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琛又和秦丞相客气几句,秦丞相也将周围的几位大人挨个介绍给他,务必要让他眼熟。

等轮到承恩公的时候,承恩公一把上前,挤开秦丞相,热情道:端王,如今我等总算是见面了,作为外公,我还只在您洗三的时候见过您。

秦丞相深深叹气,干脆让开了位置,任由承恩公表演。

其余的朝臣也纷纷看了过来,谁都没有开口。

他们也想看一看季琛如何应对。

秦胜用看死人一样的眼神看着承恩公,以为端王是太子,能三言两语就被你哄去?

季琛脸上客气寒暄的笑容顿时消失了,毕竟我在洗三之后就被送进了冷宫,别说是承恩公,就连陛下,也和我不怎么见面。另外,承恩公怕是记错了,我母亲姓柳,不姓宋,已经去世二十年,我母家柳家人七十六口,也全部被发配充军,后来在战场上都死光了。

承恩公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僵硬了。

承恩公将脑袋凑过来,小声道:端王,宋潇没和您说吗?我宋家愿意第一个投诚。

什么宋潇?我不知道。季琛毫不犹豫走向下一个人。

承恩公看了看四周,忍不住拉着辛太监低声询问,偷偷塞了一张银票给他,宋潇没来吗?他人呢?

辛太监不动声色接过,只是道:承恩公,这里是端王府,宋公子怎么会来这里?

可我叫他来报信来卖好了!

承恩公几乎想呐喊出声,可他不敢。

见季琛已经明确表示了不喜,其余的大臣迅速将承恩公挤开,围在季琛身边,你一言我一语开始吹捧。

嗤,你瞧他那样子,居然还敢自称是端王的外公。

年纪大了,脑子不好使了,就该趁早退位下去,别占着朝廷的地方。

一两句闲言碎语传入耳中,承恩公回头,扫了一眼后面的人。只见这些人都是以往热络待他的同僚,每一个对他都格外热情,偶尔宴请时他们送上宋家的礼物也都极为珍贵。

每个人都不像是会说他坏话。

承恩公心跳一阵阵加速,感觉有几分头晕目眩。他忍不住抱着最后一丝侥幸心理,或许是自己听错了呢。

呵,宋家要完了,端王肯定不会放过他们。

这一句话格外清晰,就是站在他身后的赵翰林所说。

承恩公对他怒目而视,赵翰林不屑转头,和秦胜说话去了。

气血上涌,承恩公喷出一口鲜血,当场晕了过去。

吓!赵翰林顿时躲远了,这是不是想污蔑我?秦大人,你可得和我作证。

秦胜嘴角一抽,不得不佩服这些人态度的转换自如,那就看端王怎么说。

已经有小太监架着承恩公,扶着他上了马车。

辛太监乐呵呵道:诸位勿怪,端王府本就地方小,再加上端王也即将入宫,府里也没个太医,便不留承恩公在这休息了。

承恩公年纪大了,身体也不好,就在宋家修养吧,季琛随意扫了一眼,冷漠下了决定,就劳烦其他人受累,帮着承恩公分担事务。

是。众人的回答格外响亮。

很明显,承恩公这么一休息,就再也不会出现在朝堂上了。

请了秦丞相等人在大厅喝茶,季琛借口去换衣服。

白琦和季韶已经分享完个各自的信息,又让人处理了宋潇等人的尸首,只等着季琛回来。

陪我进宫还是就在外面?季琛问道。

我要进宫!季韶双眼发亮,我要去看看宫里的那些人,好好扬眉吐气一把。

白琦已经紧急列好了单子,我去帮王爷处理一些简单事务,如今还只是刚刚开始,还不到尘埃落地的时候。

好,我们一起进宫。季琛道。

稍微收拾一下,用了些点心填填肚子,季琛带着白琦和季韶进了同一辆马车。

秦丞相犹豫一下,还是扣了扣马车门,也跟着进去了。

看见车上的白琦和季韶两个人,秦丞相只认得出其中一个是大公主,另一个只觉有些眼熟。

这是我的季琛有些卡壳,他负责我身边大大小小的事情,我都和他商量着来。

白琦态度也格外好,见过丞相大人。

秦丞相也不吝惜给出一个好脸。

毕竟这人明显是季琛的心腹。

端王,秦丞相犹豫半晌,还是先问了一句,宋潇当真未曾来过?

是啊,我没见过他,季琛笑吟吟道:或许是他跑到别的地方,落水淹死了,也或许是被强盗给杀了,承恩公和我提宋潇,又有什么用处。

秦丞相心头一窒。

那就只能按照季琛的话,去给宋潇设计一下死亡过程了。

那宋家呢?秦丞相问道,我等只是保皇党,自然愿意为端王做事。

宋家火烧光禄寺,贪墨国库五十万两,自然要抄家问斩,季琛慢吞吞道:一个都不能放。

秦丞相默默记下。

至于光禄寺是不是宋家派人烧的?那必须是。

除此之外,还有一医女冒犯太子,秦丞相按了按眉心,她当着众人的面说出了太子的病症,还请端王对她处罚一二。

她不是说的挺对?季韶茫然。

秦丞相不得不解释道:可此举也让太子颜面扫地。

季韶气笑了,他都要死了,而且是这么个死法,我们还要注重他的颜面?

秦丞相叹气,世俗本是如此,何况死者为大,太子生前也是一国太子,怎么能如此死去?

季韶不满撅嘴,可也知道不是发脾气的时候,只能眼巴巴看着季琛。

饶是季琛,听见这话也心头一梗,难不成要我去给季瀚收拾烂摊子?

秦丞相无奈点头,不然有失皇家体统。

季琛冷笑一声,那就失吧,横竖被骂的也不是我,大不了就这么直接记载进史册里。把那个女医放出来,正好让她再说一次。

皇家丢人就丢人,都要亡国了,还怕什么丢人?

秦丞相心头一梗,这还是不了吧?

白琦也不得不劝季琛放过这个念头。

毕竟他担忧季琛因为此事损伤颜面。

白琦在一边打圆场,转头问起秦丞相,进了皇宫之后的注意事项。

除此以外,太子妃要去哭灵,端王这还需要几位女眷,一起去接待内外命妇。秦丞相说的口干舌燥。

季琛倒了一杯茶,递了过去。

秦丞相受宠若惊接过,多谢端王。

那就先请丞相夫人劳累一把,来带一带我妹妹,季琛道。

进了皇宫,季琛连歇息的时间都没有,就不得不带着大臣去给老皇帝哭灵。

底下的其他官员一脸茫然。

怎么忽然换人了?太子呢?

有消息灵通的,已经知道了昨晚开了宫门请丞相等人入宫的事情,顿时不敢开口多问,深怕牵扯进什么皇宫秘闻里。

秦丞相不得不站出来,太子骤然昏厥,所以端王前来挑起重任。

六部尚书同时站出来作证。

下面的大臣面面相觑,有人小声道:敢问太子为何突然昏厥?

秦丞相面不改色,太子饮酒过多,一时血冲肺腑,这才昏厥。

众位大臣众口一词,强行认下了这个说法。

太子妃站在一边,拿着帕子擦拭眼泪,太子这些日子思念陛下,这才一时饮酒,可没想到

秦夫人拉着季韶一起接待内外命妇,安抚她们的情绪,顺便透露一些消息,比如说太子已经彻底起不来了。

等到送走了这些人,秦夫人一脸慈爱看着季韶,我听娘娘说起过大公主。

这里的娘娘,自然是指已废的乔皇后。

季韶抬眸,有些好奇,乔夫人是怎么说的我?

其实乔夫人也提起过,秦夫人是可靠之人,季韶可以信任。

秦夫人道:她说端王温和善良,公主活泼灵动。

季韶顿时点头,不免露出了一个带着些许得意的笑容,然后又幽幽叹气,也不知道太子什么时候死。

她有些迫不及待了。

秦夫人脸色一僵,公主,宫里有忌讳,不能随意说死字。

那成吧。季韶迅速改口:希望他尽早活不成了。

秦夫人:

难怪乔皇后说大公主活泼。

比起接待命妇的简单,季琛那里就要麻烦许多。

御书房里,不知道是不是由于上一次,季琛砸了玉玺的缘故,这一次的玉玺直接消失在了柜子里,其它的印记也不见了。

秦丞相有些焦急,必须把这些东西赶紧找到,但太子目前不能挪动,周围也不能有太大的动静。

毕竟太子还能喘气。

季琛沉吟片刻,去请宁姑娘进宫。

除了宁文筝,其他人他也信不过。

辛太监点头,飞快安排了小太监。

走吧,秦丞相和我说一说别的事情,季琛摇头,我们在这也无用,或许是机关藏在哪个屋子里也不一定。

秦丞相叹气,跟着季琛去了另一边屋子议事。

一路急行,宁文筝听着辛太监给她解释,点头道:你放心,我对工部事务格外了解,此次也带了宁家的十个工匠,找东西已经够了。

如今,便是她最好的立下功绩的时候。

宁文筝一间屋子一间屋子排查,从乾清宫到御书房,所有的大门为她敞开。

辛太监还要忙着去梳理人手,不得不告罪一声,就此离开,留了几个小太监在旁边带路。

将许多宫室逛了一圈,宁文筝道:这样,加快速度,人手分成两边,你们沿着这条路继续搜查,其余的人陪我去东宫一趟。

不能排除太子将玉玺放在自己院子的可能。

东宫的正院里。

你们干什么?一边的宫女惊慌尖叫,这是东宫,你们凭什么闯进来?

阻拦者统统拿下,宁文筝冷声道:今日必须把东西找出来。

周围一片兵荒马乱。

宁文筝已经带着工匠直接闯进了太子的寝室。

搜,动作小一点,不要惊扰其他人!宁文筝低声吩咐,自己也上前搜检起来。

床榻上,一直躺着的人手指略微动了动。

姑娘,这里有痕迹,其中一个工匠惊喜道。

你们一起,把它破开,然后赶紧出去,宁文筝扫了一眼四周,却见最后面的床榻旁的帘幔,晃动了一下,不由心口一跳,小心走了过去。

宁,宁季瀚涨红了脸,拼命挤出几个字,我都听到了,他们要杀我。

宁文筝不由一慌,太子怎么还能醒?

宁文筝勉强挤出一抹笑容,将帘幔恢复原状。

季瀚断断续续道:你,你救我,等我好了,封你为后。

哐当。

站在门外的太子妃端着汤药,却不慎失手,连碗也一同摔在了地上。

娘娘,嬷嬷大惊,您可曾伤着手?

太子妃将额头靠在门上,努力听着里面的动静,并无,你们退后一些,我想就这么静一静。本来太子也无法醒来,本宫端药也只是心理慰藉,摔了便算了吧。

嬷嬷只以为太子妃是实在想念太子,暗暗叹气一声,让身边的宫女都走远一些,自己也站远了。

宁文筝朝外看了一眼,隔着朦胧的帘幔纱,她只能判断出外面是一个女人。

心里有了猜测,宁文筝忽然问道:那太子妃要怎么办呢?

把她打入,打入冷宫,季瀚的脸色已经变成紫红色,他说到这里时声音不由变大了些,以为宁文筝已经动心了。

得到了答案,宁文筝右手拿起被褥,按在了季瀚的头上,捂住了他的鼻孔。

这是她第一次杀人。

宁文筝以为自己会紧张,可实际上,她已经开始设想接下来要怎么解决,怎么通知辛太监过来,怎么联合太子妃,怎么伪造死亡现场。

唔,唔季瀚死命挣扎,手摸索着被子,扣上了宁文筝的手腕,试图推开她。

宁文筝心跳如雷,眼神却渐渐发狠,死死压着他的脑袋,不让他动弹。

夕阳下,太阳将门外的太子妃影子拉长,阴影照进屋子里。

工匠早已破开了机关,拿到了一个盒子,直接出去了,屋子里只有宁文筝和季瀚。

太子妃的影子一动不动,门外也静默无声,似乎并没有人注意到这里发生了什么。

眼见着人挣扎的动作一点点变小,宁文筝这才颤抖着手,揭开了被子,探了探鼻息。

没气了。

宁文筝长长喘气,将被子丢开,然后拉长了袖子,遮住手腕上的伤口。

出门的时候,宁文筝朝着太子妃道,太子妃安。

太子妃点头,对着身后的嬷嬷道:嬷嬷下去吧,本宫要一个人和太子待一会,等用晚膳时再来叫我。

宁文筝这才抬头瞧了一眼眼前面带哀愁的太子妃,真心行礼,太子妃辛苦。

一切尽在不言中。

等到宁文筝快要和她错身走开的时候,太子妃忽然问道:做皇后不好吗?

彼之蜜糖,我之砒|霜。我已经有了自己想要努力的方向,宁文筝道:多谢娘娘。

走出了正院,宁文筝这才询问工匠,搜到了什么?

玉玺找到了。工匠双眼发亮,又看见宁文筝一直在发抖,不免问道:姑娘,您怎么了?

刚才不小心,捏死了个东西,宁文筝深吸一口气,强逼着自己平静下来,走,赶紧去找虎符。晚膳之前,必须把东西找齐。