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翔三人很明显被这一嗓子震慑到了,一众前来吊唁的掌座此刻也都纷纷侧目。

安化侍并未因冲动而失去理智,他将自己的修为压制在锋境中期状态,可气势上却没有输一星半点。

叶翔自然不会畏惧一个锋境中期的弱势峰座弟子,安化侍能看出他得到了叶良镛的真传,竟是一位藏境初期的大修行者。

“这位是大名鼎鼎的令狐冲师弟吧,师弟切勿急躁,家师被太上长老叫去商议要事,实在是脱不开身故而没有前来,小叶公子的伤势也未痊愈还在静养当中,因此只能让我来代劳吊唁,万望师弟担待包涵。”

能看出叶翔是个体面人,句句恭谦有礼又满溢对安化侍的嘲讽,一句“大名鼎鼎”将安化侍在清净坛上的表现又提了一遍,着实是比叶苓茯还要腹黑隐忍之辈。

安化侍现在更理解了什么叫蛇鼠一窝,只要和叶家与龙虎山沾上关系的家伙,当真是一个比一个擅长伪善待人。

叶翔从怀中取出一纸文书,抖抖手腕呈递到在场众人面前。

“此次我代表家师前来,也并非仅仅只为了吊唁老九真人,眼下昔人已乘黄鹤去,凡事都还得朝前看才行,太上长老公孙大藏已经拟好文书,正式任命吴安全为新一任太玄掌座,诸位若是有异议可以现在提出,若没有此事便在老九真人面前直接生效!”

新任掌座!

叶翔的话仿若平地惊雷一般震撼四方,霎时间议论声此起彼伏,不过听起来很多话都颇为刺耳。

安化侍闻言倒是替他开心,他来到吴安全身边拉拉他的袖口。

“吴师兄,这文书你应该接着,毕竟是咱太玄山自家祖业,不丢人。”

“师弟,太玄眼下只剩你我两个人了,这徒有虚名又有何用处呢?”

吴安全此刻依旧黯然神伤,当然他说的也是大实话。

安化侍闻言也不知该如何劝慰,的确自五百年前十魔灭道之后,太玄山没落人脉凋零,太玄掌座的名头便成了彻彻底底的光杆代称。

安化侍看着一蹶不振的吴安全,很想骂他两句又狠不下心来。

他很理解这对命运多舛的苦难师徒,眼下师父走了只留下他一个,安化侍也清楚不可能在太玄山逗留太长时间,最后还是要剩他一个人去面对这凉薄的世道。

一众掌座和首座弟子此刻还在交流,只不过各种嘴脸都有,有的唏嘘慨叹有的阴阳怪气,却没有一个人站出来道一声恭喜。

毕竟在外人看来,太玄山不过是一片荒地罢了,这个掌座位置白给其它峰座可能都不稀罕,当然这也是现实常情,毕竟这方世界就是这么现实冷酷。

“师兄,你看着我。”

安化侍从未有过如此耐心,他缓缓抓起吴安全的手,眼神郑重地望着他。

“你要记住现在这群人的嘴脸,记住他们每个人对太玄的态度,你并不是一无是处的家伙,当初崆峒子师叔能做到的事情你也能做到,只要你愿意壮大太玄,今后我一定会帮你,太玄山以后一定还会是内门第一主峰!”

安化侍没有丝毫玩笑神色,吴安全闻言依旧怯懦,可还是狠狠地点了两下脑袋。

安化侍知晓他这是在强撑着,毕竟师父的棺材就在后头,在师父尸体面前的吴安全即便再怂,也绝不能认怂。

“好样的,师兄真棒。”

安化侍拍了他两下肩头,随即缓缓起身面向叶翔三人,眼神也瞬间收紧冷冽如狼!

“文书我们收下了,不过你们掌座迟到不来的理由我们不接受!”

“令狐师弟,没必要这样吧?”

叶翔微微哂笑了一嘴,嘴角挤出的笑靥略带几分不屑与玩味。

“我觉得很有必要。”

安化侍丝毫没有跟他开玩笑的意思,他指了指周老九的棺材,又指了指吴安全。

“今日不光是我家先师下葬之日,同时也是吴安全正式继任太玄山掌座的登基之时,从今以后他便是与各峰掌座齐名的安全真人,按照内门礼数应当由龙虎山掌座来亲自登门道贺才是!”

“安全真人?令狐师弟你在逗我?”

面前叶翔三人不顾场合公然大笑,丝毫没有半点对周老九的尊重可言。

其他掌座和首座弟子此刻也都脸色古怪,他们实在是没想到安化侍会如此得理不饶人,也没想到太玄山会有这么硬气的弟子,竟然敢和第一主峰的掌座关门弟子公然叫嚣!

眼下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其余主峰的人都没有开口说话,虽说在他们眼里安化侍和吴安全都只是个笑话,可这世上只要不给自身沾染麻烦,很多人都乐意听笑话。

“叶师兄,我没在跟你开玩笑,你能拿着公文来宣读,说明你也是守规矩的龙虎山得意门生,敢问我刚刚说的有错误吗?”

安化侍据理力争,他来到叶翔面前俯视他的眼睛,九尺身高比肩宽背阔的叶翔还要高大威猛几分。

叶翔见安化侍面色严肃,当即也毫不退缩地与其四目相对,毕竟在他看来安化侍不过是个锋境废物,根本没必要对他有半分畏怯之念。

“令狐师弟,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你所说的规矩是规矩,太上长老召唤我家首座也是规矩,总不能说守了你这里的规矩,就忽视更重要的长老传召,毕竟这世上的事情都分轻重缓急,你在说话前最好也掂量掂量,瞧瞧太玄山究竟还剩几斤几两!”

叶翔很明显已经有些恼火,言语里亦开始对太玄山产生不敬。

吴安全见状想上来劝诫,却被安化侍一把推了回去。

“你要论斤两对吧,那我觉得区区一个太上长老的规矩根本狗屁不是!新掌座继任八方来贺的规矩乃是传统,龙虎山为了一个长老的传召去忽视一座主峰的阴阳大事,这就是最大的没规没矩,龙虎山弟子难道从小就这么没有教养嘛!”

安化侍一番话说得不卑不亢,叶翔三人瞬间气得脸色发绿,一众旁观者此刻也面色精彩起来,毕竟安化侍此举着实是有些太生猛了!

“无知小辈,你家师兄都没说话,你在这里跟我乱吼乱吠,你到底又凭什么规矩?”

“把嘴巴给我掰直了,那是我们太玄的安全真人,岂是你能随意差辈乱叫唤的!按道理说我是安全真人的师弟,安全真人现在和你家叶良镛平起平坐,你若是当真守规矩的话,那你应该尊称我一声师叔才是!”

“你——”

叶翔没想到安化侍竟有如此歪理,当即差点没气到背过气去,身旁两位龙虎山弟子亦是摩拳擦掌,纷纷上来准备教训安化侍。

“干嘛?讲理说不过我就准备动手是吧,不过确实也对,龙虎山什么时候占过理,你们掌座今日没来已然是失了礼数,你们要么回去把他揍一顿,要么把定下规矩的道门祖宗揍一顿,跑太玄山来欺负你令狐师叔算哪门子事?”

安化侍摊摊手往后倒退两步,四周众掌座闻言全都憋不住笑意,此刻以袖子遮掩暗暗嘀咕起来。

安化侍第一次感受到了陆潜的快乐,这种据理力争满嘴放炮的感觉实在是激爽无比,叶翔很明显不擅长与人争辩,想骂回去又不知该从何处骂起,没过多久便将一张大脸憋得通红充血。

安化侍轻轻咳嗽两下,随即指了指龙虎山的方向。

“叶师兄,今日我也不再为难你了,我家掌座师兄信奉安全第一,我也就卖你几分情面,你现在去把叶良镛掌座叫过来吊唁老九真人,然后再当面向安全真人道贺,咱们今儿这事也就彻底翻篇了!”

“狂妄!”

“狂悖至极!”

“大胆狂徒,你以为你是谁啊!别真把太玄当棵葱成吗!”

叶翔身后的两位弟子实在忍不住了,此刻纷纷破口大骂,言语亦越来越粗鄙不堪。

吴安全此刻也来到安化侍近前,不断拉着他劝他不要冲动行事,可安化侍此刻什么都不想听,他只想把太玄山缺失的尊重与颜面找回来。

“掌座师兄,我们越是忍让下去,他们只会一步步骑到我们头上拉屎,太玄山如果想要重新振兴,就必须以铁血手腕回击所有质疑,你越是心慈面软,太玄越是抬不起头,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的道理你还不懂?”

吴安全闻言稍稍松手,安化侍轻轻将他推开,再看向叶翔眼神已弥漫杀意!

升腾起杀戮之心的安化侍不再嬉皮笑脸,又恢复到西陵关外七尹客栈中杀伐果决的少年模样。

被安化侍言语激怒的叶翔也不打算再跟他废话,可看着面前这位平平无奇的“锋境中期”修士,他的气势竟在不自觉间有股被全面压制的震慑感!

安化侍的确是动了杀心。

他想帮助太玄重新崛起,不光是为了争一口气,更多的是报答周老九的知遇指点之恩,还有便是感念太玄山当年迎战十大祭师壮烈牺牲的诸位先辈。

眼下若不杀鸡儆猴,恐怕太玄山在下次收徒之际还是招不到弟子,安化侍不打算伤其性命,毕竟叶崇山的威胁历历在目,在修为还未达到能与其抗衡的程度之前,安化侍也不打算再拿叶家子弟随意开刀。

在场没有人把安化侍看在眼里,除了吴安全和澹台夭夭。

西山脚斩杀姜十二与鸠摩之后,安化侍并未再隐瞒二者死亡的真相,而是将自己的实力告知了吴安全,而澹台夭夭原本就知道安化侍并非凡俗,此刻也唯有此二人真的担忧其闯出祸端。

“令狐师弟,看来老九真人并未把你管教好,既然今日你多次出言不逊,那我就替新首座好好管教一下师弟,也好让师弟明白山外有山的道理,龙虎山的弟子可不是随便能够奚落开玩笑的!”

叶翔亦是动了真怒,举起手腕捻指造印便要发动玄法,谁知就在这个空当,二人之间突然钻入一抹红衣,不是澹台夭夭又会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