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素姑娘死活不愿意去见官告巴柳子, 却又一口咬定巴柳子对她动了手脚,如此矛盾的一面惹得众人哈哈大笑。

“别是素姑娘你想嫁给巴柳子想疯了吧?”

“肯定是这么一回事, 她今年不是已经二十七了吗, 再不嫁人,日后官家随手一指,说不定就指给了乞丐, 所以她才急着要嫁给巴柳子。”

“要我说巴柳子有什么好的, 模样嘛,虽然不丑但也没俊俏到哪里去哇, 至于钱财……虽说是有些钱财, 却也不至于素姑娘熬成老姑娘等着他, 家室就更不用说了, 巴柳子当然可是被——”

“嘘嘘嘘, 这话千万别说, 小心夜里睡不着!”

几人当即闭了嘴,盛言楚则收起小耳朵笑看着素姑娘。

“素姑娘,天底下没有你这样逼着让人迎娶的说法, 巴叔待我如亲子, 我是断断不能让他在你这受冤屈的。”

素姑娘恼了, 恶狠狠道:“他娶了我能有什么冤屈?我可是黄花大闺女, 程春娘她是吗?她不过是个被人休弃的弃妇, 巴大哥咋可能舍了我而娶她?!”

盛言楚微微一笑, 不和素姑娘计较, 而是道:“你当街指责巴叔对你有辱,即便巴叔娶了你,他能有抬头的日子吗?说穿了他日后在外人眼里就是一个胡作非为的浪荡子, 素姑娘, 你有想过这一点吗?还是说你根本就不顾及巴叔在外人眼里的声誉,全然只想嫁给他就行了?”

“我和他的事用不着你来插手!”素姑娘一脸不悦,亢奋道,“你若是替你娘来观礼的,我自是敬你为座上宾,若不是,就请立刻离开我家,误了我的吉时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说完,就大咧咧的指使着刚刚苏醒过来的哥嫂继续奏礼。

盛言楚笑意不达眼底,往空中抛出半两碎银,接回手中,诱惑的大声道:“敢问杏鸡村谁的脚程厉害?我这有半两银子,谁若是能替我去县里跑一趟,我另给半两,村外就有牛车,无须你掏腰包。”

话落,宴席上的百姓炸开了锅。

“我去我去……”

“只是不知去县里做什么,偷鸡摸狗的事我可不干。”

“不过是跑个腿罢了。”盛言楚将刘县令给的举荐信一并举起,“这封信是咱们静绥县刘县令给小子的,小子不才,再过一个月便要去县学读书……”

还没说完,就有人跳出来指着盛言楚大叫:“你莫非就是盛家的小秀才?”

盛言楚摆出笑容:“正是。”

“哎呦,竟然是秀才公!”

“盛秀才,赶紧过来坐下吧,站这么久腿酸。”

盛言楚并不推辞,大步走过去坐下,旁边的人立马围住,不经意间院子里的人都拿着板凳做到盛言楚身边,而素姑娘的喜堂几乎没几个人,素姑娘气的跺脚也无用,只能干晾在那瞪着一冲几乎要喷出火焰的眼睛看着人群中的盛言楚。

盛言楚没想到他在这群百姓心中的地位这么高,边斟酌的和他们聊天边打听素姑娘的事,这些庄户人家都是能侃的人 ,一张嘴开了就停不下来。

“素姑娘说那个叫程春娘的女子是个狐媚子,成天就缠着巴柳子不放,还说若不是程春娘在其中捣乱,她跟巴柳子的娃都成下地了。”

盛言楚嘴角抽了抽,余光瞥了一眼远处的素姑娘,只见其一身红嫁衣,脸色气得酱紫,远远看过去就跟一尊秋天的枫树一般呆若木鸡。

“还不知盛小秀才管这事干嘛呢,莫不是官家派你来的?”终于有人将好奇的话问了出来。

听了这话,盛言楚面上浮现出一丝诡异的笑容:“我来这里是为了私事,只因我娘在镇子上好好的做活,却不知是得罪了哪路神仙,天天跑我娘跟前嚼舌根子,骂我娘水性杨花,不识时务,如今这位神仙竟谣传我娘是插足他人的贱货,如此,在场的各位长辈们,你们说小子该不该来神仙家里替我娘讨一个清白公道?”

“这……”当下看热闹的人全明白了,原来适才她们嘴碎的程春娘正是盛秀才的亲娘。

这可如何是好,竟当着秀才公的面骂了程春娘…

一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悉数难堪的低下了头。

盛言楚将手中的银子放下,双手拢在一起,语气温和:“如此,可有长辈们愿意替我跑一趟?我娘平白无故受了这遭罪,我这个做儿子的总该替她要个说法,不然日后不知情的人都信了素姑娘的话戳她脊梁骨,我心里也不好受,往深处说,若此事全是素姑娘一手胡乱捏造了,那她拉我娘下水就是在打我的脸,我今个旁的事都不做,就在这等着官差过来,还望各位能帮我跑个腿,言楚感激不尽。”

让杏鸡村的人去帮他递状子比他自己去更有说服力,倘若是他自己去,肯定有很多被素姑娘蒙骗的人以为是他拿着秀才名头压迫素姑娘,但换作是素姑娘的同乡,那意味就大有不同了。

自古宗族乡邻在遇到外人欺负时,哪怕平时闹的如何脸红,到了这种情况都会拧成一股团结的力量,因而宗族乡邻的话是最可信的。

不过宗族乡邻并不会胡乱护着族人,若族人犯了事,他们还是会率先站出来的,古代的连坐法太苛刻,此时不将犯罪的族人交出来,届时同族人都会受惩戒,因而族里有很多耿直的人是见不得包庇罪犯。

听了盛言楚一番真诚的话语后,立马有人举了手说愿意跑一趟,盛言楚言出必行,半两银子当场就给了那人,又请梁杭云一道前往,防止此人中途有变故。

期间素姑娘作势拦着不让去,盛言楚立刻将人拽住:“素姑娘如果问心无愧,我这一报官反倒是帮了你,朝廷有说法,受辱女子大可去官府求一个公道,到那时别说你强压着巴叔和你成亲,巴叔是不想和你成亲也要被官府逼着和你成亲,且这一辈子不可纳妾不可寻花问柳,只一心对你,这样的结局你为何不选?”

他并没有胡说,朝廷的确有这个章程,只不过那些真正的受害女子很难跨出报官这一步,她们恨死了欺负她们的男人,怎么可能还报官和那些男人成亲?

但素姑娘不一样啊,素姑娘本身就喜欢巴柳子,如果她真的被巴柳子用强了,她应该第一时候去府衙转告巴柳子,如此一来她嫁给巴柳子不更名正言顺吗?

只不过状告之前,官府会有专门的嬷嬷检查素姑娘的身子,到时候有没有被巴柳子侵犯,一查便知。

素姑娘这么支支吾吾的不敢和他公堂对证,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巴柳子压根就没有对她做出越轨的事,这一切都是素姑娘在自导自演。

“我不怕你的。”素姑娘强撑着一股倔强,忍着心头的惶恐,强笑道:“你便是找来了官府的人又如何,我和巴大哥的婚事照样算数,我就不信了,官府还能拆散了我们不成,大哥,我今晚就要洞房!”

巴柳子一听恼羞成怒,狰狞的面目挣脱开两人的手,骂道:“楚哥儿,告官带我一个,先前我无权无势被这个女人及其家人绑来了,本以为我妥协了春娘就相安无事,没想到啊你们素家真当我吃素的吗!既然你们背着我在外头说春娘的不是,那我就跟你们拼了,左右我没做过的事我不认,到了县太爷面前,我行的正心里清亮,大人定会还我清白!”

“好!”盛言楚笑着起身鼓掌,望着巴柳子脸上的手印,心知这人先前在素家受了威胁,叹了口气,他走过去将巴柳子从素家堆里拉了出来。

素姑娘还想拦着,被素家哥嫂狠狠的扇了一个巴掌,打的素姑娘原地转了好几圈才委顿在地。

“我都说了让你别再缠着巴柳子,你非不听,你到底是要怎样,难道我素家的脸还没丢光吗!”

此时骂骂咧咧的是素家大哥,骂完后捂着胸口大喘着气。

素姑娘就着地上的石头砸过去,甩着宽大的红嫁衣袖拍地,撒泼道:“你一个泥腿子怎么知道巴大哥的好!我都说了巴大河前程无忧,再过几年,他……哥,你为什么就不能帮帮我,你听那个小崽子胡扯什么!”

“他是秀才公,”素家大嫂实在看不下去,跑上去拽起素姑娘的衣领,苦着脸劝戒:“好小姑,你清醒点吧,盛家的小秀才和衙门有交情呢!你赶紧去跟他赔个罪,咱们别闹到公堂才好,一旦上了公堂,你让我和你哥还有几个侄子侄女以后怎么见人喏……”

“哼,”素姑娘拂掉女人的手,眉眼沾着不屑,尖着嗓子挑衅:“不过是个秀才而已,嫂子你怕他,我可不让怕,等我嫁给了巴大哥,过几年巴大哥闯出了名声,到时候我要他好看!”

“你在胡咧咧什么!”

素家大河头疼不已,可又顾念素姑娘是爹娘的老来子不好下狠手,便蹲下身苦头婆心的想拉素姑娘起来,道:“我的好妹妹,你就别守着巴柳子了,这世上男人千千万,大哥回头给你找个比巴柳子更俊家室更好的人家。”

“我不要。”素姑娘嚎啕大哭,斥责哥哥嫂子不疼她,还怨两人只顾着眼前的风光,殊不知巴柳子日后的前程比盛言楚还要好。

众人听得一头雾水,纷纷言说素姑娘这是疯了在说浑话呢,盛言楚瞥了一眼在地上打滚的女人,忽而心下一亮,看素姑娘的目光逐渐讳莫如深。

素姑娘吵也吵了,闹也闹了,愣是没将盛言楚排挤走,入了夜,素家小院里的喜烛亮堂的照着,院子里或坐或站着一群人,有些刚去家里吃了晚饭过来的,过来时还给盛言楚带了两大碗的饭菜。

盛言楚谢过后,当着素家人的面大吃特吃起来,素家哥嫂几人恨的牙痒痒,可又不敢得罪秀才公,就这样干巴巴的坐在屋里不出声。

素姑娘也起了身,就坐在盛言楚的对面,时不时的嘴里蹦出几句恶心盛言楚的话,又逼逼叨叨的说巴柳子和她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盛言楚今夜堵着不让她入洞房小心日后遭雷劈。

对于这些污言秽语,盛言楚充耳不闻,吃完了饭他就跟杏鸡村的百姓唠嗑,或是跟孩子们说一说学堂里的趣事,总之一点都不被素姑娘的话气到。

素姑娘气得没辙 ,大骂盛言楚是个猪狗不如的畜生,又是砸碟子又是拿扫帚过来打盛言楚,盛言楚岂能让她得手,便满院子的跑。

素姑娘到底是多年娇养的女子,体力压根就不及跑步多年的盛言楚,到了后半夜,素姑娘被盛言楚折腾的精疲力尽,倦得直接倒地晕了过去。

期间巴柳子想跟盛言楚说话,盛言楚弹了弹身上的灰,皮笑肉不笑道:“巴叔好自为之吧,这回小子救你是为了我娘的清誉,您若娶了素姑娘,那就是坐实了我娘插足你们二人,这种莫须有的罪名我不准许有人栽赃到我娘头上,所以巴叔,我今天在这里大闹一场,并不是为了您。”

他可不想让巴柳子误会他这么做是不甘心他娘失去了巴柳子,有些话,还是说明白了好。

“我知道。”巴柳子嗫嚅开口,嘴角的伤口扯的他冷嘶了一声,忍着痛意道,“不管如何,我都要谢谢楚哥儿,若不是你及时赶到,我……我就要被那妇人给……”

说到伤心处,巴柳子深吸一口气,一行悲愤的清泪缓缓落下。

“我是个没用的人,昨夜我挑担子从你娘那边回去,回村的半道上隐约觉得身后有人跟着,果不其然,是几个生面孔。”

“后来呢?”盛言楚心下一凛,忙道,“里边可有人嘴角有痦子的,或者脸颊处有伤疤的?”

这几个印象深刻的人就是之前在酒楼后院带头起哄的几人,他料想这几人都是听了素姑娘的主意才在外边肆无忌惮的辱骂他娘。

“你咋知道?”巴柳子心一紧,“他们难道还找你麻烦了?可有伤到?哎哟,这几人身上配着刀呢!”

见巴柳子急的上手要检查他的身子,盛言楚忙摇头:“我倒没事,只是我娘那边……巴叔怕是不知道吧,素姑娘命这几人在镇上散布谣言,导致我娘被众人唾骂。”

“简直无法无天了!”巴柳子愕然的捶打桌子,用力压低嗓门道,“可恨我双手难敌众拳,不然我也不会被他们绑到了素家……楚哥儿,都怨我,要不是我,春娘咋会受这种委屈,怨我啊…”

盛言楚觉得现在怨天尤人根本没用,思虑一番后,道:“当务之急就是咱们看着素家人,包括她那哥嫂,这几人狼狈为奸,一个都不能放过,为了日后的安宁,这一次务必要斩草除根。”

“楚哥儿做的对。”巴柳子用力点头,“前些年我就想治一治素姑娘了,只可惜我那时心太软,想着若是告了官,她的名声就……再有便是官府并不一定会理会我,不像楚哥儿你和刘县令有交情好办事。”

“摔了一跤自然就知道疼了。”盛言楚悠悠然道,“巴叔,今后你可别这么优柔寡断了,小子帮的了您一次,却帮不了您一世,且这次若不是牵涉到我娘,想来我是万万不会淌这趟浑水的。”

“巴叔晓的。”巴柳子用衣袖重重的擦了一把脸,脸上被喜娘点的红胭脂团团晕了色,显得滑稽极了,然而巴柳子却一脸凝重:“这次的教训够我受用一辈子了,有道是人越仁善越会被有心人踩踏,我今个算是领悟到了,若我早些年就让她断了对我的念头,今日之事定不会发生。”

盛言楚回忆着素姑娘跟哥嫂吵架时说出来的疯话,轻轻问道:“巴叔…你可知道这素姑娘为何对你如此执着?”

用他的话来说,巴柳子并非顶顶风流倜傥的男子,家中是有些积蓄,却也不是大富大贵的人家,更何况巴柳子还是一个鳏夫,条件一般,人又过于憨厚,这样的人在庄户人家是一抓一大把,为什么素姑娘一个黄花闺女要等巴柳子好多年呢?

至于素姑娘所说的什么‘前程无忧’,什么‘闯出了名声’之类的话,不由的让盛言楚将目光定格在巴柳身上。

巴柳子被盛言楚看的坐立不安,脸颊上的肉轻轻鼓动,顶着审视的目光小声问道:“楚哥儿,你这样看着我干什么?”

“我是在想巴叔从前是个什么样的人,竟惹得女人如此钟爱。”

“浑说什么呢!”巴柳子脸色涨的通红,支吾羞涩道,“不过是婆娘死后发了家而已,从前找上门给我说亲的媒婆都是看中我这个的,要说我身上的好条件……”

巴柳子挠挠梳理得体的长发,道:“村里的人总说嫁给我就是享福的命。”

“这又是什么说法?”盛言楚笑了笑,“莫非是算命先生批的?”

巴柳子若真的有这样的福气,那他前头婆娘怎么会早死?

“不是算命先生说的。”巴柳子说起这个神色有些黯然,“不过是因为我从小就失了爹娘,底下又没有兄弟,姑娘嫁给我,上不用受公婆的气,下不用跟妯娌拌嘴,倘若给我生了孩子,我这几年打下的家产都会是孩子的。”

“就这?”盛言楚惊的瞪大眼,这古代女子的幸福标准期待值未免也太低了吧?

他扫了一眼素家小院,摇头道:“我觉得素姑娘看中巴叔,未必是盯上了这些,素家哥嫂待素姑娘极宠,想必素姑娘当年讲妥的婚事应该相当不错。”

“可不是嘛!”

旁边有人过来插嘴,道:“我瞧着那人的家境相貌都在巴柳子之上,可她愣是不嫁人,那天喜轿都抬来了,她却躲在房里又骂又摔,说逼她嫁人她还不如上吊死了算了,为此她哥嫂只能退婚。”

“喜轿既然抬来了,说明下聘礼的时候素姑娘是同意的,为什么临到头却反悔了?”盛言楚问。

“谁知道呢!”有人嗤了一声,“我记得素姑娘以前可是十分重视那家儿郎的,也不知怎么了,好端端的突然骂那家儿郎是个负心汉,为此吵的死去活来,两家因为这桩婚事彻底翻了脸。”

“说来也是巧合。”

旁边一个妇女突然放轻了声音,下巴点了点素家的堂屋,古怪道:“盛秀才有所不知,悔婚后那新郎立马又娶了一位,嘿,这一位可了不得,竟是大着肚子进的门。”

“嚯咦~”周围一阵吸气,盛言楚眨眨眼,道:“也就是说还真的让素姑娘说中了,这男人的确是个负心汉?”

“对头。”

“素姑娘没嫁给那人是对的,不然一进门就要给男人纳妾,还是一个挺着大肚子的妾室,搁谁谁心里都不好受。”

“素姑娘看人的眼光挺贼的啊。”

“可不嘛。”

“看人的眼光?”盛言楚琢磨着这几个字眼,余光一瞥落在对面男人身上。

巴柳子身材健硕又有一定的经商头脑,这也就是为什么巴柳子能跟南域那边的商队打好关系,难不成素姑娘口中的‘闯出了名声’是指巴柳子日后的家业会越做越大?

至于素姑娘的金口一说,盛言楚觉得很好解释,他都能胎穿重来,素姑娘指不定也碰上了什么机遇,定是早早的知道了巴柳子日后的成就,所以才佯装成深情人设紧抓着巴柳子不放。

倘若真被他猜中了,那他只能说这素姑娘属实有些心机,一个人能浪费多年的光阴等一个人,可见心思是有多深!

-

盛言楚原以为要守着素家两天,没想到天还没亮,梁杭云就带着一小队官差进了村。

“孟双大哥!”朦胧的晨光下,他隐约觉得领头的人很眼熟,走近一看,竟然是刘县令身边的得力助手孟双。

“盛小兄弟。”孟双略颔首,道:“我和兄弟们正在外边收春税,不巧在官道上看到一辆牛车坏了,上前一问,才得知此人手持你的举荐信,想着那日你在礼院碰到小人尚且轻而易举的就解决了,如今却要求助于刘县令,一问才知道你摊上了棘手事。”

盛言楚眼睛一亮:“孟双大哥来的正好,我正愁着呢。”说着就将素姑娘诬陷巴柳子的事说了出来。

“还有没有王法了!”孟双冷哼了一声,旋即怜悯的看着巴柳子。

巴柳子不敢迟疑,将素家兄妹和歹徒联合绑他的来由全交代了。

天将将亮的时候,素家兄妹俩就被孟双押走了,临走前 ,素姑娘犹自唾骂程春娘的不是,盛言楚气不过想追上去打人,被梁杭元拦住。

“楚哥儿消消气,既然有官府插手,那咱们就只需等待消息即可。”

“光抓素家兄妹有什么用!”盛言楚揉了揉困眼,道,“我还得跟着孟双大哥去指认那几个造谣的歹人,巴叔说那几人手有佩刀,不似良民。”

“我去吧。”巴柳子突然道,“楚哥儿你熬了这么久身子吃不消,赶紧回去歇着,正好我认识那几个人,我带官爷过去。”

盛言楚还想说什么,孟双走过来道:“让他去吧,左右这回最受罪的人是他,合该让他过去教训一下这几人,这几人我瞧着是有命案在身的,若是进了大牢,以后你们再想报仇可就没机会了。”

“那巴叔替我多掌掌他们的嘴!”盛言楚愤愤道,“一个个长得人模人样,却跟市井妇人一样嚼舌根污蔑我娘,真气人。”

“楚哥儿,这事不用你说我也知道。”巴柳子握紧拳头,“昨夜他们能桎梏我,不过是因为我一时没防备住他们手中的迷香,这会子有几位官爷在,我势必要他们尝一尝我的拳头。”

几人商量了对策后,立马就出去找那帮子歹人去了。

盛言楚和梁杭云则回了康家,睡了两个时辰后,盛言楚蹭的一下跳下床。

“怎么了楚哥儿?”守在矮桌前温书的梁杭云吓了一大跳,“可是梦魇了?我瞧着你睡得极不安稳。”

“没,”胡乱的洗了一把脸后,盛言楚赶紧穿衣裳,边穿边道:“我梦见巴叔将那几个歹人绳之以法了,只不过素姑娘却趁着官差不备逃出来去找我娘泄恨去了,我刚才惊的后背发汗,就再也睡不着。”

“还说不是梦魇呢!”梁杭云穿好鞋,笑道,“昨晚那位官爷半个时辰前就来了信,说几个歹人已经被他们制住,至于你说的素姑娘,根本就没有逃出来,这会子应该坐上了去县衙的牛车,再过几个时辰,怕是刘大人就该审此案了。”

“巴叔人现在在哪?”

“他跟着去县里了,说此次非要跟素姑娘算个账才好。”

“去了县里?”盛言楚眼眸里泛起一丝兴致,“我原本打算让素姑娘去递状子的,毕竟朝廷律法有云女子不会拿自身清白说事,没想到到头来竟然是巴柳状告素姑娘,杭云兄,你觉得这场仗谁会赢。”

“不好说。”梁杭云看的律法并不多,“不过有那么多的人作证,且那几个歹人也招了供,想必素姑娘的罪行过不了多久就会昭告于天下,届时你娘那边的脏水也会清了。”

“素姑娘顶多会被定为那帮歹人的同伙。”

盛言楚深知朝廷律法对男子受女人迫害并没有什么保证,所以巴柳子状告素姑娘的案子一定会败下来,正因为如此,他才急迫想着该如何将素姑娘治个彻彻底底。

“要不让刘县令直接给她许个人家吧?”梁杭云道,“这样一来,她就不能再缠着巴柳子了。”

“嫁人?”盛言楚哼了一声,“我才不想让她后半生顺遂呢,这两年,她找了我娘多少麻烦?如今又闹了这么一出戏后还想收拾收拾嫁个人家?想都别想。”

“那你想怎么办?”

盛言楚眯起眸子,似笑非笑道:“自然是毁了她最想要的东西。”

-

和康夫子请了几天假后,盛言楚跟着舅舅程有福去了一趟静绥县。

一进衙门,刘县令就笑着招手。

“盛秀才不愧是本官的福星。”刘县令撸了把胡子,笑的眼纹都堆到了一块,“孟双抓到的那几个歹人正是前不久狱里逃出去的人,本官为此事好几宿没睡安稳,不想你帮了大忙。”

盛言楚敛衽笑开:“恭喜大人。”

“哎——”刘县令拉长声调,大手一伸将盛言楚揽住,活似多年的老友一般,“本官欠了你两次人情,你只管说,想如何惩治牢里那个女人。”

说起素姑娘,刘县令紧紧皱起眉头,啧道:“这女子嘴脏的很,嗷了一上午了,非说我们关了什么夫人,这不是笑话吗?一个未嫁女成天坐着他人妇的美梦,要本官来断案,定要判她一个不知廉耻的大罪名。”

“大人说的是。”盛言楚顺势而为,拱手道,“此女败坏我娘的声誉,逼迫巴柳子娶妻,实乃强人所难,何况她和歹人勾结深夜谋害巴柳子,罪加一等,按我朝律法,该以黥刑处置。”

“黥刑?”刘县令楞了一下,旋即赞许的点头,“这女子毫无羞耻之心,若是放任不管,定会成为咱们静绥县的一大笑话,本官过些时候便要去郡城上任,倘若这时候出乱子可就遭了。”

“施了黥刑后,量她也没脸出来闹事。”

当天,素姑娘就被强行在脸颊上刻了“耻荡”二字,并涂上墨炭再也洗不掉,从此沦为罪犯一流。

下午官府的人将素姑娘的双手绑了,然后用一根长长的绳子拉着在县城大街上巡了一圈,盛言楚心下畅快,便扯着程有福过去看热闹。

进了大牢的人,没罪也要脱层皮,何况是受了黥刑。

此时的素姑娘全然没了前些日子的嚣张和嘚瑟,脸上满是血迹,雕刻的“耻荡”二字深入骨头,因浇了千年黑墨,两个字显得格外的渗人。

盛言楚拉着程有福过去的时候,身边有不少长辈指着被拖行的素姑娘,低声对身边的孩子道:“看到没,此女放纵任性不加检点,所以才临街问罪来了,你可不能学她。”

小孩懵懂的点头:“娘,她好丑哇。”

清脆的说话声陡然引得披头散发的素姑娘瞪了过来,似是没想到盛言楚会大老远过来看她笑话,素姑娘忽然像被狗咬了一样,张牙舞爪的朝这边扑了过来。

小孩吓得哇哇乱叫,盛言楚上前一步挡住小孩的视线,面无表情看着疯疯癫癫的素姑娘被衙役用力拖走。

“舅舅认为我做的狠心吗?”回怀镇的路上,盛言楚突然问。

程有福微笑听着,缓缓道:“要舅舅说,你该跟刘县令提杀了素姑娘才对。”

叹了口气,又道:“这件事你娘受了不少的气,你娘的性子你是知道的,怯懦胆小,当年盛元德带着外室回来,她跟我说,哥,我不想活了,我就问她为什么有这种偏激的想法,你猜你娘咋说的?”

盛言楚缩在牛车角落里,闻言摇摇头。

“你娘说她活着就是你的累赘,她若是死了,盛家族里肯定有人会收养你,可正是因为她没死,才导致你被盛大林退了收养,她说你跟着她就是受罪,她一个弱女子护不住你,村里孩子聚众欺负你的时候,你总是咬着牙不跟她说,其实她都知道,可你娘没本事去跟这些人拼。”

程有福说的很慢,牛车摇摇晃晃的向前行,甥舅二人就这样背靠背说着话。

“你娘之所以放下戒备和巴柳子有来往,其实也是为了你,她总觉得家中没有男人就不能在你头顶撑起一片天,说句不好听的,你娘看中的就是巴柳子的能干和健硕,可这回素姑娘轻而易举就让歹人掳走了巴柳子,你娘心中恨素姑娘的同时,还有些埋怨巴柳子不中用。”

“不中用?”盛言楚惊了一声,他真的不知道他娘选男人的标准竟然是能不能给他安全感,“莫非我娘真的要跟巴柳子生分了?”

“我瞧着是。”程有福如实说,“你娘觉得巴柳子就是一个外强中干的绣花枕头,她这人其实认死理,别看她平时唯唯诺诺的不成气候,真要把她惹毛了八头牛都拉不回去。你这回来县里,她还跟我说呢,说你以后别跟巴柳子来往了,还说巴柳子一个男人还没你下手麻利,总之巴柳子在她眼里没了半分能看上眼的东西,被批的一无是处。”

“舅舅难道没帮巴叔解释吗?”

盛言楚哭笑不得:“巴柳那晚赶了一天的路,又因着急趁着酒楼打烊之前看一眼我娘,所以那一晚巴叔累的很,这才不幸在小树林里着了那帮歹人的道,若搁平常,这些人是奈何不了他的,你若不信,可以去问孟双大哥就知道了,那帮歹人全是巴叔一个人打倒的。”

程有福表示怀疑:“那在素家他被素家几个男的制的不能动弹又是怎么一回事?”

“那是吸了迷香的缘故。”盛言楚眉眼带笑,捂着肚子道:“舅舅,你说我娘咋这么操心呢,我一直以为她这人除了靠着我就只能仰仗舅舅您,没想到她心中的丘壑还能想这么深远。”

得知自己错怪了巴柳子,程有福脸唰的一下红了,结巴道:“你莫要笑话你娘,你娘是没好命,若是生在富贵人家,读几年书再多见见外边的市面,她的眼界不比你差。”

“想读书见世面现在也不晚呐。”笑过后,盛言楚一本正经的将心中的想法说了。

“你想带你娘去县学?!”程有福张大嘴不敢置信,“秀才带着娘读书可是少见的很。”

其实不少见的,盛言楚在心里默默加了一句:上辈子陪读的妈妈不知道有多少。

“舅舅不是想让我娘见见世面吗?正好借此机会我待她出去看看,县城里有女学,等我安定下来后,我看能不能送她去女学。”

“女学里面多是闺秀小姐们,你娘一个和离的妇人不太好过去吧?”程有福还是有些担心,"要不还是让她在酒楼里做活,左右有我在,没人敢动她。"

“人言可畏。”盛言楚道,“素姑娘服了大狱后会放回怀镇做苦活,我担心她会对娘不利,这女人心思沉的很,为了不必要的麻烦,我还是带我娘出去吧,再说了,出了这种事,我娘应该也没心思在酒楼干活了,正好借此机会出去散散心也好,省得听那些人嚼舌根子。”

“还是你想得周到。”程有福直视前方,道:“那就听你的安排,舅舅每月十五去县里看你们娘俩一趟,若有什么想吃的只管说,我让你舅母做了送过来。”

“谢谢舅舅。”盛言楚笑着环住程有福宽厚的腰腹,“贵表哥再过几天就要去郡城考府试了,菊表姐的亲事也有了苗头,看来我得先喝了哥哥姐姐们的喜酒再走才是。”

提及儿子程以贵的府试,程有福裂开嘴笑道:“他这几日总关着门温书,虽没你聪慧,但下的苦功夫是有的。至于你菊表姐……柳家大郎直言非你菊表姐此生不娶,哼,小小年纪就如此油嘴滑舌,我看呐这桩亲事还有待琢磨。”

毕竟隔了‘表’字,有些话盛言楚不能干涉太多,只说对菊表姐好的男人才是首要的。

程有福十分认可这个说法,甥舅俩就着给程菊择婿的事一路说到了怀镇。

-

接下来的几天里,盛言楚都奔波在康夫子的书房和袭文馆之中,好几次学累了竟连舍馆都没进,直接趴在书案上睡着了。

祝永章见盛言楚累的眼下一片青黑,忍不住跑到康夫子那求教:“叔父,楚哥儿都中了秀才了,过些时日就能去县学读书,何必还这么辛苦?”

康夫子拧了拧祝永章胖乎乎的脸蛋,道:“你以为县学是好进的?县学可比叔父这破烂私塾复杂多了,那里群英荟萃人才济济,盛言楚是不想落人之后才这般不辞辛苦的学习,唯恐去了县学被他人笑话。”

“楚哥儿是案首,是廪生秀才,怎么还会遭人笑话呢?”祝永章嚼着干果好奇的问。

“学无止境,天外有天,学问是长久之计,一日懒惰就会功归一篑。”康夫子叹了口气,“盛言楚年纪太小了,即便有刘县令的举荐,怕是在县学的路也不好走。”

……

四月十一,程以贵和石大河跟着康夫子去了郡城参加府试。

盛言楚刚去送了行,见赌坊边时不时的传来押‘程以贵’和“石大河”的争论声,一时觉得新奇,便过去瞧了一眼。

“诶?”才靠近,他就看到一个戴着黑布巾的男人立在一旁,“这不是廖夫子吗?”

盛言楚的一句话顿时在赌坊上掀起一阵波澜。

“嘿,还真的是廖夫子!”

“廖夫子怎么有空光顾我等贱民玩耍的赌坊啊?”廖经业是出了名的要面子人,曾经当着众人的面对学子们说赌坊和勾栏同为朝廷的贱业。

“廖夫子过来自然是来下押的!”

“别逗了,廖家私塾今年县试一个都没中,他来给谁下注?”

“哈哈哈,说不定是来压康家的学子,如今就两个注且都是康家的,左右压了谁都不会亏钱。”

一番话惹得廖经业气愤的握紧拳头,可又碍于文人的矜持,廖经业脸庞乍青乍白,愣是不知道该如何堵住这帮取笑廖家私塾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