的缘分自然深厚,咱家瞧见了你,便仿若瞧见了当年的自己呐!”

老僧春风和煦地笑出了声,但这声笑却让安化侍的魂灵再次抽了个冷颤。

“前辈折煞我了,我可没有当年您的公子如玉。”

安化侍虽没有温叔牙那般老谋深算,却仍能感觉到这老僧用意并不和善。

他还在苦苦思索脱身之道,不然像不像睛明公子当年他不知晓,沦为睛明公子现在的境遇倒是很有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