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安化侍闻言大喜,当即准备洗耳恭听,不过姜京佐说完此话却神色迷惘,似乎内心并没有确凿无疑的答案。

“姜前辈,可是还有什么难处?”

“很难说,而且即便我寻到了方法,凭什么要告诉你?”

姜京佐的冷酷还是一如往常,驳面子的功夫可谓是丝毫都不含糊,安化侍被他这么一怼也有些语塞,毕竟严格说起来他们的确是两代人,根本没有任何所谓的交情。

不过即便如此,安化侍的脸皮还是很厚的,只要是对其有利的事情,他都会舔着脸坚持到最后。

“姜前辈,话可不能这么说,想当初我也将藏海魔经全篇心法交给了你,咱们本就是利益互换不亏不欠,眼下我观你貌似也没有太多把握,不放跟晚辈说出来,咱们一同参悟一番也是好的。”

“你有何资格跟我一同悟道,难不成说就凭你这区区隐境中期的修为?”

“没错,就凭我这身隐境中期还没被你镇压跪倒的修为。”

姜京佐态度冷漠,自始至终都显露着咄咄逼人。

安化侍寸步不让,字里行间都蕴透着有理有据。

四周盛放棺材旁的烛火微微摇曳,火舌乱晃气场紊乱,外面鬼吼乱叫从没有一刻停歇,亦如屋中二人的博弈没有一刻松懈。

安化侍的话说得很明白,五天前的短暂博弈他并未占据下风,最起码有资格在姜京佐面前品头论足,姜京佐很明显也明白这个道理,望着眼前这位来势凶猛的后起之秀,他也知道自己其实并不占理。

“好吧,但愿你不像我想象中那么笨。”

“前辈但说无妨,我总觉得我比你稍稍聪明分毫。”

安化侍浅笑一声表情戏谑,自从被长鱼宁无数次言语击溃后,他的毒舌功力简直是与日俱增。

姜京佐很明显太久没说过话了,闻言既没有情绪也没有反应,像一截枯木一般杵在那里,只是静静摩挲着脸上的溃烂疮疤。

半晌后,姜京佐总算开口说话。

“其实从一开始,我们的想法就彻底错了!”

“什么意思?”

安化侍完全不明就里,毕竟姜京佐这话也实在是太过没头没尾了。

“我一直在思考,三清古经作为亘古流传至今的仙家第一仙法,号称可登临真天境仙人的史上最完美古经,怎么可能会有如此明显的天然缺陷?”

姜京佐言罢看向安化侍,安化侍被他这么一说也是醍醐灌顶。

“姜前辈您的意思是,三清古经其实本就是完美无缺的运转法门,只不过是我们还未读懂阴经部分的奥义,一直都不晓得如何将其凶性完美压制,以至于说将其误以为有所缺憾,实际上是我们太过浅薄?”

“就是这般,明明都是凡人之躯,不去努力理解仙家造诣,反倒是偏偏挑三拣四说仙家功法坏话,这就是我们最大的问题!”

“那这问题究竟出在哪里?”

安化侍彻底听入迷了,毕竟接下来的这番话极其重要,他也不再贫嘴变得异常乖张。

“哪里有什么问题,其实是我们将阴经想简单了,殊不知阴经根本就没让我们入其法眼,这些年我和师父一直在想方设法压制阴经带来的凶戾之气,殊不知这只能堵住一时,迟早会有决堤千里的隐患。”

安化侍闻言缓缓点头,当即顺着他的话往下说。

“姜前辈的意思是,我们从本源上对待阴经的方式便彻底错了,阴经如此记述肯定有其道理,我们要做的不是违背道理,而是顺应道理,不是阻塞防洪,而是开闸放水?”

“没有错,你很聪明。”

“可若是这般完全放任不管,最终会变成什么?”

安化侍盯着姜京佐的脸庞瞧看,二人四目相对,互相都能感受到对方的惊恐与不安。

“说实在话,我也不清楚。”

姜京佐过了半晌才缓缓开口,这句话说得异常费力,他说完后瞧了瞧灵虚子的方位。

“想当初掌教真人修行三清古经到高深境界,由于阴经携带的凶煞之力实在太过强横,掌教真人一度几乎入魔难以自拔,越是和阴经的阴煞之力意念相悖,越会遭到难以言喻的恐怖反噬!”

姜京佐这话绝对不是危言耸听,当初安化侍在桑田沧海中见过灵虚子的魔影,那时候的灵虚子简直就是安化侍的梦魇之一,远远比现在要恐怖摄人许多倍。

如此一来,安化侍又有了新的疑惑。

“姜前辈,照我看眼下的灵虚子前辈虽说也不正常,但整体状态似乎和当日所见好转不少,这又是何缘故,难道说灵虚子掌教已经悟出了方才你我所说的道?”

“应该是,师父神通广大无法揣测,比我走得长远实属应当。”

姜京佐对灵虚子可谓是推崇备至,当然灵虚子也完全当得起这些吹捧。

安化侍透过门扉望了望废墟中发呆的灵虚子,虽说已经知晓了他的身份,可他还是很难将其与道宗掌教真人联系起来。

毕竟谁又能够想到,堂堂正道五大宗门五百年前的第一宗掌教魁首,顾苍生口中亲自率领道门大军进攻瀚海天照祭天宫的盖世大修,竟会是眼前这个瘦若猕猴萎靡不振的耄耋老者呢。

不过不管怎样,眼下灵虚子的状态最起码不再有邪气流露,这很明显是三清古经阴阳调和的良好迹象,安化侍见状也有些心痒痒,只不过在一切未完全明朗前,他还是不敢轻易修炼,毕竟他向来都十分惜命。

“姜前辈,此番你来到酆都城,可是特地来接掌教真人回桑田沧海的?”

“回不去了,已经没了。”

姜京佐缓缓感叹一句,并没有隐瞒安化侍分毫。

安化侍闻言大惊失色,这消息着实令其震撼到无以复加,简直和当初吴安全得知此消息时的惶恐如出一辙。

安化侍当然清楚桑田沧海意味着什么,堂堂避世青莲之地说没就没,这背后牵连的可是真个道宗甚至南靖的底蕴根基!

“这......和灵虚子掌教有关吗?”

安化侍知道自己问了一句不该问的,不过此刻的他还未从震撼中平缓下来,着实是管不住这张好奇的嘴。

“有些关联,不过不大。”

姜京佐出奇的没有避讳安化侍,只不过他的面庞上也有些许迷茫。

“我估计现在道宗内部高层应该都已知晓此事,只不过其崩塌的真正缘由我也不知,我估计掌教师父应当也不知晓,毕竟这已经完全超出凡人理解的范畴!”

“有......这么严重?”

“能问出这种话,只能说明你的无知与肤浅,你可知桑田沧海是何种地方?”

姜京佐面带怒色地瞪了安化侍一眼,他的眼神异常凶狠如虎狼环伺,令安化侍心中泛起冷意如坠冰窖,心脏也不由得狠狠抽搐了一番。

“不太知道。”

安化侍实话实说,他也没感觉这有什么丢人的。

“你也不需要知道,我等未触摸到天穹的修士也没资格知晓这些,毕竟这暗含天机奥妙,不过我隐隐间有一股预感。”

“什么?”

“桑田沧海并非是真正毁于一旦,而是彻底隐匿起来消失无踪!”

“怎会如此,姜前辈你和掌教真人就身处其中,毁没毁坏难道说你们无法判断?”

“判断不了,毕竟我和师父还不够资格,连了解桑田沧海的能耐都没有,不知其生于何时,又何谈其死于何处?”

姜京佐颇为自嘲的感慨一嘴,随即好似想起某些事情,眼角也忽然升起一抹少有的温润。

“陆潜最近好吗?”

乍一听闻他提起陆潜,安化侍心中也荡漾起一抹苦笑。

“说实话我也不知,这些年我一直都在闭关修行,不过据我听说现如今天下攻伐南靖王朝,陆潜应当已经随道宗众弟子上了战场。”

说这话的安化侍面带几许忧色,姜京佐闻言倒有些反常,他没有任何担忧神色,反倒升起一抹如释重负的浅笑。

“如此甚好。”

“姜前辈这是何意?”

“他不在你我身边,这便是最大的安宁喜乐之事。”

“这又是为何,姜前辈你说话我越来越听不懂了。”

安化侍微微有些不喜,毕竟他和陆潜关系甚好,被他这么一说总觉得心有芥蒂。

“你也别嘴硬,可还记得我跟你说过,你命犯天煞孤星?”

姜京佐直面安化侍的眉眼。

安化侍此刻却有些怯了场。

“前辈,我命犯天煞孤星是我的事,我离他远远的便好,前辈为何说他不在你身边也是好事?”

“很简单,因为你我本就是同类人,我也命犯天煞孤星!”

“你说什么?”

这话再次将安化侍震撼到无以复加,震撼后是更加浓郁的不解与思量。

安化侍本就是聪明人,将各种由头全都快速思虑一番,立即便想到了一种可能性,面色也在转瞬间变得煞白无血。

“您......您该不会指的是......和三清古经有关?”

“没错,修习三清古经者都会背负天煞孤星之命,更准确说来,是修炼三清古经之阳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