嬷嬷垂头,不敢多言。

太子妃怒气冲冲道:太子他看不上本宫,倒也罢了,范良娣张淑女何奉仪也是名门之后,才行俱佳,模样也不差,太子也不喜欢,反倒偏爱临幸宫女,甚至每次都要不一样的人,临幸之后也不多看一眼。本宫日日睡不好,天天替他安抚宫女,赐下赏赐,将她们收入太子的后院,如今这些宫女已有一百六十四人,太子居然还叫本宫再替他寻摸十个来!

嬷嬷看了看四周,见周围并无他人,惊慌道:娘娘,您将来还要靠着太子呢,断不可对太子心生不满。

太子妃看着天色渐渐暗下来,长长吐出胸口一阵闷气,罢了,把那些宫女送过去吧,只是嬷嬷,你且记得,送过去的宫女尽量挑那些爱攀高枝的,想要出宫好好嫁人的便不要选进来,总不能耽误了她们。

嬷嬷感怀不已,娘娘慈悲。

太子妃艰难扯了扯嘴角,到底什么都没说,只是遥遥望着天际。

很快,前院里传来男欢女爱的叫声、笑闹声。

嬷嬷有些恼怒,这些宫女,实在是不堪驱使,居然引着太子如此胡闹。

她分明已经耳提面命过,要格外小心,结果这些人如此胆大妄为。

这还是孝期,声音也不小些,万一叫别人听了去,可不是彻底败坏了太子的名声。

太子妃嘲讽一笑,现在满朝大臣谁还不知?也只有太子才以为自己将这事藏得严实,昨儿个哭灵的时候,好几位命妇都在规劝我,让我劝太子这段时间不可亲近美色。

说到这里,太子妃也泪如雨下,嬷嬷,我也苦啊,宫里的太子对我不冷不热,几乎不来我屋子里,宫外的人也不知我的苦楚,娘家只看我身份高贵,要我提携弟弟,命妇们觉得我不够贤淑,不能适时劝谏太子,也不能管束众妾室,实在不堪为妃。

嬷嬷心疼看着太子妃,这也是她伺候了二十余年的主子,她亲眼见着太子妃成长,也亲眼见证了太子妃从闺阁走向宫廷,这一路受到多少的风风雨雨。

嬷嬷刚想安慰几句,却听见前院传来一阵尖叫,太子,太子

刺耳的声音迅速传到了太子妃的耳边。

太子妃豁然抬头,她擦干眼泪,走,我们过去看看。

嬷嬷连忙叫来了远远坠在后面的几个宫女,自己亲自搀扶着太子妃,朝着前院走去。

前院正是一片混乱。

太子妃到的时候,只见侍卫们想上前又不敢,房门紧闭。

把门打开,太子妃一甩衣袖,都是什么时候了,还顾着这些。

侍卫们得到了准确的命令,顿时跑过去开门,门后又是一阵惊慌尖叫。

太子妃向里面望去,脸色铁青。

十个宫女的衣着暴露,季瀚倒在地上,人事不醒。

封院!正院里的人一个都不许往外跑,太子妃怒道:叫她们把衣裳穿好,把这些宫女全都看管起来,嬷嬷快拿着我的牌子,去请太医来。

这都什么事啊!

太医院值班的何太医忍不住擦汗,心里也腹诽不已,这都什么事啊!

他比较倒霉,恰好今日轮值,才在太医院里坐下不到一个时辰,就被东宫里的嬷嬷叫去给太子诊脉。

诊完脉何太医就想走,这事是他这个小太医能参与的吗!

太子妃握着帕子,手指不自觉绞紧,太医,太子如何了?

何太医拱手道:臣学艺不精,娘娘不如去请院正来。

太子妃心口顿时一凉。

太子妃一边打发人拿了她的牌子去请太医院院正,一边问道:那院正来之前,何太医不妨先行施针或是开药,给太子先缓解一下症状。

何太医顿时跪下了,娘娘,这,这,臣实在是不敢下针

万一今夜太子就死了,这算不算他的施针过错!

宁可什么都不做,何太医才不担这个风险。

太子妃听懂了暗示,脸色渐渐苍白。

太子妃看向嬷嬷,可有人有孕

她也说不下去了。

如今是孝期。每次宫女伺候完太子,他们都会叫人送一碗避子汤过来,看着这些宫女一滴不剩全部喝下去。

而整个东宫,包括太子妃和所有的妾室,至今都无一儿半女。

太子妃一拂袖,砸了一个杯子。

外面的侍卫以及周围的宫女顿时跪下,惶惶然看着太子妃。

太子妃枯坐许久,终于涩然道:开宫门,去叫人把秦丞相、承恩公、六部尚书,还有当日在先帝托孤时在乾清宫的大臣全都请来,让他们共同议事。

一个时辰后,太子妃等来了诸多大臣。

秦丞相暗暗按了自己的腰,他年纪大了,这都丑时了还折腾,他实在是有些受不住。

十来个太医轮流把脉,太医院院正当仁不让第一个,然后黑着脸退下,示意下一个来。

一群人把脉完毕,俱都一声不吭。

承恩公不耐烦了,率先开口,不知太子妃深夜召集我等,可有何要事?

宋潇在一边探头探脑,肆无忌惮打量着宫女们的面容,还在琢磨着明日约表哥出宫去玩耍。

太子妃艰难扯了扯嘴角,向着众人道:今夜实在是本宫不得不为之,太子骤然昏厥,如今本宫请来了太医正在诊脉,还望诸位一道作个见证。

秦丞相心中陡然升起不好的预感,能把太子妃逼到这个份上,不会是太子出事了吧?

礼部尚书江子林性格最为急切,他顿时问道:太医院的太医呢?怎么都不说话?

太医院院正寒着脸闭嘴不语,听到这句话干脆连眼睛也一道闭上了。

太医们也没人说话,江子林每看一个人,那个人就往后退一步。

唯有最后的一位女医没有退,她冷着脸道:肾水不足骤然晕厥,太子应该这些日子房事过多,直接导致肾亏,再加上后期补药过量,耗尽根基,元气大伤,这才导致昏迷。如今血充肺腑,太子自然醒不过来了。

太医院院正钦佩看向这位女医,诊治精准,而且说出了众人不敢说的话。

就是要被迁怒了。

果然,承恩公顿时怒而看过去,你在胡说些什么?!

女医继续道:不用施针了,现在就准备后事吧,最多两天,太子就要断气了。

来人,快来人,把她押下去!承恩公大吼道:如此败坏太子名誉,你们难道就这么眼睁睁看着?

一旁的侍卫把女医带走了。

承恩公满怀期待看向太医院院正,太医院院正艰难点头,算是认同了女医的诊脉结果。

承恩公顿时掀翻了桌子,看向太子妃,愤怒不已,太子妃是如何伺候的太子,怎么能让太子出现这样的岔子!

太子妃冷笑一声,该本宫问承恩公一句,承恩公何必要前三日把自己的孙女送进东宫来?不就是想着攀附太子!

秦丞相打断了承恩公的话,好了!

秦丞相看了一眼天色,深深叹气,感觉自己这两个月老了十岁都不止,如今已是寅时末,天亮后百官前来哭灵,太子必须出场。太子如今昏厥未起,我等必须拿出一个方案来。

而且,他们还得想一想,这样的丑闻,要怎么给天下人交代。

秦胜深吸一口气,心口怦怦跳,哪怕自己预设了好几次这样的场景,到来的那一刻他还是觉得格外惊喜。

秦胜上前一步,沉声道:依臣看,太子尚无子嗣,且陛下除太子外,只剩下端王一子,按律应当请端王入宫主持大局。

承恩公想反对,他张了张嘴,却不知说什么。

除了端王,还能有谁?

老皇帝上位前便杀光所有的兄弟姊妹,把剩下的偏远宗室驱赶至孝陵附近,京都里只有皇宫里住了皇室,如今老皇帝去世,太子倒下,除了端王,竟然就只剩下一个大公主。

其余的朝臣对视一眼,纷纷道:按律确实应当如此。

秦胜的嘴角疯狂翘起,又拼命压下。

他说出这么一句话后,便闭嘴不语,不打算再出风头。

众人已经开始商议接下来的礼节,承恩公后退一步,用力抓着宋潇的手,一字一句低声道:你现在就去一趟端王府,就说宋家愿意奉端王为主,恭迎端王入宫。

太子外孙不行了,承恩公也不得不开始寻找新的人作为依靠。

宋潇狠狠点了点头,趁人不备偷偷溜出了东宫。

无所事事的秦胜自然注意到了这一幕,露出一个不屑的笑容,又迅速掩盖下。

呵,老狐狸,想要先站队保全自己?

那端王可不是好惹的。

季琛还在睡梦中就被人叫醒了,他捧着茶杯,听着宋潇说出了事情的始末。

听到太子昏厥不醒,季琛的瞌睡顿时全部跑了。

不对吧?太子倒下比小说里早了整整五个月。

这是有人在谋国。

季琛打量宋潇一眼,决定顺水推舟,跟着你来的人全都是你的心腹吧?你过来有被人注意到吗?

宋潇大声道:这自然没有,端王放心,那些大臣如今还在商议,自然有人对您不满,我宋家愿作车马为您驱使,替您弹劾那些大臣。

季琛露出了一抹温柔的笑容,起身,那可真是太好了。

宋潇顿时露出一抹欣喜的笑意。

如今太子倒了,他们宋家想要继续过好日子,可不就得好好巴结端王。

左右,来人!季琛的脸色骤然冷了下来,杀了这些人!

在季琛成了端王以后,过来投靠的人渐渐增多,不少贫民愿意过来为奴为婢,还有不少青壮年愿意作为侍卫拿工钱,辛太监稍微筛选几次,也逐渐组织了不少人,专门护卫季琛的安全。

宋潇看向季琛,满脸不敢置信,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语。

季琛才不管别人怎么想。

他早听过白琦汇报一二,一开始宋潇跟着太子季瀚出宫了好几次。

何况宋家人本就不能留。

既然要做,那就必须做绝。

守在一边的侍卫顿时簇拥着季琛后退,然后上前包围了宋潇以及他带来的人。

宋潇也退入人群中,惊惶不已,端王,便是我有什么对不起你的份上,你大可折磨我,怎么能轻易杀我?

抢在最前面的侍卫已经不耐烦砍下了一个宋潇心腹的头。

一抹鲜血溅到了宋潇脸上,宋潇顿时大叫,季琛,我是宋潇,我是宋家人!我们家出了皇后,还出了太子!若不是太子出事,哪里轮得到你来即位!我还是大公主的夫婿!你杀了我,就是得罪了宋家,你还拿什么安抚天下人!你有什么资格君临天下!

季琛道:不论我凭什么君临天下,你都看不到了。

战斗结束的很快。

季琛有些不适应这些血腥气,但还是看完了全局。

毕竟,这只是个开始。

叫了人把这些人埋了,再处理好血迹,季琛开始赏赐众人,还问了最前面的人,你倒是勇气颇足,叫什么名字?

我叫汤潜,愿为端王效命,年轻人憧憬看着季琛。

不论是季琛那一瞬间的狠辣,还是以前的温和,汤潜都佩服不已。

季琛点头,认真道:好,我记下了。

这样的人,正好可以重用。

门外,已经有官员来叩门。

辛太监欣喜过来报信,王爷,秦丞相率领众人,前来请端王入宫主持大局。

*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季琛只看完了前二十章就穿越了。

但在他没看到的第二十一章 ,八位主角之一的南王感慨不已,我年轻时得罪了豪绅,不愿卖身为仆,就趁着人牙子不备中途逃跑,还将名字改为汤潜,直到如今功成名就,我才换回了本名。

咳,季琛其实永远都不知道自己身边牵扯了几个主角(狗头)

第22章 寻找 太子去世

如今尚是寅时, 秦丞相带领着六部尚书、承恩公以及一众官员,一行人浩浩荡荡,守在了端王府的门口。

天色格外暗沉, 只有端王府挂着的灯笼透出些许光亮。一旁的石狮子附近有小草顽强钻出来, 露水从茎叶上滑落, 落入泥土中。

秦丞相感觉自己的衣裳也被露水打湿了,但他依旧笔直站着, 身体丝毫不动。

辛太监一开始便请他进门, 他只是恭恭敬敬站在门外,让辛太监先行传话,务必要将礼节做到最完善, 让人无可挑剔。

也没用他们站多久,辛太监迅速又跑了回来, 老褶子脸上的皱纹全部舒展开,各位大人, 快请进,端王正好起来了。

承恩公上前一步, 想要走在第一个,结果秦胜不知不觉站到了他的身后,拉住了他的衣摆,不让他上前。

秦丞相没有关注后面的动静,只顾着跟辛太监客气几句。

承恩公拿眼刀子甩给秦胜,撕扯着衣摆, 秦胜气定神闲站在那, 就是不放他过去。

偏偏秦胜还不到三十, 承恩公如今已经到了知天命的年纪, 自然也比不过秦胜年轻力壮, 再加上不敢动作太大让别人瞧见,两人一时僵持在原地。

辛太监只是笑,权当作什么都没看见。

端王府大门已开,恭请各位大臣进入。

辛太监站在一边领路,秦丞相带着众人进入,一路穿过花园走到待客的大厅,越看越是惊心。

那个紫檀雕刻,分明就是太子季瀚说要偷偷送到念慈庵给静尘师太(皇后),那个珊瑚摆件,也是珍宝,他在国库见过

秦丞相心头一凛,以有心算无心,难怪太子输成这样。

季琛坐在主位,各位远道而来,不知有何要事?

秦丞相带着行礼,拱手道:今为请端王入宫,主持今日的陛下哭灵一事。

哦?太子怎么了?季琛疑惑问道。

承恩公张嘴,又不好意思开口,干脆扭头看着墙上挂着的书画。

秦丞相脸色也有几分僵硬,只能勉强道:太子重病,暂时起不来,所以这些日子要劳累端王。

大庭广众之下,他实在不好意思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