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雨林中缓缓走出一人,一直来到祝勿迟身边摘下斗笠。

安化侍看到他的面容稍显熟悉,可一时间还真没想出到底是谁。

来人面容稍显青涩,年纪应该不过二八,大眼溜圆微微显胖,也穿着稽查司的制式飞鱼服。

“自从南淮城一别,你这家伙变化还真大呢。”

来人咧嘴大笑,看起来完全就是个天真无邪的少年后生,反倒让安化侍有些摸不着头脑。

“你是谁?”

“旁人不认得你我却认得,你现在改头换面佩戴面具也无济于事,我能闻出每个人身上的味儿,那天在望鸪楼上你让我瞧见了,我就不可能忘了你的味儿!”

少年后生说完便抖擞袖子,手掌翻覆取出一只紫檀木鱼。

安化侍听他这么说,当即又好生瞧看了一番他的面相,随即微微恍然面露笑意。

“原来是你,这十年来你长大了。”

少年后生亦是心情大好,只不过看向安化侍的眼角中没有丝毫热络。

“祝哥哥跟我说人都是会变的,好人很可能会变成坏人,你这种坏人很可能变成十恶不赦之人,眼下看来一切都没说错。”

“是嘛,我若是十恶不赦之辈,那照此类比祝南师还真是儒道至圣之流了。”

“闭上你的嘴巴,我不许你这种人对祝哥哥阴阳怪气!”

少年后生气鼓鼓地表情滑稽,安化侍已经完全认出了他,竟然是当年一直跟随在祝南师身旁的那个跟屁虫。

“我若记得不错的话,你应该叫小柚子吧?”

“小柚子岂是你能随便叫的,我叫游牧扬,祝哥哥已经正式任命我为北境稽查副使!”

游牧扬越说越趾高气昂,他每句话似乎都离不开祝南师,貌似只要提到祝南师,他便脸上有光一般充满无尽荣耀。

能看出祝南师真的对他很重要,可安化侍对他们之间的故事不感兴趣,他放眼四顾一圈,随即摊摊手耸耸肩头。

“还有没有其他人了,就这些?”

“杀你足矣,舒家余孽!”

游牧扬眼神疏忽如电,天上一道闪电耀如银蛇,随即便是一阵滚动的雷声。

十数道剑光以围剿之势拔地而起,稽查使率先行动展开突袭。

他们的动作冷冽无情且整齐划一,铁剑割裂雨幕的断水声连绵成片,将天上的雷光电闪全盘盛装在剑面之上,于安化侍周身拼凑成一圈光暗交接的杀气藩篱!

若是换做十年前,安化侍定然以极快身法进行反打狙杀,可眼下他根本没必要多此一举,依旧站在原地不为所动,甚至连刀匣都懒得抬动分毫。

“狂悖之徒,死不足惜!”

游牧扬厉声暴喝声震四野,彻底收敛起方才提及祝南师时的温柔和善。

“锵——”

稽查使令行禁止的机动性宛若军队,十几把铁剑在同一时刻刺扎上安化侍的身子,铁剑不断荡漾微微震出残影,却没有一丝一毫错乱先后的杂音。

十几朵血花迸溅。

十几道虎口崩裂。

随之而来的,还有十几张嘴角溢血难以置信的仓惶脸孔!

“好......好硬的肉身!”

一众稽查使纷纷倒吸凉气,他们清晰感受到剑势受阻,仿若撞上了坚不可摧的精钢铁壁一般,剑刃虽宁折不弯,却根本难以寸进分毫。

十几把剑面在剧烈冲撞下高频振荡,霎时间剑上一尺的雨线纷纷退避三舍,剑面不沾一滴雨水持续了足足一次呼吸,随即雨水才缓缓落下流进血槽,而此刻的铁剑表面已纷纷产生龟裂细纹,很明显全部废掉不可再用了!

喘息。

剧烈且惊恐的喘息充斥四野。

没有出手的祝勿迟二人无法感同身受,根本体会不到此刻稽查使心中的惊涛骇浪。

十几张惨白失血的脸孔倒映在铁剑上,剑尖汇聚成圆倒映出安化侍的仰脸,此刻他的气势与黑色的面具完全融汇一处,在黑夜里静默不动却完全掌握生杀大权!

“玩够了吗,该轮到我了吧?”

安化侍随意开口,伸出左臂轻轻施展一式揽雀尾。

原本只是江湖上随处可见的擒拿把式,被安化侍的古仙宝体施展出却威力奇大。十几把内损严重的铁剑纷纷脱手碎裂,噼里啪啦摔打一地化成铁屑溶泥!

安化侍化成一团紫黑魔气,在十几位稽查使身上快速穿梭一通,最终又回到原地现出原形,咂咂嘴巴似乎很不满意。

“哎,跟御前太初相比,差的不是一点半点啊。”

十几位稽查使此刻脸若猪肝,他们虽潜入无妄之森却也不能免俗,此刻依旧受禁地法则制约被镇压真气,哪里能经受得住安化侍的魔气侵袭?

接连成片的软倒声此起彼伏,每个人心脏部位全都皮开肉绽,一个黑乎乎的掌印在皮肤上凹陷下去,能看出皆已毙命于这一掌之下!

这是江湖上嵩山派的摧心掌法,安化侍从小混迹江湖什么人都遇过,各门各派的江湖功夫也都粗浅学过。不过眼下他还在感慨御前太初的神速无形,丝毫没去在乎不远处那两个面色煞白的家伙。

此时的祝勿迟完全被吓傻了。

他本来就是个趋炎附势的走狗,此番带了这么多稽查使本以为万无一失,谁成想竟连安化侍的汗毛都不曾伤到一根。

“你......不可能的......你怎么还会有真气可用?”

“无耻兄,看来陆潜说你完全没有说错,你其实和我没有太多仇怨,可你做狗选错了主人这便不值当了。”

安化侍言罢不再多言,双眼精光爆射一闪即逝,道成寺钟秘法将祝勿迟脑颅瞬间搅碎成粥,他直挺挺倒在地上口吐白沫,没过几次呼吸便完全僵直死透了。

雨水下得还是很大,仅存的游牧扬此刻战战兢兢。

安化侍能看出他没多少实战经验,看来以往也是跟在祝南师身后指手画脚的攀附之辈,一遇到这种生死绝境便彻底没了主心骨。

“你自己了断还是我帮你,我倒是不介意再瞪你一眼。”

安化侍将真气透体而发,瞬间蒸干衣物并排开身上雨水。

对于这些知晓了自己真实身份者,安化侍绝不会留下一丝一毫怜悯。且不论日后叶苓茯和祝南师还有何般手段,最起码能杀一个是一个才走得长远。

“我觉得都不用,祝哥哥经常跟我说过,到什么时候都得自个儿珍惜自个儿。”

言罢,游牧扬身前的木鱼静静漂浮起来。

光晕不亮,却格外显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