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番外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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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两人回到迟意父母家呆了会,便动身离开。
经过新小区邻居的小花园时,迟意突然想到:“之前看到有个女明星在家里小院子里种了四季的鲜花,不论哪个季节,都是花团锦簇,非常漂亮。”
江遂误会了她的意思,问:“喜欢这个小区?”
迟意无所谓地回答:“我是觉得这个院子挺不错的,回头我也让我妈把院子装点起来……算了,我还是和梁叔说吧。我妈连给花浇水的耐心都没有,别说定期修剪施肥了。”
江遂朝旁边别墅宽敞宁静的小院看了眼,淡淡地应了声。
到了家,迟意进门先洗手,觉得头发碍事,随手一挽,但找了一圈没看到发圈。
“用这个。”江遂不知从哪里拿出来个丝绒盒子,打开后取出个银色珍珠发夹。
迟意茫然地接过,仔细看了看。
“你买的?”迟意难以置信地笑了下,又问了句,“特意买给我的?”
江遂说:“生日礼物,喜欢吗?”
发夹是这两年正流行的抓夹设计,简单却又不失精致,金属底托上镶了一排圆润的珍珠,末端鱼尾的设计细节拉满,令人爱不释手。
看到鱼尾背面有一个小小的很容易被忽视的logo,迟意认出这设计出自国内一位小众珠宝设计师之手。
迟意年前从这个工作室购入过一枚胸针,确实喜欢这家工作室的风格。
“怎么突然送我这个?”迟意诧异他与自己不谋而合的审美。
况且……古时候男子送女子发簪,多是定情之物,表达愿结发为夫妻的美好夙愿。发夹虽不等同于发簪,但都是用在头发上的发饰,定也是深情之物。
迟意好整以暇地望向江遂,等他多和自己说说情话。
谁知这问题倒是把江遂难住了。
为什么送?
之前在商场执行任务,经过这家珠宝店时,他不经意看到了外面的海报。模特发间别着的正是这个抓夹。
他第一眼看到便觉得这该是迟意的东西,任务结束后,便折回店里,把东西买了下来。
“觉得你戴一定好看。”江遂也解释不清自己这毫无原有的认知,说,“我帮你别上。”
迟意吃了一惊,呆呆地张着嘴:“你?知道怎么别吗?”
江遂:“在网上学了几遍。”
迟意诧异地扬扬眉,颇为期待地把发夹递给了江遂,稍一侧身,把后背留给了江遂,随后又简单拢了一下头发,用手指作梳,捋顺后示意江遂可以开始了。
江遂向来聪明,任何棘手的难题在他眼里很容易便找到解决方法。
但处变不惊的人,也会遇到不好解决的事,比如挽头发。
早几次见迟意隔几天便换一个样式的发夹,他盯着研究了半天也不知道那繁琐的造型是经过怎样的步骤完成的。
一个大男人,对这个感兴趣,说出去都会被人笑话。
笑话就笑话了吧,反正他感兴趣也只是因为她。
他去店里买发夹时,导购热情地问他是买来送女朋友的吧,并贴心地教了他挽头发的步骤。
男生一般都没耐心学这个,导购姑娘也只是见他长得帅,故而多说了几句,没曾想抬头见江遂听得认真,便仔细讲了一番。
直到见江遂露出领悟的轻松神情,导购姑娘一摸自己脑后的长发,开玩笑:“需要我解开头发让你练练手吗?”
江遂神情淡然,说了句:“不用了。我女朋友爱吃醋。”
…………
两人一前一后站在盥洗台前,迟意从面前镜子里打量着江遂的动作。
除了手臂拨动的姿势僵硬得像是在拆什么机械,动作看上去看挺像那么回事。
“好了?”迟意看着他把发夹别上后放下胳膊,抬手摸了摸。
江遂按着她的肩膀侧身,让她能从镜子里看到侧面,同时上身往后仰了仰,远距离看自己的劳动成果:“看看效果。”
迟意扭动着脖子打量了一番,点评道:“很完美。”
她转身勾着他的脖子,腻在他的臂弯间,说,“阿遂,我以后一直留长发好不好?”
江遂手臂绕在她的背后,把人往上提了提。两人的鼻尖碰在一起,江遂亲了亲她,低声说:“好。那我每天给你梳头。”
“嗯。”
这真是个浪漫的约定。迟意心想-
随着两人的恋爱渐入佳境,眨眼春天到了。
去年夏天拍的军旅综艺顺利排挡,在卫视和网络双平台播出,好评如潮,江遂更是因为此次露脸在爆红于网络。
不少网友都在感慨着:
“果然帅哥都上交给国家了!”
“江队长真的25岁吗,为什么满满的少年感!”
甚至涌现出了一批亲友或真或假的爆料:
“卧槽,这我高中同学!他上学时就特牛,学校的风云人物,学习成绩回回第一。”
“楼上说的是真的,他竞赛拿奖拿到手软,高中更是被保送去了央大。但人旨在保家卫国,考取了军校。所以他就算不当兵,现在也是很牛逼的科学家。”
多方声音互相影响,对江遂的形象起到了百分百的加成作用。
团队上下对这种效果喜闻乐见。
因为江遂的高人气,后期剪辑师会尽可能的增加他的镜头,甚至提高他身上的话题度。
后期剪辑的老师为了节目呈现好看,故意拉郎。迟意向来对这样的行为默许,唯独这次特意提醒不要太过分,毕竟影后苏戈是已婚状态,而江遂作为圈外人不宜有这样的绯闻。
但她万万没想到大家会如此疯狂,靠着一双堪比显微镜的眼睛嗑生嗑死。
“江队长和苏影后对视时满是柔情,好好嗑啊!”
“江队长真是硬汉又温柔。他是怎么把这两种气质糅杂得并不冲突的。”
“苏影后真的好有梗啊,如果不是她已经结婚了,真的好想嗑他们两人的cp啊!”
迟意看着网上的势头,觉得自己做了件错事。
这天迟意上班时琢磨该如何负荆请罪。不少同事因为这档综艺的漂亮反响向她祝贺,迟意笑着回应,心里苦得很。
她和江遂约好了下班后一起吃饭,下班时,江遂已经在电视台外接她。
迟意没有加班,到点打卡便离开了。
江遂的车子停在老位置,迟意一出门便看见,确认左右无来往车辆后,踏着小碎步过去,拉开副驾侧的车门,坐进去。
“今天怎么没下车等?”迟意还记得,江遂为了宣示主权,恨不得告诉电视台所有同事“她明花有主,并且和男朋友十分恩爱”,十次有九次在车外等她,引得同事在群里发照片艾特迟意成了常态。
江遂今天兴致不高,将鼻梁上的墨镜网上推了推,整个人看上去酷酷的:“我现在是有身份的人了,被有心人拍到放网上,影响不好。”
迟意噎声,猛然想起嗑cp的事情。中午的时候还在为这事担心呢,下午连开了几场会,转头把这事忘了。
迟意抓着安全带,不知所措地咬咬嘴唇,试图把话题岔开:“我们今晚吃什么?”
“回家。”江遂言简意赅。
迟意提着一颗心,跟在江遂后面进了门。她刚踢掉一只高跟鞋,就被江遂掐着腰侧按在了墙上。
“十一,我是不是把你宠坏了。你现在竟然连醋都不吃了。”
“我没有……”迟意一脚高一脚低靠在门上,瞬间比江遂矮了一大截,看上去压迫感十足。
“没有个屁。”
江遂向来不说脏话。
乍听他说这么一回,还挺带感。
迟意扬起下巴舔了舔他的喉结,压着声,由衷地夸他:“阿遂,你说脏话的样子好性感。”
江遂直接被她气笑了。别开脸嗤笑了声,扭头继续装严肃:“好好说话。”
迟意看出他没真生气,踮了踮脚,亲了他嘴一下。
“不吃饭了?”江遂往后躲了躲,觑她。
迟意两手按在他胸膛上,主动往前凑:“医学表明,饭前运动对身体好。”
两人恋爱以来的第一次不愉快就这样被化解了。
江遂在乎的无非是迟意会不会看到他和另一个女生传绯闻难受,而迟意担心的也只是江遂因为娱乐圈这习以为常的营销手段生气。
春天就这样悄无声息地过去了,有紧张,有喜悦,两人的恋爱可谓是蜜里调油。
但再甜蜜的恋爱也总会有遇到难题的一天。
七月的时候,迟意和江润如通过一次视频,看着镜头里手臂纤细匀称的女人,不敢相信她是快到预产期的孕妇。
“你怎么还是这么瘦,是不是没好好吃饭。”
“哪里瘦了。”江润如走到镜子旁,将腹部的睡衣一捋,“鼓鼓的像是塞了个球。吃得是还不错,睡不好倒是真的。挺着个肚子,晚上怎么睡都不得劲,真是快点卸货吧。”
“快了,预产期是月底吧。”
江润如嗯了声,问她:“你最近来北央吗?在家快无聊死了。”
“李恩宇不是在家陪你吗?”
“整天见他这张脸,都快被烦死了。”江润如坐到沙发上吃葡萄,“不都说怀孕期间多看看帅哥的照片以后的孩子就能长得越好看吗,李恩宇也不知那根筋搭得不对,我看一次小鲜肉的照片,就被他训一次。我看他是摆明了不想让这孩子长得好看。”
迟意被逗笑:“你这从哪听来的谣传,好歹也是政法大学的高材生,国内知名报刊的当家记者,怎么好意思说出这种没常识的话。”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我在吐槽李狗。”江润如被迟意的话勾起伤心事,突然叹气,“还说呢。学历再高有什么用,工作再好有什么用,这半年来一直在家养胎,我估计连新闻稿怎么写都不会了。”
迟意听她吐槽:“李恩宇也是,一天24小时,能有2个小时在律所就不错了。我看他就是借着我怀孕,趁机偷懒。我看我们这个家,迟早要完。”
“……”迟意怀疑她在秀恩爱,并且已经掌握了足够的证据。
迟意知道她是孕中多思,没当回事,李恩宇作为这个家的顶梁柱,还是很靠谱的。不论对工作还是对江润如,都十分令迟意放心。
听她开玩笑说孩子没了奶粉钱,要靠迟意这个干妈接济,迟意配合地笑着答应:“好,保证包个大红包给你。”
江润如说完自己的事情,又开始问迟意:“你和阿遂怎么样了?”
“挺好的。”迟意说,“我们约了周末去郊外自驾游。”
“甜蜜哦。好好珍惜谈恋爱的时光。”江润如又问,“那你们以后是打算回北央,还是一直留在南境。”
迟意被她突然的跳转问蒙了,应了句“什么”,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江润如是问她以后定居在哪里。江遂虽然现在的工作在南境,但叔叔阿姨和家里的亲戚朋友都在北央。而迟意虽然在北央读过两年高中,但那之后除了工作便鲜少回那了。
这些年工作积攒下的人脉也都在南境这边。
让她回到北央长久地生活,前期可能会非常的不适应。
“还没想过。”迟意如是说。
江润如怀孕后,脸更圆润了下,看着更温婉柔和了,考虑起事情来竟也少了过往的横冲直撞:“你得考虑啊。这是你和阿遂未来的一部分。”
“嗯。”
被江润如这样一提醒,迟意接下来几天都在认真思考这个问题。
从小到大,她对自己的职业规划十分清晰。要考到什么名次,完成什么目标,将项目做到什么级别。
因为过去是一个人,迟临行鲜少管自己,宜佳禾没空管自己,梁在宥尊重却不参与她的决定,因此迟意习惯了一个人做决定,也具备一个人做决定的能力。
而今,迟意考虑问题的方面从“自己要不要”,变成了“要满足两个人的意向”。
那天后,迟意也想找机会和江遂聊这个问题。
但每每准备脱口而出时,她又担心扫了约会的兴致。
两人本就聚少离多,有些事是两人在这段关系中不得不面对的,但如果能迟一天暴露,是不是就会多一天开心?
迟意觉得自己在工作中绝不会出现的拖延症,让她在这段恋爱关系中一次次萌生出侥幸心理。
但迟意没想到,问题暴露得这样快。
隋荷洗澡的时候,不慎滑倒造成脚踝骨折。当时江秉青和梁隰华在外面谈事情,要不是家里阿姨在,隋荷还不知道要在冰冷的地板上躺多久。
江遂知道的时候,隋荷已经打好石膏从医院回来,没有大碍了。
迟意听说了这件事,主动提议:“这周末我陪你回去一趟吧。”
江遂应了声好。
南境飞北央的航班上,迟意佯装平静地问起:“阿遂,你以后是要回北央的吧?”
江遂犹疑地嗯了声,茫然看她,反问道:“你想回去?”顿了下,他又说,“是单位要调你到北央工作?”
从这短短两句话中,迟意听懂了江遂对这件事情的态度。
她说:“没。我以为你会回北央。”
“暂时不会调回去,”江遂顿了下,突然想明白了什么事,追问:“你这几天闷闷不乐,便是因为这件事?”
迟意难为情地嗯了声,不敢看他。
江遂嗤笑了声,抬手盖在她头顶,揉乱她的头发,说了句:“傻。”
“我知道你恋家,也知道你念旧。”江遂说,“当初你放弃北央大学的橄榄枝报考敏南大学,我便猜到你有多爱这座城市了。你愿意留在这里,我当然哪也不去。”
迟意被暖到心窝的同时,也在担心:“那你不留在父母身边没问题吗?”
“这确实是个问题。”江遂想了想喃喃道,在迟意紧张而愧疚的注视下,笑着用手背碰碰她的脸颊,说,“那你可能会辛苦一点,每个月陪我飞一两次北央了,会觉得麻烦吗?”
迟意坐直,坚定道:“当然不会。”
困扰她许久的问题,轻易便确定了满意的答案,迟意心情舒畅了不少。
江遂探究地打量着她,打趣道:“十一,你知道刚才自己答应了什么吗?”
“……”
迟意后知后觉自己被江遂的语言陷阱绕进去。
每个月陪他回家看望父母,这不正是儿媳妇的婚后生活吗……
迟意别开脸,佯装听不懂,假模假式地打了个哈欠,说:“我突然有点困了,昨晚写文案到凌晨,现在需要补一下觉。快到的时候喊我。”
江遂瞧着她欲盖弥彰的模样,无奈地笑着,纵容又宠溺地应了声:“行。”
(5)
社会交通发达,南境距北央近2000公里的路,飞机也就才两个小时。跟江遂从迟意在蔷江边的公寓开车会突击队的时间不相上下。
“你怎么突然回来了?”隋荷坐在院子里喝茶,见着门口进来的人,愣了愣,随后看向江遂身后的女孩,笑:“小意也来了。让阿姨看看,是不是又瘦了?”
迟意担心隋荷行动不便,连忙过去扶她:“阿姨,您小心腿。”
“没大碍了。”
两人搭着手臂,倒像是亲母女,江遂孤零零地等在旁边,被隋荷支使:“火上煨着雪梨汤,你先给小意盛一碗。”
隋荷把江遂赶走,悄声问她:“那小子求了没?”
迟意无奈地抿嘴笑着,轻轻摇了摇头。
隋荷:“这臭小子。”她自个骂完,看向旁边的迟意,拍了拍她的手背,“小意,你别多想啊。他一准不会反悔,指定是憋着什么大招呢。”
迟意点头:“我相信他。”
隋荷叹气,琢磨着用点什么法子敲打他一下。
壁炉旁的小桌上摆着两个小瓷碗,雪梨汤浓郁的甜香氤氲在空气中。江遂装了几块不知是买的还是阿姨烤的小饼干,摆到桌上,示意迟意:“饿了一路,先吃点。”
迟意抿嘴笑笑,小声回:“我没事。”
同桌的隋荷撇嘴:“真是有了女朋友忘了妈啊。我也饿了两个小时了。”
江遂:“那真是饿挺久了。这距离中午饭点也才过去两个小时吧。”
迟意被逗笑。
隋荷垮着脸赶人:“行了,你别搁着杵着了,去书房陪你爸说会话。”
“好。”
迟意和隋荷算是同行,光工作便有很多的话题可以聊。隋荷之于迟意是长辈,也是前辈,迟意很愿意跟她聊天。
总觉得随便听她聊点什么,都能获益匪浅。
“过年的时候,就想让小遂带你来家里玩的,想着你妈那边也有不少事情要忙,便没忍心打扰。”隋荷拉着迟意的手,说,“你这次能来家里玩,阿姨很欢迎。”
迟意莞尔:“我妈也一直念叨您。梁叔还做了不少腊肠,说您和叔叔爱吃。但我这次走得急,给忘了,便用快递寄的,还在路上呢。”
“太好了。我正馋这一口呢。”
聊了会迟意家里的事情,隋荷又说起:“你们这趟回来得正好,小月要结婚了,这几天正准备喜宴呢。晚些时候你和小遂一起过去看看能帮上什么忙。”
迟意诧异:“孔明月吗?怎么突然要结婚了……”
隋荷点头,说:“相亲认识的,是她高中同学。叫什么来着,我也没记准,也不知道你们认识吗。”
隋荷说着,拍拍她的手,说:“去学习学习,以后到了咱自己这,不至于手忙脚乱。”
“阿姨……”
隋荷:“你这害羞上了。”
说话间,二楼传来说话声。迟意望过去,是江遂扶着拄拐杖的江秉青下台阶。
“吃完饭我把书房的东西挪到一楼,你现在腿脚不方便,就别逞强走台阶了。”
江秉青:“不用搬。我每天正好借着上下台阶锻炼一下,你要是真担心,就多回来看看我和你妈。”
江遂:“让我调去南境的是你,现在又要让我回北央。”
看着这对拌嘴也融洽的父子俩,隋荷无奈地打断:“让他留在南境挺好的,江南水土养人,你没觉得咱儿子这次回来懂事了不少吗?”
江秉青朝夫人望过来,看到了夫人旁边的女孩。
迟意笑着,喊人:“江叔叔。”
江秉青应了声,满意地打量着她:“都坐吧,边吃边聊。”
打完招呼,大家落座吃饭。
江遂夹了几筷子觉得口淡,起身去厨房拿了辣椒酱放到迟意手边。
隋荷瞧着他的动作,笑弯眼:“我还说你从小不吃辣的人找什么辣椒酱,原来不是自己吃啊。”
江遂怕迟意见外,主动帮她拧开,并且递过去把干净的公勺。
“南方菜口重。”
吃了饭,江秉青也说起孔明月要结婚的事情,让江遂去随份子钱,顺便看看能帮上什么忙。陪长辈说了会话,江遂便和迟意出门了。
“在想什么?”江遂看出迟意刚才在饭桌上便心不在焉,“饭菜不合胃口?”
迟意轻轻摇头,挽上他的手臂,整个人斜斜地歪在他的身上,小声说:“我其实很久没见我爸爸了。”
“嗯。”
“我妈和我爸离婚是带着气的,小时候我妈教我讨好我爸,这样他才会对我好。但我觉得好累,一度恐惧处理人际关系。高二转到北央后,多亏了润如和李老师,我才一点点敞开了心扉,渐渐地融入了集体。”
迟意盯着自己的脚尖,情绪有些低落,“但我很笨,只能从失败中找经验,然后在下次做出改变。但爱人这件事上,我多少有些手忙脚乱。”
“这不巧了。我爸妈感情恩爱甜蜜,虽然早些年聚少离多,但我常听我妈讲起他们那代人的爱情故事,从小耳濡目染,算是把你的那份也一起学了。”
江遂语气平静,给予迟意足够的安全感,“西方有句话说,为爱而爱,是神;为被爱而爱,是人。我很荣幸为你做一回神,而你,只需做我的人就好了。”
这次回北央前,江遂单独见过宜佳禾一面。宜佳禾主动约的他,见面时聊了不少迟意小时候的事情。
“单亲家庭长大的孩子,其实都挺敏感的。我和她爸离婚后,小意虽然由我照顾,但跟她爸爸更亲。问她‘爸爸妈妈更喜欢谁’,她的回答永远是‘爸爸’,她爸爸给她买个什么玩具带她吃了什么好吃的,能挂在嘴边念叨好久。我一直在反思自己是不是对她不好,后来才想明白,她可能是要用这样的方式强调爸爸这个角色在生活中的存在感。”
那天宜佳禾说了不少迟意的事,最后要他答应:“如果你们一起走了一段后发现彼此不合适,阿姨恳请你不要伤害她,大家好聚好散。”
江遂却表示:“我不舍得她伤心,也希望没有这一天。”
…………
两人去路口的小超市买了个红包包钱,顺便挑了包糖果结账。
往外走的时候,江遂剥开糖纸,塞到迟意嘴里一颗。
“什么?”橘子味的,甜的很,一点也不酸。
江遂:“糖。吃点甜的,就觉得日子没那么苦了。”
江遂又多给了她几颗。
江遂盯着掌心包装漂亮的水果硬糖,突然出声:“阿遂,你记不记得……”
江遂问:“记得什么?”
迟意扬起笑脸,摇摇头,说:“没事。我只是突然想起,高中时也吃过这种糖。”
你给的。
间接给的。
说起来这还是江遂第一次来孔明月家。江遂把车停好,示意她下车。
江遂去按门铃,另只手牵起她的手攥了攥,无声地给予安慰。
阿姨听见声音出来开门:“是小遂啊。”
江遂:“周姨,小月在家吗?”
“在呢。”周姨给他们开了门,“快进来。”
进了屋,周姨才注意到跟在江遂身边的女孩,模样秀丽,眉眼间像迟临行。
江遂主动向她介绍:“这是我女朋友,迟意。也是小月的同学。”
迟意浅笑:“周姨好。”
周姨一听这名,便对上号了,立马点头,为方才的唐突抱歉:“你们吃饭了吗,我去煮一点汤圆。”
江遂:“我们吃了。周姨,您去忙吧,我们和小月说会话。”
“诶。好。”
“迟意,阿遂,你们什么时候回来的?”孔明月抱着只橘猫出来。
迟意朝屋里看看,没有看到其他人:“中午刚到。”
孔明月点点头:“先进来坐。”
江遂问出迟意心中的问题:“叔叔阿姨没在?”
“刚和他们吵了一架,一个去姐妹家打麻将,一个不知去买什么了。”
都没在。
迟意松了口气,心里却空落落的,有什么落了空似的。
客厅的茶几上堆满了不同样式的请柬和婚礼相关的图册。孔明月抱着猫,单手收拾了一下,最终放弃。
“你们随意坐。”
迟意看出孔明月有些憔悴,问:“婚礼要操心的事多,你也得注意休息,必要时让男方一起帮着忙。”
孔明月叹了口气:“不提也罢。”
迟意听出弦外之音,不好多问。
江遂和迟意在家里坐了会,便离开。
离开前,孔明月拉住迟意的胳膊,由衷地说:“能跟十八岁喜欢的男生结婚,真的是一件很幸运的事情。”
迟意看出孔明月情绪低落,正准备说点什么安抚一下时,只见孔明月慢条斯理地顺着猫脖子处的毛,轻描淡写地感慨道:“在这件事上,我又被你比下去了。”
还能开玩笑,就说明问题不大。
从孔家出来,在门口正迎上买东西回来的迟临行。
江遂喊了声“迟叔”,然后对迟意说:“我去车上等你。”
迟意点点头,目送江遂走向车子。直到迟临行开口说话,迟意才转头。
迟临行:“你妈身体好点了吗?”
迟意:“好多了。”
迟临行真的老了,背佝偻了些,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却依稀看到了白发。
两人也没说什么,迟临行问了些父女间老生常谈的问题,迟意一一答了,最后叮嘱他注意保养身体。
江遂在车里坐了会,听见副驾侧的车门响动,看到是迟意回来。
迟意抿嘴笑了笑,说:“走吧。”
江遂没问,发动车子。
缓缓开出去一段路,江遂才把车子停到路边。
他解了安全带,在没有开灯的车厢里看向迟意:“让男朋友抱抱。”
迟意吮了下鼻子,堵在心口的那股情绪似乎得到了舒缓。迟意朝中间坐了坐,隔着中控台被他搂在怀里。
迟意喉咙发堵,说话时压抑着哭腔:“怎么突然就变得这样陌生了,明明是最亲近的家人啊。”
江遂轻轻拍着她的肩,安慰:“正因为存在离别和失去,拥有才会显得可贵。”
(6)
迟意跟着江遂到家,才意识到今晚要留宿这个问题。
隋荷说家里阿姨已经把客房打扫好了,让迟意早点休息。
迟意应下,没有推脱。
有长辈在,大家休息得早,迟意早早地洗漱后便回了房间。
她坐在电脑前面边擦头发边开始构思《我炙热少年》的再版新写个什么番外。
这本书15年首次上市,18年发行影视版,计划明年推出白金纪念版。
日子真快啊。
迟意写新的番外,难免要重头看一遍内容,思绪不免被那酸涩的往事带着走。
她正抱着抽纸盒抹眼泪时,江遂的消息发了过来:“给我留门了吗?”
迟意回了个“没锁”,正要说被叔叔阿姨看见会不会不好,只听门锁咔哒一声,从外面被打开的声音。
迟意侧头,看到江遂穿着棉T短裤大摇大摆地进来,一手带上门,另只手拿着个装牛奶的玻璃杯。
“猜你就不能这么早睡。”江遂把玻璃杯递到她脸前,却发现她眼眶发红,“怎么了?”
“没。”迟意耸了下鼻子,别过头把电脑合住,说,“刚刚在看自己写的小说,被自己的才华感动哭了。”
江遂嗤笑了声,把牛奶递给她:“把这个喝了,我的大才女。”
迟意笑着接过,牛奶是热的,入口温度正好。她喝牛奶的时候,江遂拨了拨她脑后的头发:“没找到吹风机?”
“不着急吹。”其实是懒得吹。
“湿着头发睡觉容易头疼。”江遂这样说完,又说了句让她等会。迟意还没明白江遂要做什么,便见他走出客房,似乎是在楼梯口迎上隋荷,直接了当地问:“妈,吹风机搁哪了?”
迟意想拦已经来不及了:“……”
迟意不想太惹眼,觉得江遂有些兴师动众了,正竖尖了耳朵听隋荷说了什么时,江遂已经拿着吹风机回来。
他边往迟意身边走,边低头看隋荷塞给他的这瓶子东西的说明书。
都是日文,他勉强能看懂个别几句的意思。
迟意倒是一眼便认出他手里除了吹风机,还拿了一瓶护发精油。
“我妈说,头发吹到半干的时候抹一点这个在发梢对头发好。”
“嗯。”
迟意瞧见江遂拿着这两样东西,怎么看都觉得有点违和。但正是因为这种违和感加上江遂的平静坦然,让迟意的心底柔软了一块。
江遂放弃研究护发精油后面的说明书,示意迟意:“你忙着,我帮你把头发吹干。”
迟意期待地应了声好,喝掉最后一口牛奶,把杯子放到桌子上。
迟意揪着刺绣抱枕上的流苏穗,低头看着手机回复工作消息,任由江遂摆弄着自己的头发。
她高中时留着短发,最长也只到肩膀的位置。上了大学后,她渐渐把头发养长,没烫染过,所以她的头发发质很好。
江遂关掉吹风机,把护发精油的盖子盖好,又扯了张湿巾仔细擦了擦手。
迟意靠到椅背上,仰头朝后看:“辛苦男朋友了。”
江遂俯身,脸凑近:“奖励一下。”
迟意笑着亲上去。
江遂在客房呆了会,临睡前被迟意往外赶:“你该回你房间睡觉了。”
“再陪你会。”江遂将手里的书合上,书签夹在刚刚看过的位置,“等你睡着了我就走。”
迟意顺从地躺到被子里,静静地看着他,轻声说:“我没事的。”
迟意知道,江遂赖在这,倒也不是小情侣不分场合的腻歪,只是自己今晚上见了迟临行又听孔明月絮叨了一番婚姻的琐碎与烦恼,他担心她多想。
“我想陪着你。”
迟意躺在床上,抬起上身亲了亲他。在江队反攻时,迟意把薄被往上一拉,挡住了下半边脸,闷闷地说了一句晚安后,飞快地把眼睛闭上。
江遂无奈地笑着,改亲了亲她的眼皮,轻声道:“睡吧。”
迟意很快睡着,不确定江遂什么时候走的。
只知道次日一早醒来时,江遂还在。他帮她把掉到地毯上的手机捡起来,搁回到床头柜上。
见她睡眼惺忪的望过来的样子,江遂放低声音,问:“吵到你了?”
迟意摇头:“没有。”
她将手从被子里抽出来,直直地伸向他。
江遂拉住她的手,把人从床上拽起来。
迟意靠在床头,问:“你怎么起的这么早。”
“我爸妈出去晨练,把我喊起来了。”
迟意陡然精神,惶恐地作势要下床:“那我起这么晚是不是不太好。”
“没事。”江遂憋着笑瞅她,“你现在这小心翼翼的样子很像第一次住进婆家的小媳妇。”
迟意凶呼呼地瞪他眼,责问:“你很有经验?还知道小媳妇什么样?”
“经验倒是没有,不过之前有想过这场景。”
迟意哼声:“懒得理你。我去洗漱。”-
迟意趁这趟回北央,去看了江润如。
两人约在咖啡厅吃下午茶,迟意怕让江润如等所以早到了一会,没成想碰见了在这相亲的陈予光。
北央渐渐入夏,爱美的女生穿着颜色娇嫩的连衣裙,妆容举止间带着成年人的从容与冷静。
倒是陈予光,穿着宽松偏日系,深色的衬衣短袖内搭基础款白T,棕色的五分短裤,脚上踩了双限量款球鞋。
好像这些年每个人都在变化,唯独他永远停在了那个夏天,永远是神采飞扬的少年。
对面的女生似乎对他很满意,一直在找话题聊天。陈予光把手搭在桌子上,时不时提一提嘴角,反应冷淡又疏离。
陈予光侧头时,不经意留意到迟意。他重新朝这边看了眼,确认自己没有认错。
迟意抿嘴,冲他笑了笑。
之后迟意便没再看他那边,因为江润如来了。李恩宇开车把江润如送到咖啡厅门口,又嘱咐了几句才放人。
江润如瘪瘪嘴,嘟囔了句“跟教训儿子似的”,随后笑嘻嘻地坐到迟意对面。
“你已经到了啊,点吃的了吗?”
“我挑着点了几样,一会你看看再补。”
“都行。”江润如下意识托了托肚子,说,“我最近也没什么胃口。”
服务生把迟意点的甜品和花茶送上来,江润如举着手机换不同的角度拍来拍去。
陈予光和相亲对象结束了聊天,起身准备走。陈予光不知女生说了什么,对方朝迟意这边看了眼,然后自己出去了。
陈予光目送她走远,才转身朝迟意这桌过来。
“好久不见。什么时候回来的?”
迟意:“回来有几天了。”
“还是过来出差?”
“阿遂家里有事,我陪着一起回来。”
陈予光点点头,眸色深深。
江润如瞧着两人一来一去把自己忽略了,清清嗓子:“陈予光,我不是你的朋友啊,你怎么不跟我打招呼。”
“昨天不是刚给你们家送了羊肉吗?”
“唉。都是老同学,待遇也差太多了。”
陈予光:“这话也该迟意感叹吧,毕竟她没吃着羊肉。”
学生时代要好的朋友即便久不见面,聚在一起三两句话便能恢复到默契而生动的说笑中。
“我先走了,朋友还在门口等我呢。”
江润如挑眉,朝门口伸伸脖子:“女朋友?”
陈予光看迟意一眼,说:“还不算。”
“哟,听这话的意思是有情况啊。”
陈予光稀松平常地笑笑:“也不小了。没有情况才不正常。”
陈予光没多客套:“走了。”临走前又看眼迟意说,“你们要是晚几天回去,大家可以一起聚聚。”
“行啊。我回去问问阿遂。”
陈予光点头,这回是真的走了。
江润如歪着脑袋盯着门口,饶有兴致地不知在看什么。过了会,她才收回视线,瞧着迟意啧了声。
迟意:“想说什么?”
“要不是知道你和阿遂互相喜欢,真想给你俩做媒。”江润如说着,见迟意茫然地看向自己,解释道,“你还不知道吧,陈予光喜欢了你好多年。”
“……”
江润如瞧着她的表情:“你知道?”
迟意说了陈予光大学告白的事情。
江润如听完,叹气:“都是青春啊。”-
离开北央前,大家伙简单聚了下,因为江润如挺着个肚子不太方便,便也没走太远,在附近一家新开的羊排店吃了顿饭。
李恩宇陪着江润如,陈予光带着自己相亲认识的女孩,江遂和迟意一起。
人到得齐,有说有笑的,在忙碌的成人生活中难得偷来轻松的时间。
说来也巧,就是聚会这天,吃到一半江润如突然肚子疼,一行人浩浩荡荡的跟去了附近的妇产医院。
小宝宝很懂事,没怎么折腾江润如便来到这个世界。
是个男孩,各项检查十分健康。
李恩宇看了一眼孩子便去陪老婆了,迟意稀罕得紧,抓着江遂的胳膊,激动地原地蹦了好几下。
江遂无奈地笑:“喜欢?”
迟意点头:“刚出生的小孩原来长这样,也太可爱了。”
“喜欢我们也生。”
迟意怔了下,眉梢眼角的笑还没敛走,就这样呆呆地翘着嘴角看向江遂,懵懵懂懂地啊了声。
“我们结婚,好不好?”江遂认真地问她。
隋荷是个很看重仪式感的人,所以江遂耳濡目染,也讲究这个。但他发现,自己遇上迟意,好像一切重要事情都发生得猝不及防。
猝不及防地心动。
猝不及防地分别。
猝不及防地重逢。
猝不及防地告白。
连求婚都是猝不及防的。
可能真诚地生活便是对爱情最好的仪式感。
(7)
正如那天在飞机上聊的一样,江遂这次从北央回来,便在迟意父母的新小区购入了一处房产,户主登记了两人的名字。
五杀因为年纪大从队里退役后,被迟意领养回家。
有回宜佳禾来路过她公寓上来坐了会,见着五杀聊起了迟意小时候想养狗的事情,说现在也算是误打误撞地如愿了。
被这么一提醒,迟意适才想起在北央那两年的事情。
当初的自己为了能和江遂多些见面的机会,可谓是煞费苦心了。
幸好当时可望不可即的那个少年,此刻已成了枕边人。所以她才有勇气,敢肆无忌惮地去回忆往事。
暗恋的日子在喜悦与失落中反复横跳,冷漠又现实。她不记得自己为他伤心过多少次,却记得他令自己心动的细枝末节。
而这一切一切,在暗恋成真后,发生了颠覆性地反转,迟意一度觉得过往乏善可陈的匆匆岁月岁月竟也温柔不少。
五杀在厨房门口汪汪叫了两声,迟意被吸引回注意力。
宜佳禾也朝厨房方向望去,一眼看到了灶台上煮沸的锅,连忙起身,过去关火。
“别说,警犬就是不一样。比人聪明多了啊。”
迟意压了压怀里的抱枕,冲五杀投过去一个“你真棒”的鼓励眼神,莞尔,喃喃自语,接上方才宜佳禾最初的话题:“是如愿了。”
不仅仅是在养狗这件事情上。
房子装修好已经是冬天的事情了,迟意陆续把公寓里的生活用品往大房子里搬,江遂也从大学城房子里带过去不少东西。
两人一点点地添置,很快别墅上下充满了家的温馨气息。
他们也正式开始了同居生活。
也是这段时间,江遂父母突然造访,和宜佳禾与江遂聊起了两个孩子结婚的事情。
隋荷来的时候,竟也把顶流带了来。江遂把顶流领回家,在门口碰见狂摇尾巴的五杀,一个旧爱,一个新欢,见面分外脸红,当天便扭打成一团,互抢狗粮以示敬意。
迟意惴惴不安地观察着它们,担忧道:“顶流不会被欺负了吧。”
江遂倒是淡定:“没事。五杀这是在带着顶流玩。”
“……”迟意倒没看出这一巴掌把对方饭碗的动作哪里像是“玩”。
她不敢苟同地哼了声,说:“你现在这是和稀泥,以小观大,等你做了父亲估计也会是这种不知所谓的放任态度。”
江遂忍着笑看她,戳戳她的额头,提醒道:“十一,你自己琢磨下,这是又和我约定了什么。”
迟意:“……”
怎么突然就聊到了孩子的问题上,还是两个。
趁着他父母也在,江遂提议邀请些朋友,来家里热热闹闹地暖房。
迟意没意见,盘算着准备点什么招待客人。平时处理工作,雷厉风行惯了,现在聊起家里的事情,江遂评价她很有当家女主人的范。
迟意怕自己太要强,让江遂生出挫败,下意识要收敛。
谁知江遂却说:“你这样很好,我喜欢。”
暖房那天,两人请了不少人,迟意电视台里的同事,江遂队里的战友,连江润如和李恩宇也来了。
孔明月倒是一个人来的。她及时止损,没有和那相亲遇见的高中同学结婚。
为这事,孔阿姨被气得直接进了医院。也不知道孔明月怎么跟家里解释的,迟意知道这件事时,她完全恢复到了潇洒自由毫无压力的状态。
“谁身边有帅气小哥哥,记得介绍给我。谈恋爱愿意奉陪,结婚免谈。”孔明月在喧闹的客厅里嚷嚷着这句话的时候,林向荣正好进门。
孔明月瞧见从玄关走来的身影,陡然紧张了一下,后知后觉自己跟他没半毛钱关系,就算刚刚那话被听了去,也没什么大不了。
林向荣今年夏天参加了迟意策划的那档乐队类综艺,成功翻红,再度活跃到了公众的视野里。
所以一出现,屋里不少人和他打招呼,嚷嚷着家里弟弟妹妹想要签名什么的。
话题不自觉偏移到林向荣身上,孔明月的话倒是少了,抱着一大块榴莲吃得不亦乐乎。
虽说是由江遂和迟意牵头的活动,大家伙都没闲着,会做饭的轮着去厨房秀厨艺,不会做饭的被安排了准备烤肉串的任务。
大家各司其职的同时,注意力不约而同地放在手机上。
在该死的仪式感作祟下,江遂还是正式地重新求了一次婚。他为这次的求婚专门创建了一个小群,在场的人除了迟意全都在这个群里。
就在刚刚,在客厅坐立不安的孔明月在群里主动请缨:“一会我负责引开迟意,你们抓紧布置场地。”
迟意正从温黛端着的水果沙拉碗里用牙签插了两块哈密瓜,自己吃一块,另一块递到江遂嘴边。
“很甜。”江遂笑了笑,把迟意往外赶,“厨房里油烟重,你去客厅陪润如聊天。”
不远处卫峥瞧着这对小情侣的位置,装模作样地翻了几个柜子,茫然地扬声问:“江遂,你家孜然放哪了?”
在江遂闻声看过去时,卫峥冲迟意那边挤挤眼。
他清了下嗓子,看向迟意,模棱两可地回了句:“之前用光了吧。”
迟意点头:“是用光了。我现在下楼买一瓶。”
卫峥:“谢了!嫂子!”
江遂:“刚下了雪,出去时穿件厚外套。”
迟意笑笑,说:“我很快就回来。”
迟意在堆满食材的餐桌上找到了自己的手机,穿过客厅往外走时,被江润如喊住:“要去哪?”
“家里孜然用光了,我下楼去买。”
江润如朝厨房看了眼,知道这是行动开始了。她正要说那我陪你去吧。
哪知迟意从手机上移开视线,似乎是有什么急事,率先说道:“润如,你现在没什么事吧。要不你下去买一趟?”
她晃晃手机,解释:“我有个紧急的邮件要发,所以暂时走不开……”
转折来得太快,江润如疑惑地啊了声:“不合适吧……你忘记小区附近那超市因为扩建暂停营业了?我人生地不熟,你要我去哪买。”
她觉得自己无论如何都得把迟意拖出去,但迟意说出的理由正当合理,实在不好勉强,“那要不我们速去速回?”
迟意为难地咬咬嘴角,说:“我另找个人吧。”
她正张望着,正要喊笑笑,却见林向荣望过来,主动开口道:“我开车送她去吧。”
“?”迟意挑眉,颇为意外地看了江润如一眼,“行吗?”
江润如对此刻的状况始料未及,大脑一片空白,俨然忘记自己肩负着什么重任,说:“我都行啊。”
迟意工作紧急,也顾不上跟他们客气:“那辛苦你们了。”
两人一前一后沉默着出了客厅,孔明月穿上外套换好鞋便先出了门,林向荣落了几步,收拾好自己后,把孔明月落在柜子上的围巾拿上。
迟意瞧着两人互不搭理,却又心照不宣的身影,赶紧驱散走大脑里发酵的猜测,认真写工作邮件。
此时,微信群里众人齐刷刷地发起了问号。
好一会,江润如才回:“……”
她不承认自己色迷心窍,狡辩道:“@江遂你没告诉林向荣要求婚的事情吗?”
江遂没他好友:“忘记把他拉进群了。”
江润如:“行吧。那现在怎么办?”
江遂朝客厅方向看了眼,迟意正站在那低头看手机,敲敲打打,很是专注严肃。他想了想,在群里发:“一会这样,你们……”
状况之外的迟意回完工作邮件,过去找江遂,说了刚才的事。
江遂喜闻乐见:“小月从小就任性,也该有个人治治他。”
迟意嘟囔:“如果林向荣不是我朋友,我真要怀疑他是个欲擒故纵玩套路的渣男了。”
江遂:“我差点忘记,你们还有绯闻呢。则安老师。”
突然听到自己年少时的中二id,迟意忍着尴尬,哼声:“真酸。”
“你就这么希望我吃醋?”
迟意佯装单纯,故意气他:“我说这碗里的醋,闻着真酸。”
“你啊你。”江遂真是拿她没办法。
迟意站在料理台旁也帮不上忙,闲着就容易多想,过了会,问道:“你觉得他俩有戏吗?”
“他俩一直不都挺有戏的。”
说话间,江遂戴着隔热手套把烤盘从烤箱里拿出来,将黄油鸡翅装盘,递给迟意:“你端去餐桌。我去给我爸妈打个电话,问问他们到哪了。”
“好。”
迟意把鸡翅放到餐桌,温黛凑过来问她今年做出了两档爆款,年底最佳团队的评选肯定没跑了。迟意倒也不是谦虚,传媒影视圈本就是危险和机遇并存,迟意团队今年表现还真不是最出色的。
起了个头,迟意顺嘴问起她那边的项目,问这两年大环境的变动对她影响大不大。
说到这温黛开始叹气,摸了摸自己头发,说:“连着夭折了几个项目,愁得我头发都快掉光了。”
两人一来一回地聊着。
迟意不经意朝厨房看去时,发现江遂还没打电话回来。
正准备找他去哪里打电话时,眼前忽然一黑。
“什么情况?”温黛和其他人一样,知道这是江遂的计划之一,配合地装出一副被吓到的样子。
迟意摸索着去拿自己放在旁边的手机,同时安抚大家:“可能是停电了,我去总闸那看看。”
“那你小心点,别绊着了。”温黛说。
迟意:“没事。”
众人心照不宣,决口没提江遂制定的大计划。
迟意一个人被蒙在鼓里,打开手电,
不止迟意,房间里不少人打开了手机手电筒。
前一瞬还处于黑暗的房间,在一簇簇的微光中,稍稍亮堂些。
但很快迟意便发现了不对劲。
大家自觉地往两边站,腾出一条不宽不窄,容许一人经过的路。
道路的这一头,是迟意。
而另一边,站着方才去打电话却迟迟未归的江遂。
江遂已经换了一身衣服,白衬衣、西裤,英俊又挺拔,怀里抱着一大束花。
大家默契地将手电的光投照在中间的这条路上,江遂踏光而来,停在了迟意面前。
温黛用手肘拐了她一下,笑着提醒:“还愣着干嘛。”
迟意被推得往前踉跄了一步,江遂抬手扶住她,顺势把手里的一大捧玫瑰花递到她怀里。
迟意低头看了看娇艳的花束,顶着四面八方投来的目光,笑着,小声问他:“你要干吗?”
江遂做口型:“求婚。”
说着,他后撤半步,单膝跪地,仰头看向她,郑重地说:“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十六岁,很巧认识了整十年。我人品稳重,还算拔尖;而你知性温柔,坚毅勇敢。我认为我们正好般配。过去的这一个十年,我虽有缺席,但未来的每一个十年,我想全程奉陪。”
江遂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方形的丝绒盒子,打开,取出里面的钻戒,递上前:“十一,你愿意嫁给我吗?”
“嫁给他!嫁给他!”四周起哄的声音一浪接着一浪。
迟意觉得江遂手里的大钻戒特别晃眼,傻子才会拒绝呢。
她绷住不哭,眼眶却又酸又涨,难受得很。但她又很矛盾地扬着笑脸,雾蒙蒙的眼底满是惊喜与感动。
“我愿意。”
愿意签署这份属于他们的十年计划。
“亲一个!亲一个!”
江遂在众人的起哄声中,扶着她的后脑勺,深深地吻了下去。
江遂:“我爱你。”
迟意:“我也是。”
求婚结束,今晚的活动也就临近尾声。
送走大伙后,迟意和江遂简单收拾了一下屋子,只等明天阿姨来打扫。
一闲下来,迟意不免被无名指上的戒指吸引走目光。江遂瞧见她的动作,拉过她的手,凑在嘴边亲了亲她的无名指。
“今天累坏了吧。”
迟意脸上每一处微表情都写着甜蜜,摇摇头,说:“不会。很开心。”
江遂提议:“要不要看个电影?”
“好。”迟意在心里应,做什么都好,哪怕安安静静地呆着也好。
迟意去厨房调了两杯花茶,挑拣了几样零食放到藤编盘子里,上了二楼家庭影院。江遂蹲在投影仪前挑好了要看的片子,见她进来,示意:“过来坐。”
迟意把东西搁下,看了眼屏幕,眉心一跳:“怎么看这个?”
画面播到片名时,江遂按了暂停键,屏幕上“我炙热少年”五个粉笔字尤其瞩目。
迟意过去,挨着他坐下。
“想看看我女朋友的青春。”江遂抬手揽在她的肩膀上,直截了当地坦白。
迟意双手捂着脸,朝他肩膀后面躲,难为情地承认:“太羞耻了……”她做了好一会心理建设,捂在脸上的两只手的中指和无名指分开一道缝,漆黑小巧的眼睛连着了几下,极其无辜地望着他,提议道,“我们换一部别的吧。”
江遂难得和她唱反调:“不行。我就想看这个。”
“哦。”
看吧看吧。江遂还能因为一部电影反悔了不成。
在家看电影的氛围太惬意,尤其是旁边还是自己爱的人。
迟意渐渐地歪着身子靠到江遂肩上,江遂将胳膊垫在她后脑勺处,手臂屈着,手指一会碰碰她的脸颊,一会捏捏她的耳垂。
迟意盯着电影画面,恍惚间,仿佛回到了那个渐渐转凉的国庆假期。
她舔舔嘴角,有点想吃米粉了。
正犹豫着要不要起身起煮完粉来吃时,迟意听到江遂开口说——
“我其实记不太清高中时的事情了,现在回想起来,印象最深的只是最后那学期。家里的事情让我险些上不了军校,但身边全是因为我被保送而祝福的声音,我前所未有的失意却无人倾诉。至于高中的前两年,我从中学直升进四中,身边来往的大都是从小相熟的玩伴,老师依旧儒雅渊博,学校生活循规蹈矩,没什么特别的。”
“我记得第一次见你是在医务室,却不知道早在米粉店我们就已经见过。”江遂低头看她,缓声说道,“陈宜勉、今穗。迟意慕江遂。如果我早一点注意到你的目光,我们就不会耽搁这么久了。”
迟意哪里有什么心思想米粉,呆呆地望向江遂,
她听见江遂说:“十一,你真是瞒我瞒得好苦,险些让我错过一辈子。”
“你知道了?”迟意猛然坐直身子,抬眸看他,犹疑中渐渐确定一件事情,“什么时候知道的……”
迟意声音弱下去,觉得自己特别的不厚道,所以这问题问得非常没有底气。
江遂低头亲了亲她,说:“挺早了。”
“那为什么没早点告诉我?”
“怕你答应我求婚会受回忆束缚。”江遂说,“就像你一直不让我知道,不也一样是担心我会因为感动或愧疚而影响决定吗?”
迟意心里五味杂陈,慢吞吞地侧过身,主动亲了亲他。
两人额头相抵,江遂注视着她,说:“我忘记的,你帮我回忆起来好不好?”
“好。”
江遂亲了亲她的嘴角,沉声:“十一,我爱的是你,不论是现在的你,还是十年前的你。”
“我也是。”迟意莞尔,说,“阿遂,我爱你。”
江遂低头,深吻她。
幕布上,电影还在播放,画面外,五杀和顶流为了争抢玩具在地毯上扭打成一团。
落地窗外是百年如一日的蔷江水,河岸霓虹连成银河,游人如织。
迟意突然庆幸,自己的九年暗恋,换来了与他的九十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