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救不了他,一切还要靠他自己。”

神秘女子喃喃自语。

空海闻言微愣,神秘女子瞥了他一眼,随后又补了一嘴。

“我不是郎中,也没有通天彻地的修为,我不会医病,师父究竟能不能恢复如常,还要看他接下来的自身造化。”

“哦,小僧明白了,不管怎么说还是要谢过姑娘......等会,你刚刚说什么,他是你师父?”

这话不单把空海给整懵了,就连蓝阡夙也跟着抬起了头。

“不错,他是我师父,我是他的女徒弟!”

话音方落,安化侍再生波澜。

空海没空去聊闲,当即朝安化侍远远望去,张北鱼等一众剑修也纷纷投去目光,一时间天下第一城内八方云动,所有人都聚焦在安化侍和鬼彻身上。

一人一刀。

昂扬御空。

安化侍果真是再次站起来了。

此刻的他浑浑噩噩双目呆滞,浑身上下依旧漆黑一片,倒是那些刀液化成的尖锥缓缓消融软化,再次回归渗入安化侍体表当中,将他的身躯继续涂抹成一具精美的古铜。

他双脚缓缓离地,双手朝两侧摊开,双侧前臂与地面齐平。

他眉目瞭望苍穹,下巴高高扬起,露出宽广健硕的胸膛与锁骨。

他就这般静静悬浮在半空里,整体姿态好似一位君临天下的王。

鬼彻刀此刻在其身旁静静环绕,从外表上看去漆黑又丑陋,和此刻妖异丛生的安化侍相比显得有够寒酸。

“不要犹豫,直接拿下!”

曹泊安审时度势,知晓安化侍正在发生某些不可言说的变化,当即不再耽搁发号施令。

一时间剑风浩荡万剑奔涌,四面八方无数剑客齐齐出剑,势要把安化侍这位蜕变者扼杀在摇篮当中!

“今日小僧安在,我看谁敢动安施主!”

轰隆!

大日佛光金轮起,无尽梵音伴着一柄擎天撼地的鎏金禅杖捅破了天!

空海全无保留施展全部修为底蕴,鎏金降魔禅杖化作高大百丈长宽的弥天【巨】物,大威天龙佛气亦化作百丈真龙缭绕,从左至右展开普渡横扫,硬生生将疾风骤雨般的剑势尽数遮挡下来。

“噗——”

强烈的冲袭力令空海苦不堪言,由于之前已经遭受过一次重创,此刻伤上加伤更是不堪重负。即便佛宗大修士号称陆地之上防御力第一,面对蝗虫般数量的剑修也是完全不够看的。

“空海大师莫要执迷不悟,我北鱼师兄出手你可能扛不住一息!”

曹泊安此刻也御剑上前,越过苦苦支撑的空海直取安化侍!

蓝阡夙见状立刻出剑拦阻,神秘女子却不为所动静静站立楼台。貌似和她刚刚所说那般一样,这神秘女子当真修为不高,在这种级别的对战当中占不到分毫便宜。

剑锋激荡!

安化侍身前出现两道璀璨剑气莲华,那是曹泊安和蓝阡夙激烈交锋的残影。

二者皆剑术精妙以快打快,不过由于师出同门且境界相仿,一时间互相拆招咬得很死,只见到凌厉的剑锋撕裂一寸寸涟漪虚空,却不见分出高下胜负陷入僵持。

而安化侍此刻亦处在悟道之境,静静摊手悬浮在天地之间,身上还在涌现诸般深不可测的变化。

“他还需要时间,我们不能给他,张师兄!”

曹泊安在斗法间隙朝张北鱼大吼,心有顾虑的张北鱼此刻热血上涌,当即也不再等候上方诏命,擎木剑闪电攻袭瞬息而至,劈头盖脸突破一切阻挠来至安化侍身前!

试问在场诸生,谁能拦得住张北鱼?

“安哥哥,我会感念你帮我炼剑的大恩大德,今后每年今日都会去你坟前祭拜,你且安心上路,后面的路我的轩辕替你来走!”

一语言罢,伪善满满。

看似轻柔无骨的木剑重重劈落,带着雷霆万钧的气势破开层层萦绕魔气,将鬼彻激发出的护体罡气亦斩成腌臜,就这般瞄准安化侍头颅中缝一剑落下,下一刻毫光暴涨闪烁照耀满整座衍羲山世界。

剑光耀山河!

轰!

楼台之上风雷大作,一股压抑到极点的剑刃风暴骤然出现,下一刻以吞噬一切的姿态席卷四面八荒!

无论是空海还是蓝阡夙,无论是曹泊安还是北戎众剑侠,所有斗法在张北鱼这认真一剑下都黯然失色,所有锋芒在张北鱼这一剑下都锋芒内敛!

惊世憾俗!

一剑之威,震撼一片天下!

耀目的光斑将在场所有人的视力剥夺,过了足足三息时辰才堪堪恢复。众人狠狠揉了揉酸涩的眼珠,立刻迫不及待看向安化侍的方位,可眼前所见却令他们瞠目结舌,连曹泊安都大跌眼镜难以置信——

安化侍,安然无恙!

当然这不仅仅是惊讶的全部,之所以会这般,完全是因为一道身影正挡在安化侍面前。

他衣衫狂舞长剑龙吟,黑发大张目眦欲裂。

他以一己之力挡下了张北鱼的绝杀一剑!

“张师弟,你莫要犯糊涂啊!”

完全看清状况的曹泊安厉声大吼,一众剑修此刻也倒吸冷气茫然无措,因为将这一剑接下来的家伙不是别人,正是北戎皇室小皇子、拥有仙气灌体资质的北极天剑体、天生剑种张守愚!

之前张守愚先一步进了衍羲山,自从安化侍将他教训一番后,这小子心灰意冷剑心蒙尘,没想到此时此刻竟走上了蓝阡夙的道路,也开始公然反抗剑宗拔剑出鞘!

铿锵!

双剑划擦出一声嘹亮,下一刻双双分开天各一方。

两位北戎最惊才绝艳的青年剑客斜剑指地,互相望着对方,眼里都有万般情绪杂糅不表。

这些年来张守愚虽出尽风头,可说实在的还是仰仗张北鱼的谆谆教诲,严格意义上说张北鱼才是张守愚的师尊,此刻徒弟公然冲撞了师父,其滋味自然是百般不好受的。

“哇——”

张守愚在收剑三息后飙了一大口浊血,很明显他的修为与张北鱼相比差得太多。可即使是这般他也没让半步,这倒让他身后的安化侍身形再次一抖。

安化侍凝望虚空的双眸微微湿润,只不过现在他貌似什么也做不了,只能静静感悟静静衍变,静静观摩着场中的诸般变化。

“我曾想过许多人,但我从没想过你也会公然反我,小舒子。”

张北鱼并没有勃然大怒,他依旧在笑,双眼还是弯成两道月牙,只不过旁人瞧见这笑容只会不寒而栗,毕竟熟悉张北鱼的家伙都清楚,这可是他杀意泛起前的标志性弧度。

“北鱼师兄,我心在剑宗何来反,你永远都是我的师兄,我尊你敬你,这点是到什么时候都改不了的。”

张守愚捂着胸膛面色诚恳,当然除此之外,还有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结。

“我可不听你这些空话,说话是个人都会说,想说多漂亮就有多漂亮,可行为举止却是骗不了人的,你嘴上说着尊我敬我,你的烛龙剑却无时无刻不在指向我呢!”

“我......我只是不想让你真伤了他。”

张守愚指的自然是安化侍。

“为何?”

张北鱼闻言面容带笑,抱起胳膊明知故问。

“没有为什么......反正就是不准你们伤了他!”

张守愚忽然硬气起来,张北鱼闻言眼神竟稍显落寞,这对他来讲还真不多见。

“小舒子啊,养你长大的是我,带你回家的也是我,教你修行的更是我,给你烛龙剑的还是我,安哥哥呢?他到底对你做过什么?他除了将你从血泊里捡出来,他还为你做过什么?别跟我说把你丢进长阳镇做老百姓,那是坑你害你而不是对你好!”

“救我性命,养我饭食,这便够了啊。”

不同于往日,一向对张北鱼言听计从的张守愚,此刻竟下意识的回怼了一嘴。

“北鱼哥,没有安哥我就没有今日,我承认我也烦他也不喜他,可有些恩情还不完就还是要还的,有些人亏欠了就是要记着的,这是你教给我的道理,剑修者不留余恨,清白寒素不可浊如泥!”

“你少跟我扯这些没用的啊!”

锵!

张北鱼木剑横空气势陡升,很显然对张守愚的决断有够失望。

“我教你那么多道理你不好好记,偏偏记得这些我早年间教你的无用话!我明明后来还告诉过你百事利为先,你是猪脑子吗怎么就偏偏不记得!恩情若是真能当饭吃,这世上也不会有那么多无辜往死的报恩傻子了!”

“还是有的,北鱼兄你也是这样的人,为何你就苦苦不愿承认?还不是因为你师父张太京已经死了,你无恩可报才会变成这般样子!我尊重以前的北鱼师兄,可现如今被轩辕剑荼毒的你真的变了!轩辕剑是柄魔剑,它绝非阳刚正派之物,只是徒有其表蛊惑剑宗世人,我是天生剑种对剑感悟最准,我说了那么多遍你偏偏就是不信!”

啪!

疾风劲草,一个巴掌。

张守愚话未说完,左脸颊已经红肿了无根指印。

“谁教你说得这些胡话......”

打完这一把掌的张北鱼回到原位,浑身上下却颤栗不止瑟瑟发抖。不晓得是不是张守愚的话说到了他心坎上,此刻他面容苦涩捂着胸口,很显然被张守愚全然刺痛,字字诛心令他不堪重负。

“我打他了......我打他了......”

张北鱼的的确确有些看不清自己了。

这么多年来。

这还是他第一次舍得打张守愚的脸。

“嘿嘿......哈哈哈......喝哈哈哈哈哈哈哈......”

张北鱼忽然开始狰狞狂笑,笑声穿云凄厉刺耳。

所有人都屏气凝神不敢造次,就这般过了足足盏茶时辰,张北鱼不再笑了,脸上也第一次失去了童真的颜色。

举剑。

前指。

“你若是再挡我,今日我可能会杀了你!”

“我知道。”

张守愚手握烛龙剑,回应得淡定且坚定。

“小舒子,我最后只想再问你一嘴,你这么舍生护着他,护着这个把你抛弃几十年未来寻你的家伙,究竟是为了什么?”

“没什么。”

张守愚此刻唇边溢血,牙齿咬碎的声响咯嘣清晰。

“因为......他是我的大哥哥,这便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